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张萌的再次出现，也许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因为不管是我还是斌子，或是方婷……我们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出现什么样的波澜，也许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有一天我们累了，就离开了。可是张萌的再次出现让这一切的一切变得那么的不一样。
风哥伤好了之后，一切又如平常一样进行着、堕落着，我们都不再提安菲菲的事情，好像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强哥也不再提了，因为他每天数钱都数不过来。我和斌子、方婷被这短暂的快乐充斥到无可自拔，是我们都太容易满足了，还是这快乐对我们来说都太奢侈，我们都不知道。
那天，我刚到夕蓝门口，就见到斌子兴冲冲地往门口跑。
“斌子，你干吗去？”
“有个妞，我昨晚视频的，长得真不错，应聘公关，就是脑子有点儿不好使。”斌子满面笑容，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看来这个妞好像还真的很不错。斌子对付这种夜场女郎很有一套，很多都跟他姘头过一段日子，而且斌子嘴巴很甜，很多女孩心甘情愿挣钱给他花，我也试过想像斌子这样，可是我做不到，也许骨子里我就不是一个感情泛滥的人。
“怎么不好使了？”我问道。
“她不认路！在车站呢，我去接她！嘿嘿。”我看着斌子得意的身影知道他又是志在必得了。
“段哥，有人找你。”服务员喊道。
“哦，来了。”又有人来应聘了，可能是因为感冒，今天完全不在状态，和应聘者之间的交流露出了很多马脚，我跟强哥说了声，就准备回去休息。方婷发信息给我让我先回去，一会儿她给我送感冒药。我笑了笑，一种满足感涌上心头。
走过斌子的房间，我忍不住偷偷瞅了瞅斌子所说的美女。
我趴在门上透过玻璃搜索美女，斌子坐在沙发上，口若悬河，手舞足蹈地在比画着什么，而旁边的美女则不时地捂着嘴“咯咯”地笑，我开始感觉这个美女很面熟！是的，太面熟了！
面熟到化成灰我也能认出她！张萌，是张萌！
我一把推开门，斌子和张萌吃惊地抬头看了看我。张萌看见是我，迅速地低下了头，好像我是来索命的厉鬼，如果被我发现她就会没命了一样。
“你干吗？”斌子吃惊地问道。
“斌子，这个人给我，我欠你个人情！”我直愣愣地看着张萌，一字一句地跟斌子说道。
“什么就给你啊？你疯了吧？想妞想疯了？”斌子像不认识我一样看着我。
“总之，这个人给我！我今天、明天，甚至一个月谈下来的钱全给你！我一分不要！”我转头看了看斌子，眼神似哀求又似命令。
斌子是何等聪明，他看了看张萌的表情，又看了看我的反常，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出去。
我开始手足无措，我一手扶着沙发，一边坐下！我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时髦女郎就是我深爱了8年的女孩。
“为……为什么还在北京？”我故作镇定。
“我的事，不用你管！反正你也不想再管我了。”张萌说着就站起来准备走。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我一把拉住张萌的手，“噌”的一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用力将张萌甩在沙发上！
“我他妈不管你你就可以作践自己了吗？你现在在干什么？妓女啊！你他妈疯了吧你！”我歇斯底里，声音似乎要将房顶掀开！如果不是这KTV包房隔音效果好，恐怕早已引来了围观的人群。
“你他妈以为我想这样吗？”张萌也咆哮了起来。
“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在火车站等了你4个小时！”
“段练，你什么时候让我等过你4个小时？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绝望吗？我跟自己说，完了张萌，什么都没有了，段练都不想管你了，以后就只能靠自己了！靠自己，在这个城市活下去。有多难，你知道吗？”张萌从包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我一个巴掌打掉了张萌的烟，张萌笑了笑，伸手想再去拿一根香烟。我抢先从张萌的包里翻出香烟，把香烟蹂躏得四分五裂，放在脚下用力地踩踏。仿佛毁了张萌的这包香烟，张萌就可以脱离这种堕落，重回新的生活；仿佛毁了这包香烟，张萌就能回到过去的时光，就可以不经历这一切。仿佛那包香烟就是万恶之源。
“我看不见的时候你爱怎么抽是你的事，别在我面前抽。”我冷冷地说道。
“段练，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幼稚。做着自欺欺人的事，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无所谓，我幼稚的时候你觉得我没有吴羽成熟，我成熟了你觉得我没有小东简单，反正我做什么都不对。”
“我能怎么办？我要怎么回家？所有人都以为我要结婚了，我打掉了孩子，被撵了出来！我要怎么做？你教我啊！”张萌放声大哭起来，眼泪弄花了她的妆容，也穿透了我的心灵。
“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孩子？小东呢？”张萌不会撒谎，她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我脑子一片空白，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东？呵……”张萌冷笑了一声。
“段练你做到了，你所做的那些事对他刺激很深。他也觉悟了。但很可惜，他觉悟的不是努力找工作、努力奋斗、努力从头开始。他觉悟的是你羞辱了他，所以他就要羞辱我。”
