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儿以为只要不把青涔晕倒事情告诉靑涔妈妈,事情告了一个段落,现在看来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了。自那之后青涔竟然跑到商学院仲治禹的课堂上去,每天就像一座望夫石一样立在仲治禹的背后。这件事被整个学校的人热议着。
文儿终于愿意承认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靑涔变了,仲治禹的出现后,她就变了,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更可悲的是,她发现她轻易地被排除在了治禹和靑涔之外,靑涔根本就不再听她说什么。她承认,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靑涔像着了魔,她以为她梦里的那个小男孩就是治禹。文儿阻止不了她,所以她只能主动了解仲治禹。她通过王沄的学生会主席男朋友打听了仲治禹,不想却又引起了别人的误会,现在所有的人都认为青涔在追求仲治禹,她不知道该如何平息这场闹剧。
听着靑涔笔头发出的沙沙的声音,文儿第一次觉得烦躁。今天星期三,艺术学院的学生都没课,她料想等会儿靑涔肯定又会去商学院见仲治禹,她很想叫靑涔不要去,但是她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筱萍趴在床上,看看靠在床头画画的靑涔,看看坐在那里涂指甲的王沄,又看看一直心神不宁的文儿。
这几天寝室很安静,所有的人都在,但是却安静的异。这大概和靑涔有关,现在关于靑涔的绯闻传的沸沸扬扬,但是在寝室却没有一个人说起、问起,大家都似乎在刻意回避这件事情。
她也不敢直接问靑涔。她虽然喜欢靑涔,但是不敢亲近靑涔。她感受到了她们和靑涔不同,她并不是难以接近的人,只是,她觉得靑涔很冷漠,她总是一个人,有时候筱萍甚至觉得连文儿都亲近不了她,她身上有一种空灵的气质,就好像她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俗事。而如果自己去问了,只会得到她的轻视,然后自己就像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笨拙地在她面前玩杂耍。
但是她又实在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接近,却掩饰不了她声音里的暧昧兴奋,“靑涔,你真的在追求治禹吗?”
靑涔本来是靠在床上画画,筱萍的话她也听到了,但是手上的笔没有停下。她不承认也不想向人解释,所以干脆不说话。
王沄却以为靑涔不说话就是默认,像终于得到特赦般,径自把男朋友的话又在寝室里重复了一遍,“仲治禹中裔美籍,父母不明,十三岁被人收养,哈佛商学院中辍,和好友陆涵深一起回国。没人知道他真正的背景,也不知道他回中国的目的。他很低调,也很神秘。”
靑涔有些懵,终于停了笔,朝王沄道,“你打听他?”
王沄瞟了眼文儿,一时猜不到靑涔的情绪,继续说道,“还有,现在学校的人都知道你在倒追仲治禹。”
王沄没有筱萍的不确定,靑涔追求治禹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一个女孩子做这么多事情,不可能是因为好奇心。所以她直接提醒靑涔,“有一个人为了治禹从斯坦福大学辍学,他们的名字只相差一个字,听说是青梅竹马……那个人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竞争力很强,你要注意了……”
靑涔静默着不说话,她们的确知道很多,而她又不像她们知道的这么多,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得这么难应付。这也已经违背了她的初衷,她只是想确认一件事,仲治禹是不是那个她一直在等的人。而她绝对不愿意被人推在风口上的生活,这和她现在的而生活是相违背的。
从小,她身边的人总是想办法让她保持低调,远离人群,想不到现在破戒了,她感到一些混乱。
“靑涔绝对不会和治禹在一起。”文儿突然的声音。
