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装纯情少女了,宋楚远为了你掏那么多钱出来,你别把别人当傻子,我就是利用了你又怎样?没有你,我母亲就得等死,我要得到钱,就得想办法,我是设了局,可你自己不是拼了命的往局里钻的吗?所以你活该被利用,不过,没想到你还挺价格不菲的。”
我只觉得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许忆宸,我不得不由衷的赞美你,你确实是块演戏的好材料,从认识你到现在,这么多年了,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许忆宸甩开我的手,他捏的很用力,但我好像忘记了疼。
“谢谢你的夸奖,如果我母亲没有过世,你或许还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得以察觉,但是现在我不需要了,为什么和你分手了还关心你你彻底明白了吧。之前觉得你特别,刚厌倦了你就发现你有用,我许忆宸从不出没把握的牌,如果说之前是不喜欢你了,那现在,我对你是彻底的厌恶……”
许忆宸的话,一字一句,仿佛磨得锃亮的尖刀,一刀一刀,刺在我柔软又脆弱的心上,我的心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剥离,好痛!
许忆宸后面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到,我的目光越过他望着他身后的窗口,我想,如果我纵身跃下去的话,我身后的世界,是否也能像窗外的蓝天一样,干干净净了。
我望了很久很久,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的,是天空在为我哭泣吧!我没有哭,它居然哭了,我没有哭,它居然哭了,它居然,心疼的哭了!
我看着我站在我面前的许忆宸,那么熟悉却又陌生的许忆宸,我心里的许忆宸,我的那个阳光少年,在这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在我的心里,彻底的死了!
我抬起腿,一脚踹翻了身旁的茶几,那么大的力气,全是我心里对他的怨恨。
茶几上的玻璃连同桌面上的茶盅,哗啦啦的碎了一地,那些明晃晃的玻璃,一片又一片闪烁着无尽的悲哀,如同我的心。
“许忆宸,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势不两立!”
我夺门而出,留在我身后的,是我青春里最酸涩无助的梦。
我跌跌撞撞的走在雨里,像个不知归路的醉鬼。天空倾泻下来的雨水打在我的头上、脸上、身上,冰凉!
我慢慢的伸开双手,把头仰起来,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顺着我的脖颈往下流,一直流到我的心里,我听到我的嗓子里发出嘿嘿的笑声,是的,是我在笑,我想,经过雨水的洗礼之后,我应该也会像路边的小草一样,能轻轻的抖落一身的灰尘吧,所以,我高兴。
笑着笑着,我突然想到我脸上精心描画的妆,我漂亮的妆容,许忆宸还没有仔细的看呢,他还没有夸奖我“老婆你像仙女一样聪明呢”,一定花了吧,模糊了吧,我现在一定比世界上最丑的小丑还要难看吧,该死,真的该死。
我只顾着走,只顾着想这些,竟然忘记了,我是逆向行驶在马路上,也没有注意到对面疾驰而来的车。耀眼的车灯,在我面前闪了两下,车子扭了一个惊险的弧线,紧贴着我的身体擦过去。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解脱。
司机摇下车窗在我身后大骂:“你他妈有病啊,想他妈找死离老子远点。”
我就是想找死,你他妈怎么不把我撞死呢?
我被许忆宸镶嵌到骨子里的悲伤和绝望,被风吹起,在冰冷的空气里飘来飘去,我终于忍不住轻轻呜咽起来。
哥哥张国荣忧伤的歌,从对面音像店里飘出来。《当爱已成往事》,那些还在手边可以清清楚楚细数的日子里,就这样随风变成了往事。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别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别留恋岁月中我无意的风情万种/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其实,我不知道,从我夺门而出的那一刻起,已经有一个人朝我身边赶过来,他紧紧跟随着我,他其实和我一样的悲伤,一样的绝望,像我一样,心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而经年之后,当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许忆宸丢下我的时候,他总能够适时地出现。明白了为何“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我才知道,什么叫宿命,这就是我和许忆宸之间的宿命,我们认命!
