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我疯了一样跑出夕蓝,跑到方婷的家,拼命地敲门,我要告诉方婷,我有多爱她,我要告诉方婷,我再也不会让她等了,我要告诉方婷,我对张萌的真实感觉,我要告诉方婷,是她让我觉得人生不应该这样草率地活着,是她带我走出了困境,我要告诉方婷;我有多爱她,我要告诉方婷,她付出的糖,早就回来了,一直在她身边。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方婷走了,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刚刚飞到半空中就坠落的鸟,就在我刚刚觉得人生还有目标的时候,就在我刚刚还对人生充满希望的时候,被人一脚踹回了地狱!方婷走了,没有人对此太在意,除了风哥偶尔问起,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原状,除了我,也许还有斌子。我又开始不停地熬夜,因为我又失去了见到早晨的勇气,我常常会陷入对方婷的想念,不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记得有一次,我居然拉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应聘者,聊了半个多小时,只因为他跟我有类似的经历,搞得强哥对我很不满。加上上次我因为张萌得罪了客人,如果不是风哥替我挡着,也许我早就被强哥收拾了。
“强哥,我想回家一趟。”办公室里我低着头对强哥说道。
“现在这么忙,回什么家?”强哥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爸病了,而且强哥,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单子了,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强哥。
“你最近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强哥瞪了我一眼。
“算了,强哥,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就让段练回去尽尽孝道吧。”风哥帮我打圆场。
“我不是不想让他回去,我是怕他到时候乐不思蜀了,到时候大家连兄弟都做不成了。”强哥话里有话。
“不会的,我信得过他。”风哥说道。
“你啊,老是护着这群小的。方婷的事,你也是这么说的。”强哥指着我说道。
“强哥,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乱说话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看着强哥说道。
“呵呵。”强哥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怕你乱说话吗?段练,我只是想提醒你,刀手这行饭是大哥给你吃你才能吃的。所以,你不想吃这行饭的时候,也得大哥让你走,你才能走。行有行规。”强哥瞪着我说道。我诺诺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段练。”风哥追了出来叫住我。
“哎,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我不想知道你和方婷之间到底怎么了。但是,你一直这样下去,我也不好跟强哥交代啊。”风哥说道。
“对不起,风哥!”
“回去散散心也好,还准备回来吗?”风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随便你,如果不想回来,跟我说一声,强哥这边我会跟他说。走吧。”我看着风哥,心怀感激。
“风哥,谢谢你。”我含泪说道。
此后的几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睡觉,就是喝酒,我觉得酒真的是一种好东西,它是最快拉近两个人距离的一种饮料,也是让人短暂忘记烦恼的一种饮料。斌子打了几次电话给我,我没有接,我不想听任何人说任何事,我也不想见任何人,我想要离开。
直到那天晚上斌子拎着一箱啤酒敲开了我的房门。
“哎,我跟你讲,你喝的肯定没我多,这12345,这边6瓶都是我的。”
“废话,我喝的肯定比你多,那什么,你那瓶是我的!你喝了6瓶。”斌子抢过我堆在身边的一个空瓶子。
“你废话,那是我的。”我们俩就像喝多的傻逼,为了个空酒瓶争论了半天,直到大家都累了,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我跟你说,段练,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我……我是混蛋!”我喝了一口酒。
“对!形容得非常准确!”斌子拿着酒瓶跟我碰了一下。
“你……你他妈还真是混蛋!”斌子咬牙切齿。
“你也一样!我跟你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越长大越混蛋!越长大就越要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指着斌子说道。
“我们,每个人越长大考虑的问题就越多!你看每天那些来应聘的大学生,他们要考虑就业,要考虑怎么在这个城市活下去,我们做一件事都要考虑别人会怎么看,最后,他妈的连爱情都要考虑是不是有能力去拥有!”我说着说着就想到了方婷。
“你考虑个屁。”斌子说道。
“怎么不考虑?你看,你爱上一个姑娘,你得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能力给她幸福,你得先问问自己配不配得上她,你得问问自己她跟着我,不是你,是我!是不是会吃苦。”我拍了下斌子指着自己的手。
“那是你自己的观点,我跟你说……说……啊,对!越伟大的爱情就越与现实无关!”