“为什么?”筱萍从床上跳起,她立志手机关于靑涔的所有消息,所有关于靑涔的都是有价值的。
“靑涔在明年就会去意大利留学!”文儿宣布。
筱萍、王沄都一致看着靑涔,靑涔没有反驳,平静的就像文儿说的话和她无关。
筱萍已经忘了治禹,心里只剩下了靑涔出国留学的事情,呱呱乱叫,“为什么?靑涔,真的要去留学吗?不要去,我们学校也不差,而且我们才刚认识……”
筱萍的样子就像分别就在明天一样。
王沄不像筱萍,她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还一副了然的表情,靑涔出国留学是必然。
这时候靑涔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扔了笔,套上鞋就出去了,留下的三个各怀心事的人。
那厢吵得热火朝天,这厢也是情绪躁动。商学院的课堂上,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蒋靑涔没有出现,他们又再猜测,是不是因为治禹身边又多了一个追求者她多了个竞争者的缘故。
“奇怪了,都上课了,那个蒋大小姐怎么还没出现啊!”占锋不止一次往后看,蒋大小姐的专座空空如也。
“你很想她来吗?”叶晟奇怪地看着占锋。
他们两个都是涵雨和治禹的同学,大家平时会凑在一起打篮球,关系照他们看来还不错。
“她每天都来,突然一天不来总觉得奇怪!”占锋理所当然道。
“你担心她啊!你想追她啊!”叶晟的话有些醋意。
涵雨早就觉察到了叶晟对占锋的感情,这样的感情路,注定比常人艰难的多。
占锋膀大腰圆,帅气十足,典型的运动男孩,人也没什么心机,自然不会想到叶晟态度反常是因为他表现出对青涔的兴趣,还在喋喋不休,“哇,说实话,她长相和涵雨有的一拼吧。那,涵雨我们是没希望啦,但那个蒋小姐至少是个女人,我们有希望的!虽然她的头发怪了一点,穿鞋子的风格独特了一些……”
涵雨并不介意占锋开自己玩笑,只是他口没遮拦,无意中又伤了某人的心。
“你!哼,别说涵雨看不上你,那个蒋青涔更看不上你!”果然叶晟发飙了。
“你说什么话,涵雨要真看上我,我还怕了,我可是正宗的男人!”占锋拍拍自己手臂上小老鼠。
“你……你真的对那个蒋青涔感兴趣!?”叶晟的心情可谓是百转千回。
“治禹,你不考虑一下?”叶晟问治禹,只要治禹能接受蒋青涔,占锋就没什么希望了。
“占锋喜欢的话,占锋追吧!”治禹无情道,打破了叶晟的计划。
占锋不知道治禹在拉他下水,继续嚷嚷着,“哇,真的假的,想不到治禹你真的这么薄情啊,你是不是不喜欢她这种类型啊?你是不是喜欢成熟理智的女生,要不像蒋青涔那个朋友,也不错啊,文静、善良、又高贵大方!”
“你又喜欢人家,想追人家啊!”叶晟的醋意谁都闻到了,只除了那个聒噪的家伙。
“能追到倒也不错啊!只是不知道那两个美人愿意不愿意!”占锋做着享齐人之福的美梦。
“你!”叶晟干脆翻书,把书翻地哗哗作响。
占锋也不理会叶晟,径自喃喃着,“那个蒋青涔到底怎么想的,等了她十多天了,怎么还不开锣啊……”
“你想看戏啊,先演完自己这一出啊!”涵雨提醒他。
“我有什么事啊!”占锋后知后觉,只关心别人的八卦。
“治禹,难道你真的不关心,那个女生好像立下军令状想追求你啊!”谣言总是比事实本身丰富虚夸。
“办完这里的事情后,我就会回美国……”治禹还是千年不变的同一个答案。
涵雨想着治禹,办完这里的事情后,治禹真的会回美国吗?
“回不回国完全取决于你,你想回去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去,虽然蒋靑涔不像文儿那样拥有水蛇般曼妙的身材,但是放过她也觉得可惜!”占锋一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治禹不自觉蹙了眉。
“他喜欢像鲁本斯笔下丰腴有肉感的女人。”叶晟解释道,他对占锋的喜好不甚清楚。
不自觉地留意匀称的体型,太过精瘦了点,他想着自己要不要想办法也增点肉呢。
涵雨没有错过叶晟脸上的落寂,占锋的心思比女人的还要多变,爱上占锋,叶晟有的受了。
“我早就打听过了……”占锋兴奋地继续,但是却被叶晟抢先一步道,“他打听过了,蒋靑涔她们寝室可都是美女啊。”
占锋终于憋不住,窃笑,“我们可以搞个联谊排队什么的!治禹,你放心,她头发怪怪、瘦得跟竹竿一样没鲜味的是你的!兄弟我们不会和你抢!”
