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从学校直接转到去了酒吧。
治禹自学校回来后就没有一句话,他向酒保要了一根烟,借了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接着又接过酒保递过的烈酒,一口闷下。
涵雨、占锋、叶晟一直坐在他的一边,叫了酒却都不喝,眼看着治禹连灌了好几杯,也不出声阻止,就连涵雨也不说话。
占锋这时候也沉默了,现在的治禹就像当年守在叶晟病房外的他,全身被一种阴沉的悲哀笼罩着,形影单只,整个世界都黑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叶晟面前放着酒杯,他手指沾了酒在吧台上圈画着什么,自从那年醉酒车祸后,他再也没有碰过酒了。在学校时候,叶晟在他们这几个人中一直是最隐形的,总是一副不管不问的样子,但是今天他似乎想打破这层僵局,他先出声了。“治禹,这么些年你一直一个人,难道不是在等靑涔吗!”
“我说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当初是为什么分开?”
当年,的确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未知的兄妹关系?正海?还是发生在靑涔身上的悲剧?理不清数不清,他们真的就就分开了,即便靑涔回来了,她也说不清楚吧?
“我和占锋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到最后还是在一起了。我只明白了一件事。这辈子能找个一个合适的人在一块才是最重要的事。守着一份感情,固然可贵,但人有时候就该放下那点骄傲和自尊,把自己喜欢的人留在身边,过点俗点的生活,那才是踏踏实实,快乐才是实实在在的。你心里既然有那么一个人,为什么不去找她,这么短一辈子,你们已经消耗了多少年,你还剩下多少时间去消耗。”
叶晟不自然的看了眼涵雨,但是他很快就移开了。对涵雨,他一直有一种惜惜的感情,他根本不能和涵雨比,他不能断定自己能像涵雨一样,一直默默守候一个人。如果不是当年那场车祸,他就不会有对占锋说出口的一天,也许他今天会和别的人在一起了。他和涵雨终究是不同的,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所以他更加珍惜他现在拥有的。
“你和靑涔总要一个人先放下。你们两个人都端着,你们也就完了。要不你就找到她,要不你就放下,再找个人。”占锋还是不改草莽的本性。
涵雨端起面前的那杯酒,低着头轻浅一口。再找个人,谈何容易!要让治禹接受另一个女人,又是难上加难。治禹和靑涔的感情,所以然已经中断了十年,但是所有的人还是相信他们中间还有渺茫的希望。他们之间缺少了信心,再在一起的信心。
“如果你们两个当年这么果断,就不会对占战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庆幸有了占战。”占锋和叶汶的感情如今只剩下了占战,是不幸,也算是大型,但是看到叶晟郁郁的神色,占锋不再说话了,叶晟即便刚才如此说,但是他和占战还是不知道怎么相处。
“感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见过靑涔!”治禹终于停下了灌酒的动作,“我见过她,就在B市,替你送行的那个晚上。”
“我已经见过她”,治禹的声音低沉,沉寂了这么多年,藏匿了多年的心事腐化为了酸楚,要开口说出这句话,甚为艰涩,“她结婚了。”
占锋和叶晟同时发出了低哑的无奈的叹息。
“靑涔结婚了?”涵雨心里已经否定了这个答案,第一次涵雨不相信、怀疑治禹的话。
涵雨几乎是立即地搜索那天发生的事情。他记得那个晚上,占锋在一个小饭店定了酒席预备给他践行,那天治禹还迟到了,他感到后整个人恍恍惚惚,第二天,他离开的时候,治禹也没有到机场送他。
“你们说了什么?”涵雨几乎是立即地询问治禹,这么多年了,治禹既然对人任何人都隐瞒了。如果不是今天他们回到了学校,如果不是王沄和筱萍的出现,治禹还要再说起吗?