“泰坦尼克号看过吧?杰克有没有像你一样问自己是不是给得了露丝幸福?梁祝,看过吧?梁山泊有没有像你一样问自己是不是给得了祝英台幸福?”斌子举着不靠谱的例子。
“你说那都是废话,电影里的。我跟你说现实的,现实的。就在北京这个城市,你没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你凭什么跟人家谈恋爱,你说。”我摇了摇头,比画着房子。
“好,我就跟你说现实的。真的爱上一个人,不是考虑自己是不是能给她幸福,而是你会告诉你自己,你一定会让她幸福!”斌子指着我。
“我不要跟你讨论这个了,他妈的,谁要跟你这大男人讨论爱情。”我摆了摆手。
“那方婷呢?”斌子直直地看着我。
“方婷?”
“只有这封信了,只留下了这封信。呵呵。”我将信递给斌子,斌子拿起信,仔细地看了起来。
“还他妈赖你!你要是不跟张萌有这么多事,她能走吗?”斌子看完后将信丢给我。
“你不懂,我跟方婷最大的障碍不是张萌,我刚开始也觉得是,后来我看了最后一句话我明白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话啥意思?”斌子当然不懂这句话。
“这句话是庄子说的。意思是,泉水干涸后,两条鱼没能及时离开,终于被搁浅在了干地上。为了生存,两条小鱼相互吐沫来润湿对方。显得很伟大,很情深义重。但是,这样的生存环境并不是正常的,甚至是无奈的。对于鱼儿而言,最理想的情况是,海水终于漫上来,两条鱼也终于要回到属于它们自己的天地,最后,他们相忘于江湖。在自己最适宜的地方,快乐地生活,忘记对方,也忘记那段相濡以沫的生活。”
“我和方婷,都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对方,所以即使没有张萌,我们也早晚会分开。因为我跟她现在连能不能脱离这一行都是未知,更别说去创造什么未来了。所以我们注定要忘记这段相濡以沫的日子,最终相忘于江湖。”
“那你们就真的结束了吗?”斌子喝了一口酒。
“也许,换一个时间、换一种环境、换一种身份的情况下,我们再相见,一切也许会改变。”
“但,可能吗?”
“因为就算我现在……明白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那如果……如果你知道呢?”
“去找她,让她幸福,跟她讲,不会再随便跟她说什么为了她付出生命也可以这类的废话!因为我要留着这条命,给她幸福!”说完我端起了酒瓶一饮而尽,斌子也若有所思,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睡梦中,我觉得床一直在晃,我以为自己酒还没醒,可是慢慢地我觉得床真的清清楚楚地在摇晃,我猛地坐起身,感到是地震了!我“噌”的一下跳下床,拉开房门就要往外跑,又感觉到震荡消失了,我拍了拍头,不知道自己是喝多了,还是真的地震了。我走向卫生间,冲了澡,回到房间,打开了电脑,想要找些有趣的事情来分散我对方婷的注意力,我打开网页,无聊地浏览着消息,突然QQ跳出了一条新闻:“14时W市发生里氏八级地震,多处房屋倒塌,道路被毁,政府军队已展开救援工作,目前伤亡情况尚不明确。”我愣了一下,打开了电视机,多家电视台已经中断了正在播出的节目,不断播放着地震发生时的情况和救援工作的情况,看着那些卫星传送的实时画面,地震时,地动山摇,多处高楼瞬间倒塌,地面裂缝将汽车震起,人在大自然面前真的是不堪一击,这是我初见W市地震的第一感觉。仅此而已。杨亮打来了电话约我晚上见面,我没有推辞,因为想到了离开,我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杨亮了吧。
杨亮依旧带我来到那家王府井的大排档,依旧是那几个菜,依旧是我们两个,只是现在的我平静了。
“张萌找过我。”杨亮给我倒了一杯酒。
“哦,是吗?我已经见过她了。”我笑了笑。
“我知道,她都跟我说了。”杨亮点了点头。
“那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我好奇。
“想看看你怎么样了,还以为这次你能男人点儿,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怂。”
“呵……不是因为她。”我笑了笑。
“又换人了?”杨亮睁大眼睛看着我。
“不说这些了,给你满上,来!”我笑了笑给杨亮倒酒。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我给杨亮满上一杯酒。
“以前……我觉得很重要的事情,现在看来都不重要了,以前忽略过的事情,现在想想却十分后悔,我觉得……我不应该恨于小东,不应该恨你,更不应该恨张萌,因为我们都只是为了自己的想法在活,都没有错,错的是我太执着,浪费了8年。”
“不过还是很幸运,因为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也不会明白,有的人可是为了这些搭上了生命,我只付出了一点点代价。值了!”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什么叫成熟?当你发现以前觉得很重要的东西突然都变得不再重要了,那你就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