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发觉有异,急忙睁眼来看,面前出现的一切不由得令他大吃一惊,转瞬间一张白净面孔竟红的几欲滴出血来。自负修为不凡的他,就觉肩井穴酥麻之感袭遍周身,整个身子再也不能挪动半分。
刚刚还困住飞云宗众人的五行阵已然消失,五色毫光尽皆散去。而那浑身浴血的少年不知何时已蹲身在程志旁边,手上明晃晃的长剑碧芒闪烁,压在他的咽喉,正是程志的得意玄兵“碧影”,现下却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叶落手中。当此之时,倘使程志敢动上一动,那么叶落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切断他的脖颈。
此时此刻,程志当真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无论如何没能也想到;刚刚自己还在高高在上且正气凛然斥责这少年为邪魔一道,蛊惑弱水峰众弟子必定要先杀之而后快。怎料得到转眼间情势逆转,自己的命反倒捏在对方手中。这变化来的如此突然,着实令他太过措手不及。 然而事情看似被叶落占尽先机,但在他心中其实正暗道好险:“倘使当初没有老头子为了防备有太过凶恶的鬼物冲过五行阵防御接近阵心。所以才在五行阵枢纽处的石碑上设置了一道称作‘幻空渊’的巧妙法阵的话。恐怕此时躺地受死的就是他叶落了。”
“幻空渊”是老头子结合他医中圣者的手段创造的一个奇妙法阵。说是法阵,其实就是机关控制放出******而已。不过老头子何许人也,他用的******岂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任你修为通天可能也会着了他的道。至于普通的鬼物,本身就是魂魄之体,而******正是针对魂魄,使之生出幻觉的绝佳用料,因此将之用在这五行驱鬼阵上,丝毫无怪。
程志当时踏上石碑,正是引动“幻空渊”的不二法门,只因那石碑之上设有特殊禁制,当世除了老头子,叶落二人外,再也不能允许任何人近前半步,其中神异,就连叶落此时对法阵之学已算知之甚深,也都不能全然明了当中究竟。登时,无形无色的******弥漫而出,不需自口鼻进入,就算身上沾上一星半点儿也是不可。饶是程志平日聪明绝顶,又哪知此种奸诈,刚觉脚下一轻,身体就已栽下石碑,干脆的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然而这******最厉害处尚不在此。一旦有人触发机关使药粉触及身体,那么药效就会立时发作。人就觉得在万丈深渊边上忽然一脚蹬空,急坠向下;胸腔之中心脏狂跳不止,使得全身血液急促奔涌。惊惧恐怖悲伤等负面情绪顿时从脑海深处被激发而出。就算你平日里心坚似铁,胆如刚石,一旦被这霸道之极的药力侵入识海,也要被吓的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不可。
之所以程志并未如此狼狈,那是当初老头子心痛这药粉得来不易舍不得用,况且对付厉鬼有五行驱鬼阵已然足矣,因此才只在幻空渊中放入少许而已,但这样也已把程志惊的亡魂大冒,颜面尽失了。此时发觉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自身脑海之中的幻觉,再想起大呼救命的畏死情状俱都被弱水峰弟子看在眼里,日后在飞云宗内再也抬不起头来,怎不叫他羞愧无地,悲愤欲死。
程志中招之时,正值五行阵后力将竭,附近能够被聚拢而来的天地元气已差不多用尽了,叶落在苦撑下去后果不言而喻。心思电转,倏忽间就见程志正满脸痛怖之色的舞臂大叫救命。正是机不可失,当下毅然舍去五行阵不用,挺身跃下石碑,由于太过心急而牵动了周身伤处,痛的一咧嘴,不过这并未耽搁他将攥在手心的金针迅速刺入程志肩井穴,立教他动弹不得,旋又拾起程志抛落在地玄兵“碧影”按在他颈上。这一切被他做的迅疾若风,终于以剑锋抵制住程志喉咙后,方才得空伏在地上剧烈喘息不止,只觉得气管之内痛如刀割,显然被路天行打中的一掌伤及了内腑。
忽然,又感到脑海中阵阵昏沉,一时间就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神智间一片混沌迷茫,几欲昏死过去。显然是由于失血过多又经奋力苦战之后导致的脱水乏力之故。叶落急忙张口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充斥口鼻,剧痛之下,头脑顿时清醒过来,只是一番折腾之后,喘息得更加厉害了,仿佛肺叶之中正有无数钢针不断的又刺又扎,辛苦至极。心道:“那大个子的一掌也太过厉害。”这时才念及老头子一直以灵药给他熬炼筋骨的好处。
******虽然厉害,但最大的短处就是药效短暂,片刻之间就会恢复神智。过不多时,程志果然醒来。弱水峰几人也刚刚摆脱了五行阵的束缚,却见程志被叶落制住,齐地停住步子不敢上前,唯恐将叶落逼急了痛下杀手。又都心中纳罕不已,都想道:“这法阵虽然称得上不凡,但在那毫无半分功力修为的少年使来,明显后继乏力。合飞云宗十几位青年弟子之力,只须再多坚持一时三刻自可轻易破除。然而无论如何除去本脉路天行师兄之外,一行人中功力修为最高的程志师兄却会落到那少年手中?”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叶落呲牙冷笑,心中却是恨意滔天。从他满是鲜血的脸上再露出一排雪白牙齿来,竟显得狰狞恐怖之极。说道:“小子,想不到吧?你这样正气凛然的人物,如今却要死在我这邪魔手中,倒要问问,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你本就该死?”最后一句话问出,已是凶光毕露,擎着玄兵碧影的右手随他心绪不宁而剧烈一颤。那玄兵剑锋处锐利无比,登时就在程志喉上划破一条口子,鲜血丝丝溢出浸红了剑锋。
程志只道他杀心已起,就要手起剑落,取了自己性命,他心中愧意方深,只觉心灰意冷,了无生趣。此时倒没再惊叫出声,索性闭目待死。飞云宗弱水峰弟子却都缓过神来,慌忙齐声大叫:“住手!”