“不可能，他那么爱你，那不是假的！我感觉得到！”我当然是确定小东是真的爱张萌所以才忍痛对张萌放手的。就算张萌有可能看不清，但那一定瞒不过我的眼睛。
“他是很爱我，但是他更恨你！就像你也恨我，不是吗？”张萌直直地看着我。
“只不过你的方式是折磨你自己，他的方式是折磨我。”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我的心在滴着血。
“我不怪他，我知道他也很想给我幸福，但是他那样的性格注定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不断地让我绝望，不断地折磨我们。”
“其实，更重要的是我回不去了！段练，回东北没多久，我们就订婚了。所有人都以为我很幸福。所以我也只能装作很幸福。”
“我一直试图在挽救他，给他希望，告诉他，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幸福。”
“后来，我怀孕了，我以为他会跟我结婚，我以为他会振作起来。可是他开始害怕了，害怕负家庭的责任，他要我打掉孩子，我不肯。”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爸妈对我的态度转变很大，对我很好，很关心我，甚至开始联系我父母谈结婚的事，你知道我当初到东北的时候他妈妈有多讨厌我吗？”
“他爸妈觉得我是很随便的女人，其实也不怪他们，我想任何父母对于一个只见过自己儿子一面就千里迢迢送上门的女人都会很反感吧。”
“我知道，那个时候他妈妈打过几次电话给我。”我点了点头。
“但是在得知我怀孕后，他爸妈对我特别好，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还请我妈去商量结婚的事。他妈妈跟我说，我打掉孩子，就让我们结婚。”
“我以为是真的……我没想到他们会骗我！”说到这里张萌的眼眶再次浸满泪水。
“后来小东把我送回了家，自己回了东北，然后他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不知道怎么了，我疯狂地打电话找他，他要么就不接，要么就冷言冷语，甚至还跟我说，让我不要再骚扰他了，他已经有女朋友，而且快要结婚了。”
“我想去东北找他，我妈说什么都不同意，我妈让我放手，让我忘记，可我做不到，就算要我忘记，要我放手我也要当面找于小东问清楚。我妈告诉我，从送我回来的第一天，于小东他妈就已经给她打了电话，告诉我妈，我和于小东完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太傻！我太傻了，你知道吗？段练，我有多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我跟朋友都说了我要结婚，可是现在却是这样。”
“我觉得自己在家待不下去了，我才想到了你，我想来北京找你，我觉得你一定会帮我，从小到大不论我发生什么，你都会帮我！可是我来了北京……我找不到你……你不再管我了！”我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哭泣的声音。在那一刻我突然想着自己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想要找到张萌，难道为的就是听到她这些悲惨的遭遇？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今天没有见过张萌，宁愿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宁愿在心里还是以为张萌一直很幸福。
我像是在听一场电影，听张萌说完了这一切，看着眼前的张萌，心如刀绞！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我想说她是咎由自取，可是我真的不忍心！这个女孩在我心中就像一块烙印，让我有着挥之不去的担心！
“这不能成为你堕落的理由！张萌。”我低着头，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我想到了杨亮跟我说的话，我突然理解杨亮说这句话的意思，那是作为家人的担心。
“那我能怎么样？我什么都不会，钱也花光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张萌双手捶着沙发，近乎疯狂，我知道她也不想这样。
“跟我回家。”我站起身递了张纸巾给张萌，叹了口气。面对着现在的张萌，我有千言万语要问，我想她也有千言万语要说，而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不能眼看着张萌走上这条路而什么都不做，就算我拼尽全力也要把她拉出来。
“你的行李呢？”我看着身无长物的张萌。
“我自己租了个房子。”张萌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样子很怜人。
“去拿，跟我回家。”我领着张萌走出夕蓝，拦了辆车，来到张萌所租的房子，是一栋老式的居民楼，她和一个姑娘合租的房子。屋子里乌烟瘴气，我不敢想象从小到大一直是公主一样生活的张萌会适应这样的环境。
我陪张萌吃了饭，从头到尾她只是顾着吃东西，而我则觉得浑身疲软，头好像要裂开一样。我揉着脑袋，喝着酒。这时方婷打来电话，我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方婷解释这一切，唯有不接电话。
“女朋友打来的？”张萌问道。
“不是。”我摇了摇头。
“那你干吗不接？”张萌追问。这种感觉又好像回到了以前，让我大为光火，好像在张萌的眼里，我就应该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秘密，我就应该是她世界里的一部分，她喜欢我是什么样，我就应该变成什么样。
“你遇到过杨亮？”我还是无法对着张萌发火，只能岔开话题。听到这个问题张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轻地点了点。
