靑涔醒过来的时候,她眼前出现了一层白色的朦胧的日光。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睛所及的是白色的床单,和家里的一样,床头柜上放着玫瑰。
靑涔她仓促地起身,果然发现坐在床沿的治鹏。靑涔下意识的往后退,她的后背装上了背靠,她咬紧牙关,不要自己痛喊出声。
治鹏移坐到床的椅子上,他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受伤。
“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要怕。”治鹏的声音温柔,既然有一种讨好的意味。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靑涔的声音有着克制的冷静。
潘治鹏以为她会害怕到尖叫,但是靑涔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害怕,她的眼神倔强,也许是以前类似的经历让她比一般的女生更坚强,更机智,根本就不像他以前看到,不知道潘治禹除了她的柔弱的样子,有没有看过她现在的样子。
“你有什么目的?”靑涔并不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现在的处境。
治禹没有理会靑涔对他的防备,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已经注意到靑涔袖子上滑露出的手腕缠着的绷带,他上前想抓起靑涔的手肘,暴吼道,“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为了他吗?你只有自杀的勇气吗?”
治禹的手还未碰到靑涔,靑涔顿时觉得全身的细胞都惊悚了,喉咙中一阵恶心直冲上来,突然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但是治鹏还是听清靑涔断断续续的话,“不要……碰我!”
治鹏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趴在床沿,干呕,他的脸涨的通红,眼里闪过一瞬的伤痛和难堪,他不知道蒋靑涔既然如此厌恶他。
“为什么?”治鹏羞怒。
“我们是同样的人!我们都还是当年的那个孩子!而你就是当年你抢不到‘白赤蝶’的小孩子!”靑涔并没直接挑明,但是她知道他明白的。
“你还记得我!”治鹏钦佩她突然的勇气,她既然单身一人在他的面前指证自己就是当年主谋绑架她的那个人,但是她的表情却又是那么的淡然。治鹏有一种错觉,她脸上的那一点害怕也是为了蒙混他。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她根本就不是那个一直躲在治禹身边柔弱的蒋靑涔。
治鹏疑惑了,“你不怕吗?”
“我怕!见到你就觉得害怕!每一次见到你我都想死!”
现在治鹏更迷惑了,他本该有一种胜利的愉悦,那时身为潘家人与生俱来的优越。但是他却绝恶靑涔的毫不犹豫的坦白。
可是他的脸上却率先笑了,一种本能的笑,而且还重新优雅地坐在椅子上,只看着靑涔。
靑涔把头转向一边,她实在无法正视他的笑容,虽然不恨,但是也太过残忍。
治鹏没有更正她的动作,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是怎么样的人,现在你就该觉悟,对你,我势在必得!”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治鹏对靑涔做这样的事情,已经有充足的理由——治禹。
面对治鹏的宣告,靑涔只淡幽幽道,“一个人已经习惯了掠夺,有一天连自己想要什么都已经分不清了。在我小的时候,我渴望拥有很多的东西却不能得到,所有等我慢慢长大,我开始收集那些东西,我把他们都珍藏起来,静静地供养在一个地方,那时候我小时候的可望和梦想,我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我心里最温柔纯真的地方。你也有一样的地方,你心里也会有特别想要的吧……我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我认识的一个女孩,似乎很喜欢你,你……”
靑涔说的是筱萍,也许靑涔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突然会想到筱萍。
治鹏郁然哈哈大笑,“你真是一个可笑的女人!妄想用这样的话说服我吗?你以为我是谁!便用一个女人就能搪塞我吗?让我再清楚的告诉你,我只要你!”
“治禹!”靑涔突然喊出了治禹的名字。
却触怒了治鹏,他上前拽住靑涔的伤口,死死地没有任何的空隙,就像要把靑涔身体的血从挤出来。
靑涔吃痛咬牙,她知道自己受伤的伤口已经又裂开了,却没有停止,就像诅咒一般,她只重复喊着,“治禹……治禹……”
“叫他的名字有用吗?他现在自己都被关起来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接下来我要对你做的事!”治鹏没有预兆的摔开她,看着靑涔跌在床上狼狈的样子,他心里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我也赢了。”现在治鹏的眼里除了怨恨已经看不出其它,他唯一剩下的那点理智,就是让治禹看到他赢得的胜利。
靑涔的身体在瞬间冷却冰化,有一种记忆在复苏,黑色的烟曼突然聚拢形成粗壮的树枝,树根冲出泥土的“嘎嘣嘎嘣”的破碎的声音,瞬间侵占了她的整个脑袋,她头痛欲裂。
治鹏还未来得及发现靑涔的变化,他又靠近靑涔时,靑涔全身僵硬,眼睛瞠大,就像看到了鬼一般,根本无法动弹,就像被活活吓死了一般。
治鹏看到她这般,心中疑云重重,等他再一次靠近靑涔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的害怕,他清楚地看到了靑眼眼睛闪过的血色的红光,他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的神智,接着她在靑涔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治鹏恍惚了,后退了几步,靠在门上,怔怔地看着靑涔,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她的笑嗜血、凄迷。
治鹏已经完全忘了他要做的事情,几分钟后,治鹏摔门而去。
靑涔根本没有再看治鹏,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她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绷带,上面沾了深浅不同的血色,她一层一层地拆开,最后露出那残破不堪的伤口,只要把伤口重新弄破,她就会流血而亡。
“治禹……治禹……治禹……”她缠绵的声音呼唤着爱人的名字,她再活过来,是还想再见治禹一面,现在她的境遇似乎已经不允许她这么做了。
她的右手掐紧自己的左手,不一会,血就如缠绵的疼痛从伤口溢出。
等血流干了,她就感受不到恐惧了,等她闭上了眼睛,她就能在梦里重新再遇见治禹了,她的表情变的温柔,在那个充满金色阳光的白色云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潘百丰走出别墅的时候,枯地的上空已经盘旋着直升机,飞旋的螺旋桨卷起了枯叶,天气中多了些腐烂的味道。
潘百丰神色凝重地上了飞机,直接给了指示。在空间盘旋两个小时候,直升机在KJ大学行政楼的天台降落。
潘百丰直接闯进了治鹏的办公室,所有的保镖一律都留在了门外,保证没有一个人靠近。
潘百丰在咋见到潘百丰的时候,暗暗吃惊,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她被你藏在哪了?”潘百丰说的是肯定句,他丝毫不怀疑治鹏的居心 。
“事情结束后,我会送她回去!”治鹏丝毫不尝试隐瞒,但是也没有透露,面对潘百丰的威严,他冷静自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潘百丰会来找他。
潘百丰第一次用不同的眼光看着治鹏,他一直都知道治鹏有着不容忽视的才能和野心,但是他从来没有正视过他放纵他的行为,却没有想到他既然做了和十三年前一样的事情,现在的他已经容不得忽视了,有一天他势必也会成为他计划的障碍。
潘百丰心里已经下了的狠心,不管是谁,他会让他们明白忤逆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治鹏,也是时候让他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看来我不得不提醒你,当年你为了得到‘白赤蝶’,叫人绑架了蒋靑涔!是不是有这件事!”