占锋不解地看着涵雨,涵雨有些奇怪,重新揭开的伤疤,是谁都不太愿意的,为什么涵雨有些咄咄。
治禹的眼神游离,思绪已经回到了七年前,那天晚上,治禹赶到和占锋约定好的那个小饭店。
刚走进饭店的治禹看到一个身影,一个白色的瘦长的身影,白色衬衫、马靴、却留着一头长发,头发蓬松柔乱,就像她从哪个树丛里钻了出来。
到现在他都忘不了她头发上清爽的甘草的香味,如春阳般触感。如果再见到她,如果她真的听了他的话,她的头发也应该这么长了。
治禹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影,也许只是和她长的像的女人,也许只是太过想念她,他都激动地不能自主,忘了来这里的目的,走上前。
“老板娘!”治禹因为这三个字,想要上前的想法搁置了。
那女子被一个穿着白色厨师袍子的人带进了厨房。
老板娘,她已经结婚了。
治禹自嘲的笑笑,他到底怎么了,对于已经结了婚的女人都敢兴趣了。
“我没事!”那女子宠溺的撒娇的声音。
治禹怔住了,熟悉的声音,他永远忘不了,曾经这个声音真实地属于过自己。
虽然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但是一个人的声音不会变。
原来是她,真的是她。他不敢相信自己遇到了她,除了她的一头长发,她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
治禹什么都不管了,想拦住她,他的眼睛里交杂着被欺骗、被背叛的气愤,难掩的骤然的伤痛。
她怎会会出现在这里?和一个粗鲁的男人拉扯着?他们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有人叫她‘老板娘’?
各种疑惑刺痛着治禹的情感,冲垮治禹的理智,他心神游离,只想上前分开他们。
他还没行动就被一个人拉住了,“治禹!”
治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半推半就的推进厨房,那个白色衣服男人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眼里有惊讶,有闪躲,甚至有些慌乱消失在帘子后。
“治禹,你跑去人家厨房做什么!”涵雨刚想出来等他,却看到治禹神情怪异地像要追什么人。
“我们等你好一会了!在看什么呢?”涵雨顺着他死盯的地方看,厨房门口只有进进出出的端菜服务生。
“快走吧,大家等你呢。”涵雨拉着还有些呆滞的治禹进了包厢。
治禹完全没有听到涵雨说了什么,他刚坐下,早已经到了多时的占锋就忙着吐槽,“你小子怎么这么磨蹭啊,再不来,我儿子都被你饿死了”。
占锋手指戳戳已经四岁多的儿子占战,大学没有毕业,叶汶意外怀孕,毕业后,两个人就急急忙忙结婚,但是两年后,两个人又匆匆忙忙离婚。
占战的抚养权归叶汶所有,但是一直占锋抚养战战。
占战感觉是一个很害羞的孩子,坐在椅子上,小小的头颅。
占锋哄他,“叫干爸爸!”
占战怯怯地看了治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低下头去。
“你小子……”占锋的声音责备,但是脸上满是疼惜之情,“这小子一点都不像我,不知道像谁,像我不会这么安静。”
“你说什么白痴话,你在大学就把我们出学校十年后的事情都做了,只能让我们望尘莫及!”叶晟还是像在学校一样怂着占锋。
奇怪的是占锋既然没有回嘴。
的确,看着占锋,未免惆怅,一起从学校走出来的,占锋在生活上已经经历很多。
占战咕噜咕噜的大眼睛在占锋和叶晟之间来回移动着,看了一会,就继续低下头,长长的刘海一直盖到了眼睛。
治禹看着占战,这个只有四岁大的孩子,异常的沉默,像极了儿时的自己,只是,在八岁以前,他还是快乐的。为什么他这么小,就已经不快乐了。
“我们点菜吧,饿着小孩子真的不好!”涵雨矮下身,讨好地问着占战,“战战,想吃点什么?”
“肉!”治禹以为这小孩不会说话,想不到一开口就露馅了,他像极了占锋,无肉不欢。
稚气的童音惹笑了四个大人,治禹也不自觉地笑了。原来他不是不开心,只是还不怎么表达自己。
听到儿子想吃吃肉,占锋也来了精神,大声道,“服务员,点菜!”
一个年轻的小伙笑眯眯地拿着点菜单过来。占锋没看菜单就已经报出了一大串的菜名。
涵雨从开始注意到治禹心神不定的样子,也不说话。
治禹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女子。
“叫你们老板娘过来介绍一下你们的特色菜。”他听到占锋如是说,他的再次抽痛了下。
“你点你菜吧,叫人家老板娘做什么!”叶晟没好气的说。
“你们懂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约在这个地方吃饭,我听我朋友说这里的老板娘是个大美女,很多人都慕名来这里吃饭!”占锋神神秘秘。
“你儿子就在旁边呢,你还瞎闹。”叶晟没好气,“……一个小饭馆的老板娘姿色能高到哪里如果真有他们说的这么漂亮,怎么不出参加选秀选美,这样才有机会嫁入豪门,何必屈就在一个厨子身边!”