“鲜味?”涵雨停留在着个字眼上,像涔这样一个古典美女却被占锋说是无味的竹子,他都替靑涔觉得委屈。
“我不会轻易把一个女人冠上自己的姓的。” 治禹面对占锋风风火火不搭调的说话方式倒是严肃对待。
“……看来你并不是完全不在意哦……”占锋得意,治禹并不是完全对那个女人不感兴趣。他心里更加确定蒋靑涔会是治禹的。
治禹没有反驳占锋的话。
涵雨沉默了。
教室窗外的落叶,无声无息,“西索”飘落,积累了厚重。
青涔像往常一样去了白蝶谷,想着这几天发生事,她都为自己觉得悲羞。
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弄清楚他和梦中那个小男孩的关系,和别的其他无关,不管他是谁,不管那只蝴蝶,不管曾经的记忆,她甚至忽略了自己的悸动,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才能走进那个教室。
治禹和梦中那个小男孩,他们的头发一样是栗色的,松松软软;他们的笑那么相像,左脸颊上的酒窝;他的背影,就像神谛般真诚可信,但是只是这些,还不能解开她的疑惑。
这几天她的脑袋都是懵懵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私心,让文儿经历了恐慌,这让她们和自己都想起来她小时候被绑架的事。
她其实已经差不多忘了那件事,有时候她也以为那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恐怖的梦。很多时候,她都分不清这件事情是真是假。
她们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她不再受伤害,她一直在妈妈和朋友粉饰的安全下再继续活着。只是她们却不知道,十多年过去了,天黑的时候她还是会害怕,不管是不是梦,她都害怕。然而,唯一克制恐惧的唯一的办法,却是把自己包裹在黑暗中,她看不到天亮,就以为是梦。
但是今天她清醒了,不是梦。她忘记了,她们也永远帮她记得。即便她已经换了名字,她的过去还是没有改变,她已经注定了是什么样的人。
她暗示自己只适合生活在阴暗中,她只能在无数夜梦中挣扎、求生,她一直不在乎自己这样的生活。
直到遇到治禹,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过着那种似梦非梦的生活了。
治禹在山上又碰到了她。
如果治禹以前没在山上遇到过她,他会觉得青涔是跟踪自己来到这里,但是她不会。
他不能否认这个女生对自己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就、像曼陀罗花,散发着摄魂的香气,使人心神不宁,彻夜难眠。
治禹,他走上前去,坐在她的身边。
他们俩就坐在草坪上,画面异常却没有一丝的不和谐。
青涔看了看已经坐在她身边的治禹,她已经能在他面前控制自己的泪腺,这一刻她安然地躺了下去。
“你喜欢一个人跑到山上,黑漆漆的,你不怕吗?”治禹对青涔是好奇的,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我遇到过比这更可怕的黑暗,这些又算的上什么?”青涔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起她的害怕。
治禹心里想着,那我,很可怕吗,为什么你看到我就哭呢,为什么你宁可看着我的背影却不敢上前呢?
治禹看着她的脸,不只有自己是冷漠的,她,同样是。
“为什么喜欢跑到山上来?”治禹再一次问。
“……这里的树很美。世界上有很多的东西可以珍藏起来,就像声音,你可以把它录下来,但是树,我没有足够大的盒子去装它。”第一次,青涔跑到这里却没带速写本,没有想着把它们画下来,只用眼睛看。
“怎么不拍下来?”治禹像她一样,
“每棵树都有独特的姿态,如果不是把它们,我就很快忘记了,一次一次地临摹,我就能把它们记住了。”
治禹学她一样,靠在树上,仰望着树后面的天空,晦暝低沉,就如她眼中的色彩,有着悲哀的情绪,就如风雨将至。治禹有些冲动,想蒙上她的眼睛。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个女人,她穿着白色的礼服,盘着美丽的发髻,但是我看不清她的脸……我从来没有她的一张相片,我已经记不清她的脸……”治禹和他一样,也记不起一些人。
“她是你爱的人吗?”
“她是我唯一爱着的人。”
“她现在在哪里?”
“她死了……”第一次他和别人说起自己的母亲。“……就葬在这里。”
青涔能感受到治禹声音的沉痛,这是他的秘密,不向别人说的秘密,他一定掩藏这个悲伤很久了。
青涔想安慰他,“我以前听人说,最痴情的灵魂如果被葬在大海深处,这样就能和相爱的人就有下一个轮回……”
青涔接着道,“如果我死了,我想葬在海边……”
治禹问,“你的心里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靑涔的眼睛蕴含着和大海颜色一样的忧郁和悲伤,像似给了治禹答案。
“今天你没来教室?”治禹也想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没来,放弃了吗?
青涔转头看着他,不想猜测他是否在试探,“你相信那些传言?”
“不知道。”治禹从来没有想过。不是相信,不是不相信,只是不知道,也许是不知道怎么说。
时间在成膜中够的更快,天已经暗下来了,风已经有些冷了。
终于等到天暗,青涔还不想回家,她想起校庆那天的夜晚,她想再一次投入到黑夜中,让黑暗一并吞噬那些罪恶。她在黑暗中沉沦,放肆享受着天暗后的寂静和冰凉,心悲哀却狂乐着。
“我累了,能靠在你的肩膀上吗?”青涔第一次放纵自己,想忘记害怕的感觉。
“你不下山吗?”治禹拒绝了,起身打算下山。
青涔收回对他的注视,把头的靠在膝盖上,摇头。
治禹没有理会她的意愿,拉起她的手,“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一起走吧。”
青涔看着他抓着她的手,很久也没反应过来。
治禹放开她的手,率先走了,青涔望着黑暗中他的背影,终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