潘百丰不打算再帮衬着隐瞒他的罪恶和野心,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
治鹏脸色微变了,他戴了二十四年的人皮面具在这一刻被揭下,竟然有一丝慌乱和狼狈。
“原来你都知道!为什么你以前不说!”
治鹏心里已经在想着该如何应对,但是不管潘百丰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他都不打算放开靑涔。
但是潘百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完全六神无主。
“当年你招来的那个人是个流氓胚子,你去英国后,他拿不到钱,就糟蹋了那个女孩。”
“……”也许谁都没有在治鹏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震惊、讶然、不敢置信。
“你当年干的蠢事,你差点毁了自己的前途……”
治鹏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反转成这般,他不敢置信,甚至有些落荒而逃。他捧着抬头,闭着双眼,焦躁着抓着头发,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心情已经不能平复了,但是面对潘百丰,他却还是竭力的反驳,“你根本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比起你干的蠢事,潘家的声誉重要的多。因为你丢不起这个脸!还是你要顾及潘家的脸面!”
“你这个畜生!”潘百丰的手再次向治鹏的脸面重重地掴下去。
治鹏不躲不闪,硬是接了潘百丰的巴掌,脸上变成了阴恻恻的笑。“这个巴掌来的稍晚了些!”
潘百丰的眉已经纠结在一起,他选择说出来,是因为在整件事中,治鹏才是最有关系的人,不管是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当年的悲剧是他一手造成。但是他却没有任何悔改之心。
这让潘百丰失望,但是他关心的始终是自己的孩子,他甚至做出承诺,“我不追究以前发生的事,只要你说那个孩子的下落,你还是我潘百丰的儿子,以前的事情我一改不追究……”
但是治鹏已经不愿意再开口说话,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潘百丰,这时候什么计划,什么仇恨,他都忘记了。除了靑涔,他想不到其它。
他的神智不清醒了。
潘百丰上前又是一个巴掌,治鹏被打的后退了几步,只能依附在办公桌上才能继续站立着。
十多分钟后,他治鹏无意识地说出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好!好!好!”潘百丰连说三个好,这就是他培养的好儿子。
潘百丰没多做耽搁,走出了办公室,同时他没有忘记向守在门口的人下达命令,“带回潘宅,任何人都不能见。这段时间,就好好反省反省你做过的事情!”
后面半句话是对着治鹏说的。
潘百丰快速而果断地做了决定,他亲自赶去了酒店。
站在酒店房间门前,潘百丰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意味,十三年前,他也是这样,踌躇的心情对着紧闭的房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门后的人。
潘百丰的心里哆嗦了一下,那是来自十三年前的预感,再没有犹豫,他猛地推开了门,房间里却是一室的柔光,淡金色的阳光种满了整个空间。潘百丰黑色的皮鞋踩在柔软的白色毛毯上,柔软无声,房间安静、舒适,没有任何的异样。
一直走到床前,他嗅到了熟悉的血的味道,呼吸瞬间冷停顿,身体剧烈地晃动了几下。
床上的女孩有一张柔美的睡颜却冰冷僵白,左手手腕的包紧的白色毛巾,被浸湿了,红色斑驳,触目惊心。
“快送医院!”横亘在喉咙口的声音冲了出来,他惊慌大叫,没有了平日的威严。
他立刻上前撕破床单,一圈又一圈地扎紧她的伤口,再用毛毯裹住她,抱着她直奔地下车库,保镖的车子在前面开路,他亲自载着靑涔直奔医院。
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潘百丰等在门外守候。
他有些恍惚,被推进去的是十三年前的少离,那时候他的心里很确定,少离一定会出来……
但是她永远没有再出来。那个孩子呢……她也会死吗?他不敢想了。
他只觉得庆幸,现在等在手术室门外的人不是治禹,不需要经历着和躺在手术台上的人一样的痛苦。对生和死有同样的恐惧和期待,唯一不同的是,里面的人昏迷着,不知道外面的人清醒地忍受着刀割般的痛苦。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甚至蒋少秦,一个人静候坐在长椅上静候靑涔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