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转过头看着刺在桌上的那根针,针的尾部有一只蝴蝶型的雕饰。“蝴蝶?”莫还是不明白。但他不久就知道是什么了。那根针慢慢地幻化成一只半透明的白色蝴蝶。并且,那只蝴蝶还围着莫的脚飞舞。“这算什么?”
“这是墨蝶,实际上她和她的名字相反,是纯白的蝴蝶。她很有灵性。我曾在一个花园里救下她,所以,她很感谢我,就一直跟着我。她能分辨各种气味,你来我房间时没有发现我房间门口洒了花粉。这种花粉的香味很淡,却能保留很久,所以,墨蝶分辨出了你脚底下的花香。”
“墨蝶?”莫苦笑着,“也是‘墨’啊!却害了我这个‘莫’。是的,我去了你房间,因为我接到命令,要找一样东西。我告诉你们幕后主使是谁,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清没有感到任何危险,所以并不提防莫会做什么。
但莫也很光明磊落,没打任何坏主意,他说:“请你们保护好我哥哥畏,相信他,他是好人。还有,保护好九爷。就这些。”
“我们会的。”清答应着,却发现事情不妙,莫和葵嫣死的时候一样,但他面无表情。
“是‘梅’。”清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莫的左手上的梅花标记说。她又把墨蝶幻化成一支针,这样,墨蝶会安全一些。
畏还在房间里睡觉,他并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莫。当年,他们兄弟俩相依相偎,孤苦伶仃,流浪在街上,总被那些有权有势的孩子,或者说有父有母的孩子欺负。直到魔王从街上坐车走过,收留了他们。当然,魔王并不是像他表面上的那样慈悲为怀,而是想从小锻炼他们,这样一来也就减少背叛的可能性。后来,魔王就把他们送给了九爷,他们对九爷一直忠心耿耿。
医师正在厨房里煎药,九爷吩咐了,为防有人陷害畏,医师要亲手煎药,小心防范。
这样一来,就没有人把莫的尸体埋进土里了。好在林他们三个男的决定帮一下忙。
九爷伸出手颤抖着抚过莫的眼睛,让莫闭上了眼睛。自从九爷出生以来,因为他是王子,根本没有朋友。只有畏和莫一直像大哥哥一样保护着他。记得小时候,九爷贪玩做了错事,畏和莫总是顶替九爷,被魔王打得哇哇叫。
“九爷,你也别难过了。”清走到九爷身边。九爷亲自抱起了莫,他走在最前面,慢慢地,这支肃穆的葬礼队伍就向着客栈后方的空地走去,林、溪和尤华用从客栈借来的铁铲挖了一个足够埋下一个人的坑。然后,九爷把莫放了进去。一捧捧泥土盖在莫的身上。渐渐把他盖住了。又一个突起的新坟。
九爷拿起客栈送来的一块木板,用剑在上面刻了三个字:莫之墓。他亲自把这简陋的墓碑立在坟前。
旁边,一个个坟成行成列,认识的,不认识的,每个坟前都有一块简陋的墓碑,这是唯一能够告诉人们曾经有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标志。
清他们认识的人不多,末安、南波、葵嫣……还有几个普普通通的房客,才刚认识,有的只有一面之缘,有的更是素未谋面。在这荒凉的天地间,有什么比这片坟地更凄凉,更孤寂?
清挥了挥手,变幻出一束白菊花。她在每一个坟前插了一支,最后留下四支交给了九爷。不愧是清,最能了解别人的想法、心情。九爷把花插在末安、南波、葵嫣和莫的坟前。
九个人就这样木然地站在那些坟前,呆呆地望着那些坟,那些曾经活生生的人现在在哪儿?为什么会沉眠在这片土地上?
清和尤华心里又明亮了一些,杀害莫的凶手就在九爷和洛雪姐妹这三人之中。虽然既不愿意怀疑他们,但这是事实,无可否认。
回到客栈,医师已经给畏喂好药,正在大堂里等九爷了。他看到九爷一行都阴沉着脸就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九爷,吃早饭了。”清看了看桌上原封未动的菜说。
“我没胃口,你们吃吧!”九爷看都不看桌上的菜,转过身想要回房。
“没胃口也要吃啊!”洛雁摸索着在桌边坐下,“如果九爷您不吃饭,那还有谁有胃口吃啊!大家可都担心着九爷呢!”
九爷转过身过来坐下了。
大家也跟着坐下了。然而,当九爷打算夹菜的时候,医师一跃而起:“九爷……”他只喊出两个字就倒下了。
“医师!”九爷惊跳起来,带倒了凳子。他把手伸到医师的额头上,那儿有饱经风霜留下的痕迹。他顺着脸往下抚,把医师的眼睛抚上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失去两位亲朋好友,九爷承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清他们几个都不敢动弹了。不是因为惧怕那具尸体,现在已经有那么多人从他们面前倒下,他们已经对死亡麻木了。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九爷。曾经多么风光多么气派却变成这样。令谁看了都会感到凄凉吧!
医师的坟紧挨着莫的坟,两座新坟显得那么醒目。
从客栈后面回到客栈,九爷什么也没吃,他一句话也不说。林想去劝劝他,但清拦住了林。因为清看得出,九爷去找畏了。
清取出一根银针。当然,不是那只墨蝶幻化的针。清把针在每一盘菜中试了一试。果然不出清的预料。
“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虽然知道凶手可能就在洛雪姐妹中,但清还是要讲,“医师就是因为觉察到菜中可能有毒而被人杀了的。”
畏死的那一天,天空一反常态地下了一场鹅毛大雪。虽然此时是春天,但这场雪异乎寻常的大。走在雪地里,几步开外的东西都看不见。犹如当初葵嫣让洛雁弹琴时,洛雁的琴声幻化出的幻境一样。
畏是死在雪地里的。他的尸体是在雪停后的第二天发现的。他整个身子都埋进了雪中,但是,他却一脸的安详。九爷看到畏的尸体时,只喃喃地重复一句话:“他终究还是去找他们了。”他一脸的茫然,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他转过身,缓缓地向他的房间走去。
他的背影显得异常的落寞,异常的凄凉。仿佛一瞬间就老了许多许多。黑色的长发拖在覆盖着大雪的地面上。被太阳晒得融化了一些的雪水打湿了那长长的黑发。
大雪很厚,此时不易下葬,大家只好把尸体带到畏的房间里,等雪全化了,再去下葬。
清在房间里,她看着光秃秃的樱花树,树上曾经灿烂地开放着的樱花,早就被那场大雪压到积雪下面去了。只有一片花瓣,还在枝头上不甘寂寞地摇曳着。
雪化了之后,畏也葬在了莫的坟旁,他们兄弟俩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如今,九爷带来的人全都在他面前一个接一个死去了,九爷却无能为力。他一直没有说话,本来就很消瘦的身子更瘦了。
清一直陪着九爷,陪着他说话,但九爷就是不说话,也滴水未进。
这样下去当然是不行的。
终于,九爷开口了:“清,你别再白费力气了。”
“什么叫白费力气?大家都是为你好,你怎么不明白我们的苦心呢?”
九爷没有说话。
但后来,他开始吃东西,也偶尔会开口说几句话了。
等他身体渐渐有了好转,心灵上的伤口虽然没有愈合,但也已经能够面对现实了。九爷就提出了要离开。
“我要找一个偏僻的地方隐居。”
这是他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