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已经很少问爸爸这样的问题了,两人之间的交流也少了很多,也许是因为爸爸的工作比较忙,他的学习也比较忙吧。火车的声音停止了,他知道这辆车已经过去了,他不知道下一辆什么时候才会来。
关上窗户,他又坐回到写字台前。高中毕业照是他特意带过来的,照片上的那些面孔让他感到温暖,脸上微微的笑容能够说明这一切。他错乱地认为自己每天仍然和这些人朝夕相处,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悬浮在半空中的各个角落,他并没有觉得大家已经各奔东西,只是意犹未尽地回味着那些过去的日子。从上课到逃课,从大扫除到打群架……这种状态直到丹哥的电话打来方才停止。
“没睡呢吧。”
“还没呢。”
“别忘了给我写假条。”
“知道了。”
每个月都要占用自习课进行一次考试是老鹰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
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卷子上的题,郁木根本无法判断自己到底能写多少,似乎都能填上点,但似乎又什么也填不上。这种感觉已经是经过刻苦后的结果了,在以前他能做的只有蒙。
那些狂背单词的夜晚仿佛还是有些收获的,对错暂且不说,光看这卷面就比以前专业了不少,上面能看见一行行的黑色了,以前这些地方通常都是白的。考试时偷偷地扭头是考生必备的素质,虽然郁木这一次迫切的想证明自身的价值,但他还是迫于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自觉地扭头看了一眼夏漫的卷子。她正在答题卡上写着作文,一行行乌黑的字迹清晰整齐,她好像都不用思考,手里的笔仍在一个个字母地继续着。郁木有些惊讶,感叹她的英语竟那么好,但时间却没留给他多少感叹的余地。
考试很快结束了,各种各样遗憾、兴奋、嬉笑、叹息的声音出现在教室里。郁木明显不像个有上进心的人,他好像根本没把刚才的考试当回事,交完卷子后便趴到了桌子上。手机响了,有一条短信。是她发来的,这让郁木有点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会是她。
打开淋浴,水从喷头里一涌而出,分成一道道水柱热腾腾地砸在他的身上,狭小的空间内弥漫着的尽是温暖。墙上的水蒸气被郁木的手指画出各种各样的图案,每一个图案上都似乎洋溢着可爱的笑容,此时的他也是。这是他进入高四后为数不多感到愉快的一天,即使是这种主观感受大过客观本质的精神愉悦。外面下雨了,他坐在写字台前,不自觉地翻看着她发来的短信。
“最近还好吗?”
……
“我也是。一般吧,师大。你呢?”
……
“哦,那可要努力啊!我给你加油。嘻嘻。”
……
“你怎么要问这个,没,没有,你呢?”
……
“嗯,好啊。我们好像好久没有见过面了,不过你们应该很忙吧。”
……
“嗯,好。”
……
前几天英语考试的成绩出来,满分100分,郁木得了57分。这在班里并不算什么好成绩,但郁木自己已经挺满意了。他至少觉得自己的努力还是有所回报的,因为在几个月前的高考中,150分的卷子他也仅仅得了54分。班里又出现了各种各样遗憾、兴奋、嬉笑、叹息的声音,郁木也努力着融入这种气氛中,认真地分析着每一道自己做对和做错的题。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情绪,老鹰只公布了这次考试的前5名。第一名毫无悬念的又是二八铁驴,老师念他名字的时候他正在背着政治。在郁木眼中二八铁驴就像一个考试机器,班里每次考试的第一名几乎都会被他收入囊中,但他又不像那些一般的机器一样死板、生硬。他总是会给人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做法和想法,这也许就是大家说他有点怪的地方吧!老鹰念出了最后一个名字,第5名是夏漫。郁木一点没感觉到意外,那天考试的时候他就已经领教过她的实力了。但夏漫却仿佛有点意外,从她的脸上郁木看到了一种淡淡的惊喜。这种惊喜超越了她以往的安静,但又始终浸泡在安静之中,散发出似乎能够触摸到的清香。这使他产生了一种无法解释的想继续看着的欲望。这种欲望被迫停止在夏漫转过头的一瞬间,他也慌忙地把头转过来了。
这种考试郁木根本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把卷子从8开叠成32开塞进了桌斗里。教室外有人在说话,郁木下意识的朝门外看去,是1班那个画画的小子和他的班主任。那小子情绪好像有点激动,嘴里说着“别拿我爸说事……”,这让郁木有点不好意思继续看下去了,随即收回了目光。习惯性地趴到了桌子上。
他能感觉到有脚步声在他桌前停下来了,还没等抬头看,就被丹哥一掌拍起来了。“走,请你喝汽水。”他似乎心情很好,站在旁边的还有小游。
应届生们已经换上了长袖的校服,在学校门口三三两两的聚着堆,学校门口的小吃摊和水果店被那些住宿的学生们穿梭着,推着车子从校门口出来的是些走读的,他们已经放学了。小卖部门口,三个人攥着汽水瓶坐在马扎上感受着阵阵的寒意,却又畅谈甚欢。
“丹哥今天怎么这么阔绰,请我们喝汽水?”郁木冲丹哥坏笑着。
“心情好呗,怎么着。请你喝汽水你还不乐意啊!”