涵雨也只是跟着瞎听,但是他看到治禹的整张脸都已经变了。
占锋见朋友不像自己这么热衷,也有些尴尬,硬拉着身边的服务生道,“你说,你们老板娘长的怎么样!”
服务生瞪着白眼,似乎也不服气叶晟刚才的话,气汹汹道,“我们的老板娘很美!”
“怎么个美法!”占锋不死心地追问。
“恩……有种脱俗的美,好像不是这儿世界上的人似的!”
占锋虽然没见过,但是却很满意他的说法。
涵雨一笑置之,在他见过的女孩子中,只有两个人可以可样兄容,一个治禹的母亲,另一个是她。
“能把你们老板娘请过来吗?”占锋如数家珍,却被叶晟打了头。
这时候,脸治禹都看着小伙。
不想却听到服务生礼貌的拒绝,“不好意思,我们老板娘今天身体不适很舒服,老板送她回家休息了。”
“啊……”占锋失望的声音。
治禹的拳头握在一起,指甲潜入皮肉都不自知。
“你们到底吃饭还是来看人的啊!”
最后还是涵雨点了菜。
治禹想起在那天晚饭后,占锋叶晟自己开车回去,他送涵雨回了酒店后没有多做逗留,他又回到了那家小饭店。刚才那名服务生看到去而复返的他,脸上是疑狐的表情。
但是他上前询问,“你落了什么东西吗?”
他没有似乎没有听到,只是一直望着厨房的方向,那名服务生也不再理他。
治禹一直坐在靠近厨房的座位上,紧盯着厨房的门口,桌子上的烟灰缸已经插满了烟头。
直到刚才的那名服务生又上来,指指墙上的钟,快十二点了,“我们要下班了!”
“你们明天几点开门?”治禹低沙的声音。
“早上九点。”服务生说完,治禹已经拿起椅子上的衣服起身离开。
服务生碎道,“怪人!”
治禹走出小饭店后,并没有离开,他的车就停在饭店门口的小巷子。
十二点后,饭店里陆续出来一批人,他们有说有笑,治禹一个一个搜索着,他们一个一个在他的车前走过,就是不见她和刚才的那个男人。
他摸着口袋想找根烟,却只剩下一个烟壳。
他下了车,一阵冷风吹来,他看看座背上的外套,最后还是算了,抬头看着暗色天空,雾霭霭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巷子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超市还开着,巷口的马路还开过三两辆车。
治禹买了烟,靠着车,重新点了烟。
天已经亮了,橘色的光已经映照在了高楼,已经有一两个人走在路上。
治禹在车里呆了一晚上。
嘴里的烟闪着橘色的光点,灰色的烟雾在车厢弥漫,他的白色衬衫已经皱了,昨天一晚上他都没有睡,他的眼睛血红,嘴的周围也已经冒出了青涩的胡渣。
但是他干涩的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小饭店的门。
桔色慢慢的退去,漫漫白云消失了,天越来越亮,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车窗外的烟头散了一地。
一辆小货车停在了小饭店门口,车上走下一个人准备开门。
治禹开了车门,冲到了男人面前,他认出了他就是昨晚拉着靑涔的男人。
“你来干什么!”男人仇视着治禹。
“靑涔!”靑涔抽了一晚上的烟,声音干涩沙哑。
“你是谁?你找她做什么?”男人防备着治禹。
“她在那里?”
“你凭什么让我告诉你,她是我老婆,你不要想着搞什么事,快走!”男人已经不耐烦了。
“你们结婚了?”治禹的声音有着不确信。
“结婚还有假的,你这人有毛病啊!我们两个睡同一间房,经营同一家饭馆,结婚三年,这也有假的。”男人怒道。“不管你是谁都不要来打扰我们。以后也不要再来店里,我这里不欢迎你!”
“你们结婚了,结婚了……”治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已经不会说其它,他的心里只剩下了靑涔已经结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