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你明明成天跟在我后面喊我姐姐,还害我被我爸爸打的,现在你居然说,你不认识我了?”她呆立在原地自言自语,目光呆滞,一副老年痴呆前期状况的表象。
包达廷一撇嘴懒得理她,站起来就准备走。
“等,等一下。”还没等他走两步,女孩的声音又从身后传了过来,包达廷真心不想理她,连头也没回直接朝前走。
“站住,我叫你站住!”她跑到了他前头,手中握着一把削水果用的小刀。月光下,她的手在不停地颤抖,那雪白的刀尖也跟着不停地抖动。
“喂,我说你有神经病啊?哥除了机缘巧合下知道了你叫殷宁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哥什么时候又招你惹你了?”包达廷火了。
“哼!你就装吧。假装不认识我是吧,那我就告诉你我是谁。”女孩居然貌似也一副火大的样子,不等包达廷接茬就又自顾自地说道:“包彦,你果然和你爸爸一样恶心。你每天跟在我后头‘丫丫姐姐’长‘丫丫姐姐’短的喊,现在一离开人前,就不记得我是谁了是吧?”
“喂!你个小P孩,你说我就说,凭什么扯到我爸身上?”包达廷更火了,准备上前两步去夺她手中的刀子,可突然脑袋一疼,无数的画面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脑子里,一下子整个头像是要炸开了一般。他大喊了一声跪倒在地,抱住剧痛的脑袋,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画面中小时候的自己趴在地上大哭着,一辆自行车倒在旁边,车轱辘兀自转着。一个瘦瘦的小女孩走过来扶起他,一边帮他擦脸一边说:“包子别哭,姐姐帮你吹吹就不疼了。”……
画面又是一闪,小学时的自己蹲在地上看着被扔在泥里的书包,不远处三、四个稍大的小孩指着自己哈哈大笑。小女孩冲过去一手揪住其中一个小孩的领子,恶狠狠地对他们几个说:“你们是男子汉吗,居然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去,帮包彦捡起来!”
画面再次变幻,稍大些的自己站在大树后头,看见一个男孩子红着脸将手中的信封塞进了已经长成少女模样的小女孩手中。小女孩的脸也一下子变得红红的,害羞地跑到了单车蓬后头。自己冲过去抢过她手里的信,在她焦急地唤声中打开了信封,看见彩印的信纸第一行写着:“亲爱的殷宁……”不知为何,他小小的心中腾起了一股酸意……
这是,我的记忆吗?为什么,我之前完全想不起来?头痛的感觉慢慢消失,画面也渐渐地淡去。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明明……对我一直很好。”包达廷站起来,向她靠近。
“站住!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亲爱的弟弟。”女孩冷冷地说。
“什么?”包达廷一下子被弟弟两个字惊得愣住了。
“是呀,你不就是我的亲弟弟吗?二十几年前,你的父亲和我的母亲是同学,后来又同时进了同一间单位。我的母亲从学生世代起就喜欢你父亲,可你的父亲却和你的母亲结了婚。后来我的母亲服从家里的安排嫁给了我父亲,接着又生下了我。”
女孩抬头望着星空,眼中闪着莫名的忧伤,“本来以为两家人会一直开开心心地相处,一直到我们长大,可就在去年我生日的那一天,爸爸发现了妈妈私藏多年的、写给你父亲却从来没能寄出去过的信。林林总总,从学生时代一直到我出生以后,每月一封,从来没有间断过。
那些信就藏在妈妈用来收纳自己最心爱的首饰的小箱子里,一叠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爸爸当时就气疯了,他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边,吓得弟弟不停地哭。等到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只看到一地的碎片,浑身伤痕的妈妈所在墙角瑟瑟发抖,弟弟从屋后头奔进来,抱着我就哇哇大哭。整个家看起来满目疮痍。
从那天起,我们家里便没有了安宁。
父亲恶毒的冷嘲热讽已经变成了每日的家常便饭,偶尔时不时提着棍子追着我打也成了邻里们茶荼饭后闲聊的谈资。后来慢慢地,我开始注意到每次只要父亲听到你喊我‘丫丫姐姐’,他的眼睛里就会迸出仇恨与厌恶的火花,而那一整天里,我就必然不会好过。”
“可是,为什么呢?就算是你妈妈喜欢我爸爸,可她还是嫁给了你爸爸呀。”包达廷忍不住打断了她。
“为什么呢?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谁没有个初恋呢?”少女眼中的忧伤越来越浓,“可事情要真是这么简单的话就好了。
爸爸发现那些信的时候也一一拆开了看,里面有一份写到当时妈妈发现自己怀了孩子。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因为按照那封信所标的时间,妈妈那时根本还没有答应爸爸的求婚。而就在那个时间的第二天,妈妈突然对爸爸说‘我们结婚吧’,七个多月后,我被作为早产儿诞生到了这个世界上。
也就是说,在妈妈跟爸爸结婚的时候,妈妈的肚子里就已经有了我,而我的父亲,并不是我现在的这个父亲。”少女看着包达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现在你该明白,我的父亲为什么会那么痛恨你叫我姐姐了吧。”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是呀,你什么的都不知道,只要不知道,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做你自己。”她的脸又开始变得狰狞,“所以,每次我让你不要再喊我‘姐姐’的时候你都不听。”
她开始一步步走近,手中的刀尖不再抖动,“所以,每次我回家都会被当成狗一样地对待,所以我终于被逼得要以转学来避开你,可你为什么却还是要来找我,为什么还是要跟在我后头不停地喊我‘姐姐’,为什么还跑到我家里去找我。你想看看你去找我的后果吗?”
说完她竟然开始一颗扣子一颗扣子地解开身上的长袖衬衫和长裤,里面的ji肤袒露出来时,包达廷惊讶地看见上面遍布的各种伤痕。有青紫色的淤痕,有焦黑的烫伤,还有暗红的血痕。这些可怖的痕迹遍布了她整个瘦小的身躯,将她原本细嫩的肌肤切割得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看到了吗?弟弟,这就是你造成的。其实,你是恨不得害死我,对不对!”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她大喊着,歇斯底里地朝着他冲去,手中明晃晃的刀尖在空中划过,将他胸前的皮肤划出了一道长口子,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丝丝地疼。
包达廷退后几步,伸手阻止她道:“殷宁,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委,要不然我一定不会这么做的。我,我怎么会想害你,我,我其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