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海拉尔之后,陆希昂又给夏唯打过几次电话,但每次都是正在通话中,他想夏唯一定是把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了,于是就换了公用电话又打一次,这回果然能打通,可惜夏唯一听见是他的声音,便立刻挂断了,再打就是关机。
陆续昂清楚地知道,如果想要挽回这段感情,他就必须要当面和夏唯解释,请求原谅。且不说他有多么舍不得夏唯,他只要一想起那天夜里夏唯说的那句话,他的心就惶惶不安。
——“如果说……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还会走么……”
如果夏唯真的怀孕了,他会恨不得杀了自己。
由于前两天谢小民家中有事,他刚好和酒吧请假回了满洲里,陆希昂便给他打了电话,拜托他一定要带自己去见夏唯。谢小民犹豫了好久,终于同意了。
陆希昂在周末坐车前往了满洲里,抵达车站时刚好是中午。谢小民在车站外面看着陆希昂从人群中穿过。陆希昂的头发有些长了,微微蓬乱着;面色也不太好,两个黑眼圈明显得像是画过妆一样;胡茬也密密麻麻地倒挂在下巴上……总之看上去尽显颓废。
这样一个颓废的陆希昂走到谢小民面前,轻轻舒了口气,问道:“你给她打过电话了么?”
“还没,吃过午饭再打吧。”谢小民领着他往附近的餐馆走,“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像我之前认识的大才子。”
谢小民故意把语气放得轻松,嘴角还挂了些笑意,就是为了缓解气氛,想让陆希昂别那么紧张。可陆希昂没有察觉到他的用心,自嘲地笑道:“这不是显得颓废点,兴许能拉点同情票么……”
谢小民也无奈地摇头笑笑,说:“夏唯警告过我的,不许透露给你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不过任谁也不希望看到你们俩分开……我就只能帮你这么多,等你见到她,一切就都看你的了。”
见陆希昂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谢小民伸手捶了他一拳,说道:“能不能像个男人似的?犯错了就改!老婆不跟你了,你也得想办法把她给捞回来!这才应该是我认识的那个陆希昂!”
陆希昂就算再心烦,也或多或少被谢小民的鼓励感染了些,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笑着说道:“嗯!我一定会把夏唯追回来的!”
从北京回来的这一路,陆希昂想了很多事。从他懵懵懂懂开始懂得爱情,到现在悔不当初没有珍惜,他觉得自己面对感情最大的缺陷就是懦弱。他摇摆不定,总是有太多的牵挂,他太怀旧了,所以他没法做选择题,那样既刺痛别人又伤害自己。
他爱冉慧,但他也爱夏唯。他厌恶这样的自己,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同时爱着两个女人?他不想像父亲那样,所以他总是逼迫自己进行比较,做出选择,然而时间久了,他反而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真正想要珍惜的了。
他原本以为,他今生的挚爱是冉慧。他们拥有太多美好的记忆,他们有着共同的梦想,他们的一切在别人眼里看来都是天作之合……然而时间和距离,拉开了他们之间的牵绊,让他们有了陌生与隔阂,于是他们开始不自然。他不敢再喊她丫头,而当他也没再听到过冉慧唤他木头。他反而经常怀念起刚刚认识夏唯的那个秋天,她叫他面瘫哥时纯真的笑容。
在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最爱的人是谁。他一直忘不掉的冉慧,原来早已随着时光的蹉跎,变成了他心中的一段刻骨铭心,而他即使再爱着她,也早已与她无关,因为他爱的是那段曾经,是过去那样单纯美好的他们。
冉慧告诉陆希昂说,当初之所以要离开,是因为她渐渐发现,自己若想在学校取得成绩,实现梦想,她就必须要与这个社会同流合污。她们必须白天认真学习,晚上混迹在各个夜店,竭尽所能地吸引人们的眼光,让可能隐匿在其中的星探看见她们身上的闪光与不同。这是学姐教给她们的经验。既然选择了这个圈子,就一定要找到一棵能够依靠的大树。
