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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接头行动 (1)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经过一晚上的交谈,本以为已经将盗墓行业了解透彻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古怪的名称,没想到我越了解,发现不知道的越多。这实在是一个外界完全不知道的隐秘社会啊。

我问:“这四种人咋个区分呢?”

狗剩叔点燃了一根香烟,慢悠悠地说:“这里面学问深着哩,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算了,不说了,说起来就没个长短。”

我问:“叔,那你在这四种人里算什么?”

狗剩叔长长地吐了一口烟说:“嗨,你叔没门路没钱,也不识字,只能当下苦的。”

我继续问:“那啥是下苦的?”

狗剩叔说:“下苦的,就是给人家下苦,挖墓子钻墓子的。挖一个墓子,人家老板挣得再多,都没有下苦的什么事。”

我问:“那你挖个墓子能给多少钱?”

狗剩叔说:“也就是几百块钱。”

我问:“那你夜黑了不是说出去一趟就弄一杆子,弄得好的话,就是两杆子吗?”

狗剩叔脸有些红,显然被我戳穿了他的大话,感到有些羞赧,他自己找着台阶下,说:“叔说过了?叔咋忘了,你看这记性。”

狗剩叔是盗墓团伙里最下等的人,盗墓贼各个腰缠万贯,可是“下苦的”狗剩叔依然一贫如洗。

我问:“你们啥时候挖墓子呢?也带上我。”

狗剩叔说:“明个黑了就要挖墓子,你敢去?”

我笑着说:“咋个不敢?你都敢我咋不敢?”

狗剩叔说:“好,明个黑了叫你见见腿子,那狗日的能行得很。”

在盗墓组织中,狗剩叔属于最末等的级别,所以叫“下苦的”,在西北方言中,下不念“xia”,而念“ha”。

比下苦的高一级的是腿子。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不理解。腿子在北方一些地方指狗腿子,就是走狗。如果腿子是走狗,那比腿子更低一级的下苦的,就更是走狗了,他们为什么就不叫腿子?

西北打麻将的时候,如果三缺一,就会喊上旁边一个人:“支个腿。”这个腿可能就更接近腿子的真正身份。腿子能够进入麻将群体,但毕竟是替补出身,没有进入权力核心阶层,但又比端茶倒水的高一个级别。我想,盗墓团伙中的腿子称呼,可能来源于这里。

腿子其实就是盗墓团伙中的技术工人。

第二天是狗剩叔口中的黄道吉日,狗剩叔说,盗墓团伙每次挖墓子的时候,都会翻开老黄历,查找凶吉。

那天早晨,狗剩叔早早就起床了,带着我来到了山下的集市上。我和狗剩叔来得很早,集市上还没有一个摊点摆出来。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牵着牛扛着犂的老汉低头走过,人和牛的脚步都同样拖沓而沉重,也同样苍老而迟钝;一只脏兮兮的母狗缓慢跑过,肚腹和屁股一路都在摇晃着;几只母鸡在大街上埋头觅食,神情专注;一只公鸡站在台阶上,登高望远,器宇轩昂,一副贪官模样。

街边有一家商店,经营着糖果烟酒铅笔橡皮香烛纸钱等活人和死人都用得着的东西。我们赶到的时候,老板刚刚起床,打着哈欠卸下门板,把门板依次靠在门外。老板又矮又胖,四肢粗短,五官肥硕,而一个又红又大的鼻子是他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显著标志。他的头顶上仅有几根头发,随着他搬动门板时身体的不断起伏,那几根头发就左摇右摆,摇摇欲坠,看起来就让人揪心。

狗剩叔说,他们每次都先在这家商店聚集。

商店老板的身份很神秘,连狗剩叔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开商店卖货的。而“一锅儿”里的人也对这个秃头商店老板闭口不谈,讳莫如深。“一锅儿”是道上的称呼,指的是整个盗墓团伙。

商店老板将我们让进了店铺,泡了一壶茶,就不再理我们了。他自顾自地坐在商店门口,捧着一本皱巴巴的书在看。

我在和狗剩叔说话的间歇,偷偷地打量着他,却发现他也在偷偷打量我,他的眼睛像碎玻璃片一样,让人心中发毛。

我突然想起了《水浒传》中的旱地忽律朱贵,那是梁山安插在山下的眼线。这个容貌奇特的商店老板,是不是也是盗墓团伙安插在镇子上的眼线?

过了半个小时,镇子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孩子在街面上追逐嬉闹,像一群刚刚飞出笼子的鸟雀;还有妇女们的说笑声,像哗啦啦的流水声。镇子开始有了热闹的气息。

街道上走来了一个干瘦的男子,背着一个土布背包。走到商店门口,他抬起一只脚,用手掌拍打着裤脚的尘土,拍完这只脚,又拍另一只脚。他直起身来,我赫然看到他只有一只眼睛。

他走进商店,独眼在我的脸上转了两圈,然后就直戳戳地问狗剩叔:“这谁呀?”

狗剩叔赶忙说:“我侄儿,自家人。”

他的眼睛又在我身上转了两圈,又问:“是秀才?”