后来我便不再敢再听哥哥这首歌,当我每次不经意间在街头或KTV里听到的时候,我总是会失控的,放声大哭。
哥哥张国荣在四月一号那天香消玉损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啊?什么是他生命里不能承受之痛,除了情,还能有什么?爱情,他真的是个难题。
是的,我是被宋楚远救起来的,在这个从淅淅沥沥到哗哗啦啦的雨夜,我像一只四处流浪找不到归途的小猫,被他从这荒凉的尘世拾起,才得以获救。
我被楚远带回家,我不是第一次夜不归宿,却是第一次归宿他家。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欧阳和楚远,总是能让我觉得安稳。
我泡了热水澡,换了他给我准备的衣服,睡了他软软的大床,别误会,只是睡了他的床而已。我没有那么迅速就移情悲恋的本事。
只是,那么大的房子,那么多的房间,楚远却执意把我安放在他的味道里,我懂!
躺在床上,我很快就被滴滴答答的时钟催眠了,睡梦中我感觉自己躺在无边无际的田野上,空气清清淡淡,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的四处飘散,我伸手握住了其中的一片,然后将它轻轻吹起来。它就慢慢的飘走了,飘啊飘,终于,我再也寻不着它的踪迹。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了,风停了、雨停了,阳光从细软轻柔的螺纹花窗帘透进来,洒在床上,一点一点、一片一片,斑驳的如同这破碎的光景。
这一夜,我睡的很轻浅,但还算安稳,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忍心想,我怕想多了,我会忍不住报复。
我痴痴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不想起床,浑身酸痛,连头发梢都是痛的,但躺着也会躺累,于是,我就在床上变换着各种造型看天花板,看着看着,我就再次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如此反复折腾,直到太阳升的老高。
别以为我在干什么,我是在学着忘却,忘却一个人,一段情,一种错觉。
我和许忆宸从认识到现在,八年。抗日战争都可以打完了,该消停了。八年,96个月,2880天,69120个小时,4147200分钟,看起来很久,但之于生命,或许并不太长,未来的路更长,我不傻。
快中午的时候,楚远第三次敲门,我允许他进来。他把我的衣服轻轻地放在我的床头,静静的站在我身边,伸出细软的手指摸我的额头,露出因担心而有些焦虑的眼神。
我咧开嘴冲他笑起来。我这一笑虽不倾国倾城,但可以拨开罩在我头顶的乌云,让楚远看到我重见光明。
他的面容舒展开来,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有我在,没事的,穿衣洗漱,下楼吃饭。”
楚远在命令我,我很听话的做着这些,但我知道,我有没有事,真不是他在不在的问题。
已经中午了,楚远把饭菜摆上餐桌,我坐在他的身边,看着平时喜欢的一桌子山珍海味,却没有胃口。
“你和许忆宸闹翻了?”楚远试探着问我。
我点点头。
“也罢。是时候该放手了吧?”
“早就是时候了。”我的脸贴着碗眼,又忍不住,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楚远把纸巾递过来,他握住我的手说: “凌希,嫁给我好吗?”
嫁给他,听起来是挺好的,可是我不能。
我把手抽回来,放在餐桌下面。
“楚远,你到什么时候,才能放手呢?”
楚远笑了,他说:“我根本没有握的住你,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嫁的。”楚远把手抵在下巴上,屏气凝神的看着我,我赶紧低下头去。
只是,感情啊,我好像失去了驾驭它的能力了,也或许我天生就缺少这方面的能力。
谁能那么容易就让往事变的云淡风轻啊,你做不到是吧,那好,告诉你,我也做不到。我只是,在努力做到。
第二天我去上班,楚远打电话来,告诉我,许忆宸走了,真没有想到,我和许忆宸竟然以憎恨的方式结束了。
许忆宸丢下了这个城市里所有认识他的男人和女人,远走他乡了。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想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永别”吧。尽管曾经我们那么努力的规划着我们的幸福,但还是在伤痕累累之后,潦草的收场了。不,伤痕累累的只有我而已。
不过,我的生活还是继续着,就算我失去了心跳,时间也不会因此而停顿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