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人丁兴旺,但被众人称作老太爷的,也只有一个人——便是方勉此时名义上的祖父方存真。先前方茹忆和程元辅之间的一些事情,到底是方茹忆去同程元辅袒露心迹,还是程元辅**了方茹忆,不管那一种说法,信的有,不信的也有。到得时间过去,议论的热度也就降了下来。方茹忆终究是还是不忍心将事情做得太过,在一些私下的场合,做了一点隐约的暗示。等到过一段时间,整合局面之时,很多人能够看出这前因后果,完全是一场无稽的闹剧罢了。
程家和方家眼下是政治上的盟友,对方过来提起让他道歉,按理说,方家是没有什么办法的。自从方承仁放弃掉户部的职位之后,方家便将一些资源同程家做了一定的整合,算作是权宜的一种办法。这样的情况下,为了维持住两家的关系,别说只是让方勉道个歉,即便真的程元辅要娶方茹忆,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方存真为此动怒,又是怎么回事?
方勉倒不至于认为他这个养子,真的重要到让两家翻脸的这样地步。这件事情,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古怪的意味。不过,既然想不通,那么就暂时放在一边,对于方勉而言,这并非他生活中的重点。接下来还是按部就班的去了书院当中,虽然并非勤学,但这些天也是一直在做的并成了习惯,倒不准备因为年关就有所改变。
张雨慕离开了几天之后,在二十八这一日又回到书院当中。此时整个学堂中空了一大半,但是教书的先生倒并没有因此懈怠。课间的时候问起来,张雨慕也对这几日的旷课做了简单的解释。
“苏苏表姐要嫁人了,这两天家里在忙着这事情。”
“嗯,这样啊……”
“要嫁去京城,路途遥远,很多事情都要准备。她又有些紧张和担忧,所以这两天都在陪着她。”
“嗯,这样啊……”
“你知道她要嫁给谁么?是三皇子殿下呢……”
方勉随手写着字,一边和张雨慕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大部分时候是对方说,他偶尔给个简单的回应,直到这一句话传过来,他才愣了愣。张家乃是将门世家,如今的年代,大唐尚武成风,文臣武将的实力对比,倒还没有严重到后世那般重文轻武的程度。以张家在军中的影响力,足够进入一些人的视线中。而张雨慕口中的苏苏表姐,也因此有了成为王妃的可能。当然,此事同方勉关系倒不大。
“皇亲国戚啊,恭喜了、恭喜了。”
“嘁,你真没诚意。”
上午的课程上完,很多书生已经离开了。张雨慕将自己的桌子收拾干净,然后和方勉说她要等明年春假之后才会过来,二人做了简单的道别。
……
自京城回来,方承仁这些天都显得忙碌。有时候在府上待客,有时候会出门拜访一些人。这日却是出去了,傍晚的时候从外面回来,他在自己的院子里站了站,并没有直接进到屋内。随后媚娘从里面出来,两个人坐在院落当中的一方笑石桌上,简单地说了一阵话。
“今日去拜访了慕公,老人家又问起离京之事……”
“呵,这也是之前就预料到的。”
冬日傍晚的阳光里,方茹忆从自己的院子过来之后,听到二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立刻进去,只是站在外头,等了一阵,准备待二人将话说完,然后进去请安。她那父亲的声音从院内隐隐地传了过来。
“为夫离京的原因,少有人知。但即便是知道的人,都是不可能说出去的。爹已经知道,二叔恐怕也知道……三叔……呵,他眼下还在生我的气,还是推迟一些再告诉他。”
然后媚娘的声音也传来过来:“推迟一些,往后将事情看得更清楚一点,这样也好。”
方承仁因何辞官离京,方茹忆并不知道得很清楚,这时候,倒是微微好奇了起来。
“二殿下是有大志向的人啊……这些年一次次的事情,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他在民间也有着相当的威望。”
“太子和三殿下……毕竟也有了底蕴。特别是太子,而这其中占了一个名分。眼下国家承平,他便是众望所归,即便陛下的身体……嗯,太子的地位当是无法撼动。”
“问题便在于二殿下若是去撼呢……”方承仁说着这话,微微停了停,然后听到他在叹了口气:“二殿下有足够的理由。刘文静先前便隐晦地提了一点……或许也是一种试探……”
“老爷是在担心什么呢?”
媚娘站起来走到一旁,俯身替他捏了捏肩膀。方承仁沉默了片刻,随后伸手拍了拍媚娘的手背,这般夫妻之间亲昵的举动之后,才又叹了口气:“不管他要如何做,眼下既然离京城远一点,那些事情也就远了一点。不论局势如何的变化,至少不会被牵扯进去。”
“很多人都还未意识到,那么对于方家来说,便是优势。当然,这事情即便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陛下在、太子在,二殿下的位置在常人眼中,就已经是定了下来……爹昨日同程家翻了脸……程家,同太子走得近……”
冬日傍晚的冷风吹来的隐隐约约的对话,在方茹忆这里,绝大部分都是无法理解的。但其中涉及到的一些称呼,背后某种类似秘辛的东西……让她知道她父亲的辞官,或许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了。
“媚娘,倒是辛苦你,要被为夫连累千里迢迢的离京……”
“老爷,妾身没什么的。”
再往后,就是夫妻之间一点简单的对话,这些话,倒是不方便去听了。方茹忆小心的退了一步,慢慢地走开。到了路口的地方,才轻轻的吐了口气,正转过身的时候,身边的一道人影将她吓了一跳,随后认清了来人,才一面轻轻拍着胸口,一面压低了声音。
“三郎,你吓到我了!”
方勉其实也只是从这边经过,准备回去自己的院中,闻言疑惑地问道:“二姐,你这般鬼鬼祟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