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就在三年之前,除却弱水峰之外的其余四脉首座竟然一齐来至万仞岩,一语同声:“飞云宗千百年来之所以一直处在天远十大圣地之末,为何不能再进一步甚至几步,究其原因就在于本门之内规矩太过保守,宗主人选只能出身于万仞岩。这使得许多不甘寂寞的别脉杰出人才轻视于本脉所修炼的功法,以为只有万仞岩宗主一脉修炼的才是飞云宗的最强功法。信心大受打击之下,因此而导致了将本脉功法修炼的荒废,甚至有的还想离开本脉,改投万仞岩的。凡此种种举不胜举,是以大家一起提议在选择下任宗主之时应该改改规矩,人选不应再只限于万仞岩,其余五脉之中的人才也应论功行赏才对,有资格的就可争取宗主之位,正所谓使有德者居之。这样做必会使得飞云宗人人向上,则宗门光大之期为时不远。”
这理由看似冠冕堂皇,实则是因为近年来万仞岩一脉许多人才不断的凋零的缘故。这些人,有的在追杀魔道时被对手杀害;有的在外历练之时,无端遭到攻击而殒身,待当代飞云宗宗主发觉不对时,为时已晚,万仞岩已有半数的精英弟子被杀不说,就连凶手是谁都不清楚。四脉一见到万仞岩一脉式微,怎会不立即起了别样心思,因此彼此互通声息后,同至万仞岩发难。
飞云宗宗主无力反驳四脉提议,只得应允,于是这四脉便开始了互相较力和明争暗斗。是以此时程志一见平日师父顾幽游最看不顺眼的弱水峰弟子狼狈摸样,虽属同门,不但并不担忧,反倒喜在心头。想到:“今日遇此小小为难,弱水峰这么多人还弄成这般摸样,看来只有靠我大显神威,才能宰了石碑上那小子,到时又立头功,师父在宇千仇面前岂不更有颜面。”宇千仇正是路天风等人的师父;若离是父亲。
程志正自得意,却不料就在此时,忽觉后背突然热浪袭来,刹那间,竟有置身火窟的恐怖预感,惶急间急忙将身子朝右疾蹿,然而他正心中得意,又被叶落有心算无心之下,终究还是慢了半步,那五行火元气还当了得,乃是天地间最为暴烈肆虐的存在,万物沾之既焚。登时,就见程志大半边手臂连带臂膀之上,火焰腾地燃起,他急忙举起另一只手去拍,然而又怎来得及,只片刻功夫,火苗散去,他左侧衣衫尽毁,露出里边皮肤来,不过也已被火熏成乌漆焦黑的颜色,一股烤肉味道飘散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程志自命风雅,深得飞云宗内许多女性弟子垂青。岂料今日竟被一个小他十几岁无名小子弄成这幅德行,心头怒火忽的冲上脑门,狂吼一声:“狗贼,今日不取你性命,我程志誓不为人。”绿芒蹿动,径朝石碑处杀来。 别人不知,身在金刚结界之外的若离却将一切看得清楚。在关心众位师兄安危之际,忽见一道人影半边身子乌漆麻黑,势如疯虎地向前扑去,细一瞧去却不是平时最以冷静多智著称的天木峰弟子程志是谁。只见他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里风采自信的神态。
不知为何,一见程志如此情状,在若离小小心思之中,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一念及此,小姑娘急忙打住,暗骂自己道:“混球!那可是你的同门师兄啊,你怎么能生出这样的混账想法呢!”攥着小拳头假装打了自己一下,再见师兄们周围虽也有许多五行毫光缭绕冲击不休,但也只会搞得他们灰头土脸而已,似乎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怎么回事,莫不是那个人不想伤害我们?但为何把程师兄和路师兄弄得那么凄惨。”
她怎会知晓叶落现下早恨程志此人入骨,只苦于五行驱鬼阵能聚来的元气有限,要不然必定杀之而后快,先前路天风要下狠手杀他自然也在此列;不过说他对弱水峰弟子手下留情却不尽然,因为当下五行阵威力虽巨却也只能勉强困住这些人而已。只要再过片刻,法阵就会因周围的天地元气即将耗尽而崩溃不可。
眼见程志玄兵狂挥,破开三道由土元力排出的禁制,几步间竟然来到近前。叶落脸上一慌,然而谁也没能看出那一抹藏在眼眸深处的狡黠。
程志将他脸色看在眼里,怒喝一声:“小贼,纳命来!”
他向来最注重自己的外表,虽然长相并不见得就如何俊美,但每日里出门前梳整打理一番,是必然要做的事。心里头最恨的,也往往就是不小心弄乱他形容的人。今天叶落正好不小心正触了他的霉头,才激得他暴怒之下,愤然上前。
玄兵“碧影”绿光狂闪,就似带起一道绿色的光幕,摇荡而起,光华淹没处,是可斩断金铁的凄厉剑气。地面青草俱被剑气卷起的劲风连根拔起,旋即搅得碎如齑粉,由此可见,在他心中实在是震怒之极。
石碑高有三尺,阻挡一般人尚且做不到。对功力深湛的人而言,更跟平地没什么两样,程志只一抬脚,起落如风,足底踏处便已是石碑边沿棱角之上,后脚随即跟随而上。剑光霍霍舞于身前,只为防备叶落趁机偷袭于他。他将全部精神都用于防范叶落,殊不料他双脚刚一踩在实地,忽然就觉陡地一空,身子重心一下全失,不由自主地向地面落去,仿佛那伫立在地的好大石台在他踏足之后就要避开他一般,忽的自行后退开去。
要知道,只有达于武灵境高手方有飞天遁地之能,程志修为虽然在同辈中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但终究与武灵境差的天遥水远。这一步落空,身子登如落空的巨石般直向下坠去。
变起仓猝,然而更令他惊恐万分的是;明明只有三尺高的石碑,刚才只需一步就登了上去。此时一旦落下来,竟然许久不着地面,仿佛是从万丈深渊下坠落一般。
耳边风声呼呼而过,鬓边长发被劲风扯得凌乱已极,转眼间已不知掉落几十上百丈长的距离。一时间,直吓的他肝胆欲裂,惊惧欲死,不知有多少冷汗泼水般流下,一颗心变得寒冬冷夜般冰凉。急切间张嘴就开始大声呼叫:“师弟救我,师弟救我!”两手在身前乱抓乱挠,却什么也没能抓到。
勉强喊出这两句,实是当此生死俄顷之际,平日隐藏甚深的贪生怕死的一面瞬间爆发,此时心下只有这一个念头,别无所求,至于以后被人指摘说胆小怕死,愧为正道中人什么的早就顾及不上了。
岂料他话音方落,就觉肩胛骨已然触及硬地,紧接着一声轻响,整个身后砸在地上。心中暗道“完了!”霎时间就觉天地一片寂静,脑海中包括记忆在内所有一切渐渐朦胧,似乎要消失不见,绝望的情绪似滔天水浪般侵袭而来。忽然就觉眼角一热,竟然是流下泪来。
程志忽然觉察不对,死人怎还会流泪?霍然睁开眼来。入目所及,不由得让还算白净的脸庞登时骚的通红无比,只觉左肩井穴微感麻木,整个身子竟再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