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大少爷请人来问,表少爷用好膳了吗,山城江家大公子来了。”门口进来个丫鬟,细声细气的回禀。
杨久言脑子闪出了一双丹凤眼,她问杨达文:“大哥,江大少爷和表哥怎么是结拜兄弟呀?”
杨达文把剩下的饭菜扒完,道:“好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我先去前厅,等会你们把东西收拾好了就来。”对着老太太又讲:“外婆,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就来。”因知江明昌今日回山城,杨达文特向丁老太太请辞,提前一天回去。老太太虽然舍不得,但思量之下,倒也同意了。
这会看大外甥急迫,老太太便挥手,让他快去,别怠慢客
人。
杨久言先以为明天才走,衣物什么都尚未收拾。于是吃了饭就向老太太请示去房间。
来时一个小布包,就能把姐弟二人的衣裳鞋子装完。没想到崔嬷嬷领着丫鬟们,仔细将这些日姐弟二人新作的衣服鞋袜收好,整整三个布包都不止,更别说还有石头的新式玩物,杨久言得的首饰挂件等等。
姐弟两复走向正房,向老太太拜别。老太太心中不舍,眼眶泛红,拉了姐弟两的手,道:
“要多来看看外婆,在家多帮你们娘亲,晓得不?”尤其对杨久言讲:“许国医先前看脉的时候,跟我说了收小石头作徒弟的事,你做的好,给弟弟谋了好出路。我叫崔嬷嬷在你包里放了几片金叶子和十两银子,仔细收好。“
杨久言一惊,这,外婆也太慷慨了吧。她推辞道:“外婆,乡下用不到这些的。”
老太太道:“外婆是看出了九儿有胆色,又聪明,才给你零钱花的,拿着就是。”杨久言低头应了,眼中也氤氲起来,这种温暖,重生后一直都有,每次都让她感动。
终归是要分别的,老太太狠狠心,让他们趁天色早赶紧走,石头扁着嘴跟外婆道了别。
小厮将姐弟两的包袱提到厅堂,杨久言见丁楚城、丁楚新都坐在堂上,丁枫、杨达文陪立一边,有个着素色织锦长衫的男子背对门讲道:“请两位叔伯有空,一定到寒舍小坐。”
丁楚城、丁楚新齐说:“一定,一定”
堂上倒是言笑晏晏,丁楚新最先注意到门口的姐弟两,伸手招呼到身边来:“九儿,东西都整理齐全了吗?”
杨久言掀起裙摆跨过高高的门槛,边行边道:“劳舅舅费心,都整理好了。”说话间,杨达文将石头抱起,丁枫则与锦衣男子在一边寒暄。待走进了,杨久言见到那锦衣男子果然是江明昌。
江明昌今日却将头发竖起,显得颇为老练。他与杨久言对视一眼,脸上浅浅带了笑意。杨久言给丁楚城、丁楚新行礼后,丁楚新与丁明昌介绍杨久言和石头。
“杨姑娘和石头小弟在杨村都见过的,”江明昌回道,“杨村的田地恰好是小侄家中薄产,今日回去,我便交代下人将杨村上好的水田十亩、旱田五亩的田契整理出来,拿去杨村交给杨叔丁婶。呵呵。”
丁楚城对江明昌的大方很是满意,连连点头。
杨久言虽高兴,却担心江明昌会心里不爽,觉得丁家欺人。此刻却不好表露,只能压在心底,连与丁枫道别都有些心不在焉。
回去的马车,很像是那日杨久言摔进驿道差点命丧马蹄归家时,杨达文驾车,杨久言、石头并江明昌坐在车里。不过此次杨久言并未头晕想睡,反而清醒的不得了。石头却在近日养成了午休的习惯,很快在马车的颠簸中熟睡。
车厢里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尴尬,江明昌“咳咳”清了清嗓子,看一直把头转去窗外的杨久言,开口道:“杨姑娘,真想不到你是我大哥的表妹啊。”
似熟非熟的人要开口不易,不过一但僵局打破,马上就会聊的很开。杨久言本身性格就外向,只不过积压点心事,如今既然江明昌主动开口,她自然乐意接下话题,“我也想不到你是表哥的三弟。”
江明昌抚抚略皱的衣袖,道:“说道与大哥相识,可就很有戏剧性,”他回忆起三年前在扬州的经历,眼中浮现起笑意,“我与你这般大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幼时唯一一次出远门,就是随我做生意的姑父远去扬州,到扬州时,临近端午。芍药开的极好,才子佳人在运河边吟诗作对,农人脚夫在码头奔波不停。”
见杨久言听的认真,江明昌继续道:“繁华景象乃是我们山城多不能比拟的,那时我心中还立了誓言,将来一定要在扬州久居。不料此时我们船上传来幼儿的啼哭,我闷的久了,便求了姑父一起去看,却见一逛膀汉子子正发酒疯打人,他的妻子不堪忍受正要投江,儿子尚在襁褓。”
原来是一出英雄救美,杨久言心道。却听江明昌讲:“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没一人帮忙,我年轻气盛,上前便呵斥,连姑父的拉扯都不管。那汉子听有人阻拦,更是发疯,抡起拳头就要打我,我吓的一跳,才感觉害怕。不料迟迟不觉得痛,原来那汉子一左一右两只拳头都叫人锁了。”
“左边的少年如清风明月,右边的则威武硬朗,我一见两人,心中顿觉人世间好人多。待差役将汉子带走后,威武硬朗的少年便对我道:‘你小子不错,我欲与你结拜兄弟’我自小在院子里长大,见过的天地甚小。见这少年比我大不了几岁,却能拿住那膀大汉子,心中便把他们当作英雄。”说到这,江明昌害羞的笑起来。
“那长相清秀的少年就是表哥?”杨久言问道。她心里却在想,却不是救没人,而是英雄惜英雄。
“对极,我听英雄这般看重我,心里极为高兴,却见你表哥也点头赞同,便请姑父做见证,就在船上对着河神拜了三拜。你表哥大我四岁,那年十七,排行老大,二哥那年正十五,中午姑父做东,我们在酒楼彼此表明身份。才知你大哥竟是饶城富商丁家长孙丁枫,而我二哥却是江湖中人,自然,最不起眼的是我,只在一方田地转到另一方田地学东学西......”
杨久言劝慰:“表哥和你二哥都愿意与你结拜,就说明你有自己的闪光点啊,别气馁嘛。”拍拍江明昌的肩膀,她笑笑。
江明昌也道:“多谢你的夸奖,不过你家又是怎么回事?”
杨久言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道与他知,江明昌心有戚戚,末了,也不多说,只看着杨久言道:“以后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
两人瞬间熟稔许多,杨久言趁机问道:“我大哥和家中田契的事,不会让你为难吧?”
江明昌连摆手,道:“不会不会,这事不难。”
他说的真诚,杨久言索性真心道谢,“谢谢你。”
又聊了会,江明昌的眼皮打起架来,杨久言将水袋递给杨达文,转回车厢时见江明昌靠在垫子上睡着。江明昌的眼皮极薄,肤色均匀,鼻梁高挺,嘴角上扬,虽长相不如丁枫,甚至是杨达文,但细看却另有一番魅力。
杨久言给石头盖了件衣裳,静静的靠壁坐着。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熟睡的两人呼吸声都显得静谧,杨久言撑着脑袋独自笑笑。四个月前,她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形式重生。一切来的太突然,可她早已经习惯各种突然,只是偶尔想起前世的故作坚强,心里依然难忍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