“不敢不敢。”
“你猜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丹哥把头转向小游严肃的问。
小游凝望着他摇了摇头。
丹哥整了整西服“我现在已经是我们帮派的老大了。”这让郁木和小游都把头迅速地转了过来。
“我现在是我们帮派里级别最高的,也是装备最好的。平时人缘也不错,经常行侠仗义。昨天帮派里开大会……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靠一个字——坚持不懈……”丹哥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在游戏中是如何从一介平民拼杀为英雄人物的经历。小游似乎还流露出了一些羡慕的神情,毕竟他们曾经一起打拼过。丹哥关切的问小游现在几级了,他说还不到40呢,最近都没怎么玩,他让丹哥以后给他点钱和装备,丹哥也痛快地答应了。喧闹的校门口,丹哥和小游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江湖上的事。
郁木在一旁听的兴致不高,他多数时候都不太清楚他们具体讨论的内容,只是大致知道是那些游戏中的级别、装备和任务。喝着汽水看着来往的人群,他时不时地为他俩的对话附上了笑声。
不远处老激正在教育着两个没穿校服的学生,显然他们应该是复读班的。老激在他的职权范围内依然具有很大的威慑力,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解决完这两个人的问题之后,老激朝他们的方向走来。郁木没有看他,但却感到了些老激隐怒的磁场,丹哥和小游还在钻研中,完全没有看到老激的存在。很快老激便走到了他们身边,看了看这三个同样没有穿校服的人。停顿片刻,拐进了小卖部。
“来瓶小二锅头。”老激的声音还是这么澎湃。
丹哥和小游去继续修炼圣痕了,又是一个看似惬意的星期天下午。学校所在的路上有一个地道桥,过了桥没多远就是郁木现在的住处了。这是他每天来往学校都要经过的地方,今天也不例外。因为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这是一座地道桥,对于他来说好像只是一段有上坡有下坡还有一截黑乎乎地道的路。但今天他却对自己的这个印象作出了修正。
如往常一样他走进那截黑乎乎且不长的地道,一种混浊但又清晰的声音迅猛地灌进了他的耳朵。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那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仿佛一声比一声更加强烈,更加震撼。这使他瞬间产生了毛孔扩张的兴奋,火车就在上面!
跑出地道,顺着旁边的楼梯,他上到了铁道边。站在警戒线边上看着这庞大的金属力量带着咆哮的风从身边掠过。他一时间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想看火车,但对于我们自身某种莫名的冲动,又有谁能说清楚呢?
每15分钟就会经过一列火车,这是他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后总结出来的。深秋的阳光总是能在寒意中给人温暖,坐在火车道旁边发黄的草丛上,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某种柔软上漂浮了起来。偶尔看到的坐在不远处的情侣、提着篮子路过的老人、飞得很低的小鸟、从他身边飘过的一朵蒲公英,他都会偷偷地注视半天。像是在预测着他们的未来,又像是在思考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怎样的联系,或者根本只是在等待下一列经过的火车罢了。
又一列15分钟之后的火车过来了,他静静的听着汽笛的声音由远及近。随手捡起了一块地上的石头,使劲地攥着。火车终于开过来了,他努力地试图看清窗户里的人,但却始终没有实现。那些面孔像风一样划过他的视线,不留一丝痕迹。他不知道这些人要去哪里,也许真的只有车上的人自己才清楚。他明白自己终究也会踏上这飞驰的列车,或者自己其实一直都在车上。因为,他能真实地感觉到这习以为常的震荡和轰鸣。
在最后一节车厢即将驶过的时候,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了车皮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回音。火车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依旧高速地行驶着。在它庞大的身躯面前这样小小的激荡算得了什么?似乎是它根本感觉不到的,在轰隆轰隆的响声中继续前行。
球场上,战士们似乎比在教室里平添了许多对战斗的热情。这种热情从丹哥的衣着上就能看出。丹哥少见的穿着一身运动装气喘吁吁地坐在篮架后面,狂侃他刚才的勇猛表现,一旁坐着的还有郁木和纳纳他们几个。躺在几人旁边的是一堆喝空了的矿泉水瓶。大家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手里拿着各种能够弄出风来的物体呼扇着。在这样的心境和环境下也许没有人会认真在听丹哥所说的内容。
“咱们班好像新转来一个。”纳纳呼扇着自己的衣服对郁木说。
“男的女的?”
“男的。”
“那你激动什么啊。”
“你说都上课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有来的啊。”丹哥无奈地也加入了这个话题。
“谁知道呢?没准是从清华转过来的吧!可能感觉那不好,回来复读考哈佛。”
篮球场旁一小堆人散发着强大的热量,与周围的气温严重不符,不知是谁提议去喝汽水,立马得到了全票通过,这团热量随之迅速地朝小卖部的方向开始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