叶落对程志已恨之入骨,愤怒之下就想这么一剑了结了他。忽听有人焦急喝喊,这才恍然醒悟,心中暗骂自己鲁莽:“倘使情急之下一剑将这狗贼宰了,那么接下来就轮到老子下去陪他了。”
抬头看去,只见飞云宗余人虽是狼狈,却少有受伤的。驱魔阵乃是专门对付厉鬼之用,用在人身上自然差强人意。是以这些人最多也就是灰头土脸而已,至于不慎受到的小小伤害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当此情景,飞云宗若有任何一个不顾程志死活之人蹦出来的话,都能轻易杀死叶落,不过看他们焦急的样子恐怕不会出现这种事。
叶落自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枉送了得来不易的性命。见状急忙改了主意,心道:“现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脱身,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手下这狗贼为人质,逼他们让路。”
念及此处,使玄兵碧影峰尖不离程志咽喉左右,随时防范飞云宗人突然来救。血淋淋的另一只手全力支地,费了好大力气终于立直双腿。单这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也几乎耗尽了他全身力气。半晌,方才又直起腰来,却已累的冷汗连连,大口喘息不已。
今日一番劫难,实是叶落平生从所未有,也从所未遇的惨烈一战,在生死边缘几度徘徊的他,倔强的心里仍然是丝毫不以圣地中人的凶狠霸道而有所畏惧。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之中咆哮着:“我要争,我要争,我,绝不甘心永居人下!”
然而此时若不是程志被他牢牢钳制手中,那么飞云宗众人绝对会立刻就会活剐了他不可。十几名武者境高阶修者,但凡教一个平民百姓见了哪个不是恭敬有加,奉为上宾。谁能料到时至今日竟被一个平凡少年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不说,还有二人重伤,一人被擒。此事一旦传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似这般丢尽脸面的奇耻大辱,实在是开了飞云宗建派千百年来前所未有之先河,飞云宗圣地威名大损姑且不说。弱水峰十几位杰出子弟的英名也一定会被好事者记载于飞云宗野史之上,随着飞云历代人杰一同流芳千古不可,说是丢人丢到家也绝不为过。
就见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两只眼睛俱都紧紧瞪视着那颤颤巍巍直起腰来血人一般的少年。只要窥他重伤垂死的身体露出丝毫不支,立时一哄而上,倾尽全力一击取他性命,无论如何,今日也不能教他生离此地。
可是,叶落焉能让他们得偿所愿。碧影剑始终抵在程志喉头不敢有片刻离开。这才开口道:“素闻飞云宗乃当世圣地名门,我虽然年纪还小,却也如雷贯耳。不想今日一见你等所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竟然是一群无耻小人而已。罔称什么光明正大,正道中人,难道自己听来不觉刺耳吗?”
众人被他如此贬损,不由全都神色骤变;有的脸现赤红,颇有羞惭之感;有的却怒形于色,浑身颤抖,若非叶落有人质在手,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忍受如此羞辱。 叶落见这班人虽然个个怒形于色,却并不提剑上前,不由心头一喜,暗道:“看来他们还顾念这家伙性命,这样的话,我就有机可乘。”
原来他是故意以言语相激,想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把程志性命当回事。事情果然如他所愿,弱水峰弟子虽然不喜天木峰的人,却还是念在同属飞云宗的份上,急欲救他出来,因此才迟迟不肯动手,否则,就算叶落有十条命也不够这些人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