“其实你来的那天没找到我，完全可以去找杨亮，他……”
“对我来说，没有人比你更值得信任。”张萌打断了我的话。我躲避着张萌的目光，尽管对我来说这种目光是我以前最期许的，但是现在我觉得迎接这种目光的时候充满障碍。
“你先洗个澡，毛巾什么的都是新的，快去吧。”到了家，我示意张萌先去洗澡，我扶着床躺了下来，我摸了摸额头，应该是发烧了，感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喂，张露！”我拿起电话打给北京的朋友张露。
“我！段练，明天没课吧？”
“有课也请假！帮我送张萌回家！”
“是！她来北京了，别问了！帮我送她回家！一定要亲手交到她父母那！就这样！明天上午8点，我买好票了。”张露是我和张萌在老家的朋友。我拜托他明天送张萌回去，她现在这样的状态，我不敢再让她一个人走。
张萌洗完澡后的样子很妩媚，让我更加心神不宁，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认识她8年，今天算是我跟她离得最近的时候。
“咳咳。你睡吧，我在隔壁房间，有事叫我。”我干咳了两声，推门准备出去。
“段练，你还喜欢我，对吧？我知道。”张萌叫住我，眼泛泪光。
“不。”我没有看她，我不敢。
“我知道，你还爱我，不然你今天不会发这么大火的！段练。”张萌抓着我的胳膊。
“这么烫，你发烧了？”张萌着急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没事。”我拿开了张萌的手。
“你这有药吗？”张萌翻开抽屉。
“你觉得我一大男人需要那些东西吗？”我硬撑着笑了笑。
“我去买。”张萌说罢就要往外跑。
“不用了！你一会儿又迷路，我还得下去找你。”我无力地拉着张萌，我已经浑身没有力气了。
“没事的，楼下有药店，我看见了。”张萌说着穿起外套就准备开门出去。
“张萌，真的不用了！”我追了出去。
“你是？”张萌打开了门，门口赫然站着来给我送药的方婷。方婷一脸疑惑地看着刚刚出浴的张萌，又看了看屋内躺在床上的我，那一刻失落、忧伤全都写在了脸上。
“方婷？！”我无力地叫着方婷的名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张萌湿着头发穿着我的衬衫，穿着拖鞋。
“我……我是来给你送药的。”方婷语无伦次。
“别误会，我是段练的同事。”方婷慌忙把药塞到张萌手上。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方婷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然后逃也似的下了楼。
“方婷，不是你想的那样，方婷。”我试图爬起来去追方婷，可还是摔倒了，我感觉天地倒置。迷糊中，有个人把我扶上床，喂我喝水。
“方婷。”我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方婷站在水中，冲我笑，让我过去。可我不会游泳，方婷说：“你不来，就找不到我咯。”
我跳下水，我只能乱扑腾。我游不到方婷那里，我只能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
不知睡了多久，我感觉口干舌燥，我睁开了眼睛，看见张萌正趴在我的床边。
“张萌。”我轻轻地叫着张萌，试图起身。
“你醒了，好点儿了吗？”张萌见我醒了，赶紧把我扶起来，倒了杯水给我。
“没事，我好多了。”发了一身汗，我感觉自己烧也退了。
“段练，那个……是你女朋友吗？”张萌小心翼翼地问我。
“不是，算是……哎，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明我和方婷的关系，我突然感觉自己欠了方婷很多，但是张萌却露出了笑容。
“对了，你等下。”张萌说完跑了出去，我一脸疑惑，不知道她要干吗？
“饿了吧？来！吃点儿东西。”张萌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那只是一碗加了料的面，有火腿肠和鸡蛋。让我想起了方婷给我做的那碗面。
“你会做饭？”我感到很吃惊，在我心里她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从来没想过张萌也会做饭。
“我也是第一次下厨，不好吃你也要吃完，别浪费我一番心血。”张萌笑道，却又有些害羞。
“手艺还不赖。”也许是太饿了，我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觉得特别香。
“真的吗？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张萌像得了奖一样兴奋。
“我买了票，让张露明天送你回去。”我面无表情地放下碗。
“我不走。”张萌收起笑容，将头转了过去。
“必须走，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我不由张萌解释。
“我不觉得。这段时间，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我也过得很好。”张萌胡搅蛮缠。
“你过得很好？你照顾你自己都照顾成什么样了？”我笑着反问张萌。
“你会照顾我的，对吗？”沉默了半晌，张萌像是在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我的手。
“这不是一码事，你要是不回去，我会打电话叫你爸妈来接你回去！”我摇了摇头，没有看张萌。
“好，我知道了。”张萌平静地答道。
“明天几点的车？”张萌知道我主意已定，她不可能打动我了。
“上午8点。”
“好吧，那你先睡会儿吧，不然你早上起得来吗？”
“那你呢？”我问道。
“我又没发烧，你担心我干吗？快点，睡吧！明天早上我叫你。”张萌一边帮我盖起被子，一边催促我。
“那好吧，你记得叫我。”我原本想去找方婷，可是我的头依然晕得厉害，让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