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了绷带,手术缝的线,狰狞地似趴着两条蜈蚣。腹部的这条应该是流了肠子的伤,一条在胸腔位置。
张瑶看了说:“好的真快,可以拆线了呢。到市里去趟医院吧。”
“对了,你挂个镇纸在腰带上干嘛?”说着,她已经扯下了她所说的“镇纸”。
墨黑色的,说是镇纸,也像墨锭。方方正正的条形状,上面有着墨梅图案的凸起。末端,饶了水草,张瑶在清理水草。
她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小心地问我:“水底下找到的东西?慌乱下用水草绑在了腰上?”
水草三两下就扯干净了,露出了末端能绑绳子的地方。可上面没有绳子,只有水草。这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就是通过水草绑在了我后腰。
我后腰裤袢上还夹了几片水草叶。
张瑶在害怕,她拿着东西的手在微颤着。
我知道,如果我的回答是不知道,那她极大可能会把这东西扔出去。
有水鬼的水底,捞出了两具尸体的水下。如果不是我捡的这个东西,那就是水鬼让我带上来的鬼的东西。
鬼物,不吉利,不能留下。家里做着丧事生意,张瑶清楚这个道理。
她以前不曾一次告诉我路边的东西不要捡。可每次见到钱,哪怕一毛钱,都是她捡的最快,于是她加了一句,不能带回家。所以每次捡到钱,她都会花光。
拿捡到一毛钱为例,她会添个四毛,去买根五毛钱的棒棒糖,还问我要不要吃,要吃自己买,嗯……
但,这时,我注意地是脖子上的护身符。
自上岸后,总感觉丢三落四,反应了慢半拍,该在意的东西,都是看见了才知道关心。
比如护身符。
这是我护命的东西,是防止被拉进鬼域的保障。我居然没第一时间关心它是不是打湿了。
好在,护身符是干燥的。
鬼差给的东西,必然不会是凡物,应该没事。
虽然这么想,我还是打开了护身符,看了眼里面的那张纸,完好无损,我才放心。
张瑶已经在催我回答了,问到底是不是我带上来的。
尽管对这东西没印象,慎重起见,我接了过来,想仔细看看。毕竟,水下的记忆自醒过来,大多都模糊了。
东西入手,如遭电击!
身体不由地紧绷了。
大量的记忆钻入了脑海!脑子发胀,头痛不已。我一阵无力,倒在了张瑶身上。
耳边传来张瑶关切的询问。
头昏眼花,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像喝醉了,我站不住脚,如置云端。双手双脚失控了,频频抓不住张瑶,一个劲地往地上跪。
听着自己急切的心跳声,厚重的喘息声,一阵手忙脚乱。
下一秒,我站在了实地上。
不知道前一刻在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得了健忘症般,傻傻地对着石榴花发了会儿呆,双脚开始自主地往前走去。
不知道要去哪,不知道要去干什么,我只知道现在的心情愉悦。或许,我只是在散步?
呼吸着清晨清冷的空气,走出了校园的后门。
门口,小摊贩做着开业前的准备,这时路上没多少人。直走十几步开外就是宽敞的大路,我转了个身,看到了个巷口,走了过去。
小巷路面湿漉,布满垃圾,一股的酸臭味。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总感觉有事要办才走了这条路,可这里的味道很不好,眼看着前面就是出口,脚步不由地加快了。
身后侧畔,有脚步轻挪的声音,我正想往后看,咚的一声,后脑勺剧痛。
倒下间,跟大地亲密接触前,余光瞄到了堆积着啤酒瓶箱子的这一块,站着个人,看到他穿着的军绿色布鞋。
随后倒在了结实的水泥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颠簸中醒来,除了颠簸还是颠簸,云里雾里般,不知身在何处,猛地张开眼,后脑的痛疼差点让我呻吟出声。
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毯子,眼前是海阔的星空。
我置身在卡车上,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车子突然来了个紧急刹车,我撞到了车壁上。猪的怒嚎声在远去,司机一阵咒骂,马上,车子又要启动了。
我慌张地爬了起来,趁着车子还没提速跳下了车。双脚着地,膝盖磕到了石头上!痛得我惨叫了一声。不敢叫太大声,捂住了嘴,硬是忍了下来。
司机没发现我逃了,车子驶远了。
石头磕破了我的牛仔裤,磕出了血。
我的脸上全是粘稠的东西,粘住了我捂在嘴上的手。花了点力气揭下了手,满手的鲜血入了视线。
我摸了一把刺痛的后脑勺,入手糖浆般的粘稠感。
拿到眼前一看,一手的粘稠血液,红的刺目,红的胆战心惊。
四周只有风声,有路灯,没灯光,这里的路灯坏了。月光指路,我瘸着脚开始走路。
我沿公路走,希望能看到车子。
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时间,我找过了,身上没有手机,没有钱包。口袋里只有几颗糖。
撩起裤腿,脚上有一块方方正正像墨锭的东西,用胶带纸固定的好好的,我想仔细看那是什么东西,手却已经放下了裤腿。
到了这里,我这迟钝的脑子开了窍,回想起了“我”是谁,知道了我现在看到的,所经历的,都不是自己的亲身体验。
想明白了,我这是以俞泽的视线,“经历”他所经历过的事。
所以,除了正在经历的感触,我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比如他是怎么得到这块像墨锭的东西。
我有独立的思想,可影响不到事情的进展,我知道前方,俞泽会遇上什么,却停不下脚步。只能看着他一步步拖着伤腿,感受着他忍耐的伤痛,一步步往前挪动。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怕卡车会回来,走的很快,如果不是腿太疼了,不怀疑他会用跑的。
终于,一个拐弯,前面有了一道灯光,刚以为是来车,发现是路灯。
走了那么长时间,第一次发现好的路灯。他轻笑了声。
继续走路,路上蚊子很多,萦绕在耳边很吵很烦人,他却没工夫,或者不想浪费力气去做无谓的驱赶。
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不是回到过去,这只是在事件重现,该来的都会来。
接下来。
不意外的,看到了来车。
不意外的,看到那辆车加速开了过来。
不意外的,俞泽跑下了公路,跑向了田野。
夜里的视线不佳所致,他没看到前面是池塘,当他走近了,发现了那个池塘,已经离它很近了。
想改道迟了,追他的人就在离他几步的后方。
他的脚伤成了这样,失血过多,随时都能晕倒的状态,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正常人?
他慌了,脚步本来就是乱的,更乱了,一下踩空了,扎到了水中。
水刺激着伤口,痛得钻心,他想游到对岸,一个东西擦过了他的头,掉到了水中。
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把小刀。
岸上人在笑。
紧接着,有东西刺中了他的背!
也是这时,他的脚被什么拉住了!
沉入了水底。
水将他淹没了,冰凉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身体,他直接沉到了水底,水草拂面,更是缠了他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