狗剩叔又赶忙点头哈腰:“是的,是呀。”

独眼很高兴,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满意,他是真正的“一目了然”,只用一只眼睛就看出我是秀才。我们那里把读书人都叫做秀才,还沿用古代对读书人的称呼。

狗剩叔向我介绍说:“你权叔,能行人。”

我不失时机地点点头。

我猜测,狗剩叔所说的腿子,就是面前这个独眼,这个权叔。

独眼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然而我从他的独眼中看不到任何笑意,他的独眼像一块冰,冷冷的,让人不敢对视。他还非常喜欢眨眼睛。按照家乡人的说法,喜欢眨眼睛的人,都是比较鬼的人。

独眼来后没有多久,商店里又走进了一个人,这个人膀大腰圆,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像石头一样坚硬,就连脸上的肌肉也是块块饱绽,看起来应该很凶恶。他的衣服和狗剩叔的一样陈旧破烂,挽着裤脚,一条裤脚高,一条裤脚低,脚上是一双黄胶鞋,没有穿袜子。他的头发很短,短发间夹杂着隔夜的草屑。

然而,他却一点也不凶恶。

他的脸上总是笑眯眯的,笑容很愁苦,也很小心,似乎一股风就会将笑容吹走。他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身体前倾,陪着小心,小心地查看着别人的神情。他的话语中更多的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语气词:嗷、呵、嗯、啊呀……像这里的很多一辈子没有走出穷山沟的中年农民一样,他说话毫无主见,总是附和着别人。

狗剩叔向我介绍说:“这是你才娃叔。”

我感到他是一个很可靠、很本分的人,就叫了一声:“才娃叔。”

他非常感动,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上是受宠若惊的神情。他的手很大,像钢圈一样,箍得我疼痛,我下意识地抽了抽手,他赶紧放开了,把手掌背在身后,脸上写满了愧疚,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想,他终于说了。他说:“啊呀呀……”

狗剩叔又向他介绍我说:“我侄儿,是个秀才。”

他更受宠若惊了,可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又是说:“啊呀呀……”

我想,才娃叔可能和狗剩叔一样,都是下苦的。才娃叔像鲁达,狗剩叔像时迁,才娃叔应该是挖墓子的,狗剩叔应该是钻墓子的。

太阳升到东边山顶的时候,集市也开始了。通往镇子的每条土路上,都走着身穿干净衣服的兴高采烈的赶集人。土路上还有架子车,车上装着绑了四蹄的肥猪,车前套着神情忠厚的老黄牛。老人、孩子、妇女、男人……甚至装在粪笼里的鸡,牵在手中的毛驴,赶在鞭子下的羊……像一条条溪水,流进了镇子的大河。

镇子热闹得像一锅煮沸的开水。

集市的边上是骡马市场,那里人喊马嘶,经纪人和买卖两方在袖套里捏着指头;接着是猪羊市场,羊可怜地叫着“妈妈,妈妈”,猪扭着脖子喊“不去,不去”;然后是卖零食的,麻花、点心、饼干、核桃、花生、柿饼等,一家挨一家地摆放着;而集市的中心则是卖布的,卖布的最排场,手扶拖拉机的车厢做成了货架,各种各样颜色花色的布匹一捆一捆地摆在上面;卖布的旁边是卖吃食的,炉火通红,喊声震天,卖油糕的把手掌拍得啪啪响,卖面条的手臂一伸一缩,好像在练太极拳;卖炒粉的拿着铲子在平锅里欢快地忙活着;卖烧饼的挥舞着擀面杖敲击着案板……

这样古色古香的集市,现在只有在偏远的山区才能见到。

我们四个人——狗剩叔、才娃叔、独眼、我——在集市上一人吃了一碗炒粉、一碗面条,然后就拦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去往距离集市十多里的一座山下。

那座山并不高,却因为山下就是通衢大道,所以在周围几个县都很有名。早几年,我在县城上班的时候,有好几次骑着自行车来到山下,把自行车放在山下的老乡家中,然后沿着崎岖的山路上山。山上以前有人家,后来因为交通不便等原因,就搬迁到了山下,山上只剩下几座光秃秃的土窑。

那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每逢节假日我就会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奔驰在乡间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像一只大鸟随处乱飞、随处栖落。我现在还记得有一次,我爬到了这座山上,在一面被灶烟熏得乌黑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首打油诗,前面的已经忘记了,后面两句是“他年男儿得志,踏碎万水千山”。那时候我正是多愁善感的年龄,也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龄。

然而,这次我惊讶地发现,这座山已经被辟为了一座旅游景点,山上盖起了一座庙,庙里有几个和尚,他们一个个贼眉鼠眼,完全没有出家人的温柔敦厚、慈眉善目。

我们沿着崎岖盘旋的山路上山,山路上挤满了旅游和朝拜的人群,一些衣衫破烂的善男信女背着布包,布包里装着在山下购买的纸钱和香烛,山上也有专门经营此类祭祀用品的商店,不过价格翻了几番,这些贫穷而虔诚的人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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