从那天起,冉慧就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和她们一样,变得丑陋肮脏,为了实现所谓的梦想,而出卖了纯洁的情感。所以她不敢继续留在陆希昂的身边,因为她不想毁了这份感情,她宁可让它终止,也不要亲手将它涂满泥巴。
可是虚假的日子过得久了,人就会特别怀念一份真心。冉慧就是这样,她觉得自己虽然还在学校里,但整个人已经变得市侩了,她看着陆希昂在一步步走向成功,突然不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改变这么多。像希昂那样不好么?简单的,质朴的爱着音乐,爱着一份梦。于是她想要靠近,她想找回曾经的自己,找回曾经的爱情,可惜时过境迁,不止是因为她变了,是感觉已经不对了。
她退出,决定放手。
——“夏唯是个好女孩,别辜负了她。祝你幸福。”
这是冉慧再次离开陆希昂时对他说的话。在经历了又一次波折之后,她终于明白,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她只能祝福。
既然不能辜负,就一定要珍惜。陆希昂暗下决心,这一次,他一定要站在夏唯的面前,大声地告诉她,他爱她,他不能没有她。
中午吃过饭,谢小民刚准备给夏唯打电话,小米的电话就先打了进来。谢小民有点纳闷,小米这时候给他打电话要干吗,他想了一下,按下了接通。两人聊了几句之后便挂断了,陆希昂纳闷地问是谁,怎么会在电话里提到他,谢小民努努嘴说:“小米不放心你,也跟来了,现在在车站,要我们去接她。”
“她来干什么?”陆希昂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应该是为了你……”谢小民叫了服务员结账,然后和陆希昂又折回到车站去接小米。
陆希昂对小米的赶来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欢迎,他瞒着大家就是不希望有任何人参与到他和夏唯的事情中,可小米却满不在乎地说作为队长,队员的感情问题,她是一定要在旁协助的。谢小民给两人打着圆场,最终陆希昂只能同意让小米陪同,小米也许诺说她只是为了放心,绝对不会耽误他和夏唯的二人世界。
一切谈妥后,谢小民开始给夏唯打电话。陆希昂的心从刚才就始终在半空悬着,这时候更是梗着脖子,噤声听着谢小民与电话那头笑谈。小米也一直在陆希昂身旁安静地注视他,没人能看出她那双眸子里在想些什么。
等谢小民刚一挂电话,陆希昂立刻紧张道:“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她说什么了?”
谢小民看了小米一眼,又望向陆希昂,支吾道:“刚才是夏唯她姐接的电话,她说她们现在……正在医院……”
陆希昂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声,他咽了口唾沫,问道:“在医院做什么?”
“夏唯怀孕了……她现在……打算把孩子拿掉……”
等陆希昂他们风风火火赶到市医院的时候,就看见夏唯的表姐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的座椅上,正低头玩着手机。见谢小民来了,她把手机放进口袋,站了起来。
谢小民跑过去,抬头看了一眼“手术中”三个大字,缓了口气,问道:“小柔姐,你难道没告诉夏唯我要来么?”
夏柔说:“我说了,但她意思是不想再拖了,怕让叔叔和姨知道就麻烦了。她怀孕这事就告诉我一个人了,本来她想叫我陪她去海拉尔做手术的,可我没让,来回折腾,身体能受得了么,我就托同事私下给联系了个大夫,就过来了……”
谢小民听了,露出懊恼的神色,他转头向陆希昂望去,就见后者正呆呆地盯着手术室的门,整个人像是被砌上了厚重的水泥,雕塑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夏柔将陆希昂和小米打量了一番,问道:“这两位是……”
谢小民犹豫了一下,介绍道:“都是夏唯在那边的朋友,这位叫小米,这个叫……”他的话没说完,却听陆希昂在旁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
夏柔听得有点迷茫,但谢小民和小米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谢小民下意识想隐瞒起陆希昂的身份,于是忙不迭地苦笑道:“你在那叨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