第十一章
燕雀岂知雕鹗志，豺狼难懂狮虎心！
左林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但即使是从尤里口中说出这句当年爷爷说过的话，这一句话的份量也丝毫不轻。它仿佛穿越了时空，从当年热血感慨的爷爷口中说出，通过，在左林的心间燃起了一些什么一样。
他轻轻咬着下唇，慢慢地体会着什么。
尤里没再说话，他也无话可说。
只是尤里为何要和他说这一番话？爷爷当年干过十分让人嫉妒的事吗？会让人即使在他死后仍能深深记住他那一个人吗？左林觉得左中元他还活着。即使死去也还活在某些人的心中。即使死去存在的感觉仍然那么强烈，那样就不能算死去吧？
那么如果自己死去之后，应该没有人会记住自己的吧？他只有七哥一个朋友，而七哥生死未卜，那么还有谁会记得他呢？
自己有实实在在地活过吗？有真实且强硬地存在过这一个世界吗？
他叹了一口气，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他觉得有些头痛，但其实是心痛。
“你先用这个将就一下。”尤里从背包拿出了一副折叠轮椅，将其打开，双手穿过左林的腋下将其提起。他的身形非常壮大，而且连那一个比哲南还要大的背包都能轻松背着过来库卡村，可见他的腕力一定不会小。
将左林放在轮椅上，他呼了口气，像是松了口气一样，这让左林感到有些奇怪。
“平日里抬得东西都挺重的，很久没碰过你这么轻了，怕用力太猛。”尤里解释道，可左林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了爱护以及关爱的情绪，内心一暖，也稍微减弱了一些刚刚消极的想法。
尤里是左中元的故人，也曾在左林很小的时候抱过他，对左林产生关爱之意想必不是难懂之事。即使上头叫他对左林保守某些事情，但也没有理由叫尤里封闭自己的感情，一点也不准流露出来，那样太过没有人性了。
于是尤里望着左林，左林也在望着尤里，两人都在观察对方。
还是左林开了口，他看出了某些端倪，说道：“尤里大叔你是纹术师吗？”
“嗯，怎么？”
“能教我吗？”
“你怎么看出的？”
“直觉。”
尤里犹豫了一下。纹术师确实会散发某一种常人察觉不出的波动，这一种波动十分微小，微小到甚至只有一些感知强的小动物才会察觉到。
那一种可以改造自然物体的力量，任谁掌握都等同于获得了上天的眷顾，若是掌握更加高阶的纹术，即使是左林这样的残疾人也不会任由别人欺负吧？而且能够看到纹术师的波动，那不是证明他在天赋上面并不比路德那小子差？可能也只是因为他确实如同小动物一样缺乏安全感才会感觉到更多的事物吧？
“你为了什么学习纹术？”
“为了拿回左家。”左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他自己还不怎么确定的方向。
“左家已经不存在，就算拥有玉玺和地契那也不代表左家还活着。”
左林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了那样的结论。
“可我还活着。”他捏着拳头，说道：“只要我还活着左家还有希望。”
他从来不会谈判。他认为尤里上面还有人，那些真正掌握着自己命运，掐着左家命脉的人正躲在背后观看着一切变数，最后他们借用了尤里暴露了他们自己的存在，为的或许是借助左林自身来达到某一些他们的要求和目的，那么为了争取更多的东西，左林他自己必须占据更大的优势来巩固住自己的地位，若不然就真的没有人会看得起他，就如同刘昂然和尤里的态度一样。
但他的认为是错误的，不告诉他任何事情是尤里的决定，传授他纹术给予他自保的能力也是尤里的决定，这一切的一切还是归于左中元的名号，那一个老者为瘫痪少年铺好了很多免走的路，其中一项是人情。
冲着左中元的名字，尤里不能视左林为无物，对他见死不救。
可尤里很欣慰，那家伙的孙子依旧还是那家伙的孙子，只要有着不退让的精神，那么左家或许就真的能够交给他。
“那么，我就教你一点吧？”他走回自己的背包当中，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铁块。
将其放在左林的手心当中，说道：“你懂不懂纹术的基础？”
“不懂。”左林非常疑惑为什么对方会给一块铁块给自己。
“最好的答案。”
左林以为对方会给自己解释纹术到底是什么以及给自己一块铁块的原因，结果尤里直接将他推出房子外面。
“用你最强烈的执念以及你的愿望，把这一块铁块弄软了，我就教你纹术。”
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留下一脸奇怪的左林和在门口奇怪的哲南。他正好奇尤里大叔会和左林说一些什么，想着要不要偷听一下，结果就遇到了左林被轰出来的场面。
“把这一块东西弄软？怎么可能……”左林仰天哀嚎，他此时别说一块铁块，估计连豆腐都……哦那本来就是软的。
可这到底该怎么做？
左林从未接触过纹术，倒不如说左中元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些事情。左家和右家不同，因为一脉单传而缺少支系子孙，每一位后代都以学习锁具为主，就算是学习纹术也是在制锁技艺学到精湛时才能做的事情，这便是左家技艺优良的传统秘方。
但结果便是人丁薄弱导致了力量不足的悲哀。
“林哥你和尤里大叔原来是认识的吧？”
哲南在一旁询问道，他的双眼无比明亮。在他心里，他向往着都城的繁华以及热闹，在他想象中那一个地方有着随处可见的机械器材、嬉戏坊间的少女、还有新奇的小东西和街口的说书人。那一点一滴存在他的内心当中，变为了无比向往的梦。
而尤里和左林是他唯一认识的都城人。
当他认为一个地方是天堂，那么那一个地方的人就都会是天使。他把左林摆在了那一个位置，和尤里平等。
“不认识……但他认识我爷爷。”左林没有多用心地回答，他的心思全在那一块铁块当中。
哲南没有说话了，望着左林若有所思，而左林则在望着那块铁块若有所思，但终究无果。
“迁命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做？”左林最终只能在心中这样说道，他清楚迁命此时在干什么，它唯一的乐趣只有不断偷看他的内心。
“我说过我不会纹术。”人性化的表情出现在了哲南的头上，不知道它是不是想要搞怪还是什么，它现在正在哲南的头上来回绕圈。
“但我觉得你能够给我一点建议什么的，或者说你所使用那一种力量的使用方式说不定同纹术极为相似，反正我也没有任何办法，不如听听你的办法可能会比较好。”
迁命沉默了。它的绕圈行为停了下来，改为停了在哲南的头上。
“愿望。”它低沉地说道：“想要发生改变，除了行动还得有祈求它发生变化的心愿，那份心愿会变为命令，最后便会顺应你个人的要求。”
“总感觉特别玄乎，而且那样把这块铁矿当成拥有神识的东西一样……我觉得我自己会疯掉。”左林有些无奈于迁命所说的话，因为那个没有办法当作建议来接受。
“总而言之我该说的就是这样，如果你能找到和纹术的共同性那样我当然很高兴，不过嘛，你觉得你是那一块料吗？”
左林没有理会迁命的冷嘲热讽，他确实在尝试找到迁命所使用的力量和纹术之间所拥有的共同性。
爷爷说过，人和大自然是一样，人需要呼吸和自由，自然也需要呼吸和自由。物体也同理，哪怕不是实体的法则也一样，所有存在世间的生物或者物体都拥有相同的命理。那种命理总会拥有某一些联系性，只要有所联系，那就可取其相同的地方。
就好像机械和画画或者文字，原本它们本是毫无关联的物体，可机械的设计图和细节解说偏偏需要画画和文字来作为载体。
那么迁命所使用的力量和纹术是否同源？它们到底有没有共同性？
左林回答不上来。他也觉得自己不是那一块料，他更喜欢称自己为庸人，而不是像爷爷那样善于创造奇迹的天才。
注入心愿，或者说对这一块铁块有强烈的愿望……
“如果我说我忘了和你说一样东西你会不会骂我？”
“说。”左林由于被打断，心情有些烦躁，眉头皱了起来。
“想要机械最快动起来，最好你先了解它。”
“你这不是废话？想要锁打开最好也是了解它。”
“很多道理知道是没用的，你得把它用在某些地方。”
左林语塞，但迁命没有说错，他也只好把这一个当作是建议来听，但他个人认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解一块铁块吧？
总而言之，他端着一块铁块坐在门口一下午。
哲南来了三趟，去煮了一次晚饭，以及跑了两趟腿，然后坐在旁边看着左林静坐，最后实在太过无聊就自己玩去了。
夜幕也很快降了下来，哲夫从远处归来，在门口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轮椅。
他刚想打声招呼，却发现左林睡着了。他笑了笑，想去拍醒睡熟的他。可尤里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拉住了哲夫。
哲夫不知道尤里的意思，满脸的疑惑。
尤里没有解释，他也不想解释。
望着左林手中微亮的铁块，他微笑着将唇边的狗尾巴草吐了出来。
“中元你的孙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