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唱式的韵腔是道教音乐韵腔中的精华部分。它包括：“韵”，如《澄清韵》、《步虚韵》等；“赞”，如《大赞》、《小赞》、《中堂赞》等；“引”，如《梅花引》等；“偈”，如《香偈》、《水偈》等。最富盛名的道教音乐韵腔是“步虚”，也称为《步虚韵》、《步虚词》、《步虚声》、《步虚颂》等。它是道教音乐中固有的韵体，用于不同的科仪活动中，含多种不同的词曲形式。据说是模仿神仙之声而成。据刘宋刘敬叔《异苑》说：“陈思王（曹植）游山，忽闻空中诵经声，清远遒亮，解音者则而写之，为神仙声。道士效之，作《步虚声》。”（（《道教大辞典》华夏出版社，1995年，第549页。）从这段颇有传奇色彩的记载中，可知步虚始于魏晋时期。而步虚具体的含义是：道教认为玄都玉京山是太上无极虚皇大道君所居之处，是高仙之玄都，诸天大圣、高仙真人，各持斋奉法，朝太上虚皇于此。斋醮仪式中礼十方之后，有步虚旋绕的仪格。斋醮仪式中的步虚，就象征着朝礼玉京山。《乐府古题要解》中说：“《步虚词》，道家曲也，备言众仙飘渺轻举之美。”（（《道教大辞典》第549页。）步虚的旋律宛如众仙飘渺，步行虚空，因此成为道教音乐韵体中常用的经韵。而名为玉京山的“步虚词”又是流传最久，使用最多的“步虚词”。斋醮仪式中的步虚音乐舒缓悠扬，飘渺空灵，正适合道士脚踩禹步，步罡踏斗，在绕坛、穿行中诵唱。
总的来说，道教宫观的斋醮音乐因其创建伊始就受到皇室的支持和扶持，再加上其受到道教神学、哲学思想的影响和规定限制，很少受到社会动乱的冲击，而得以连续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它保存了相当多的中国古代宫廷音乐的成分，成为中国传统音乐的活化石。至今，在云南丽江流行的洞经音乐，还可以找到很多唐朝宫廷音乐的元素。同时，它又与传统音乐和地方音乐乃至佛教音乐融会贯通，从而保持了生命力，最终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艺术形式，具有极强的艺术价值。
§§§第四节个案分析：宫观艺术宝库——武当山宫观
武当山，位于湖北省丹江口市，为道教真武大帝“修炼上升之地”（《玄天上帝启圣灵异录》，《道藏》第19册第645页。），是历史上著名的道教名山。东汉末道教诞生以后，武当山逐步成为中原道教活动的重要场所。至唐，太宗李世民于贞观年间（627-649）在此敕建五龙祠。此后，武当山得到历代统治者的扶持和推崇。到宋朝，武当山真武大帝被不断加封，并在武当山大建宫观，形成了以崇祀真武为中心的武当道教。元代王室为借真武神加强自己的统治，继续加封真武，真武被封为“元圣仁威玄天上帝”，成为北方的最高神，武当山上的“观”也被改为“宫”，并大建玄武殿。明代，真武崇拜达到鼎盛，真武被封为“北极真武玄天上帝”，武当山被封为“大岳”、“治世玄岳”，真武成为明王朝的“护国家神”，拜祭真武的武当山宫观成为明王朝的“皇帝家庙”，武当宫观的规模由此日趋宏大。
今天，武当山已经被联合国列入世界文化遗产。武当山以其鲜活的道教文化、体现道教建筑和生态思想的“福地”景观、宏伟的道教宫观建筑、优美的道教斋醮音乐和丰富的文物成为当之无愧的道教艺术宝库。
一、环境艺术——福地景观
武当山为“七十二福地之一”（《道藏》第19册第647页。）。洞天福地是道教宫观建设的首选之地。洞天福地对宫观建设而言，其意义不仅是风景优美的自然景观，更是体现了道教建筑美学思想。对自然美的追求，体现了道教的追求环境美的艺术。
道教宫观建设地首先要求风景优美。《武当山福地总集》中云：“武当山，一名太和、一名大岳、一名仙室，中岳佐命之山。”（同上。）武当山“周回六百里，环列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同上。），后来的道书还加上了十一洞、三潭、九泉、十石、九井、十池、九台等。主峰天柱峰海拔1612米，又称“参岭”，犹如金铸玉琢的宝柱雄峙苍穹。环绕主峰的众峰争奇斗雄、各领风骚，但在总体上又都俯身颔首朝向主峰，天造地设一个“万山来朝”奇观。道书中评曰：“乾兑发原，盘亘万里，回旋若地轴天关之象。”（同上，第648页。）武当山景色怡人，山色与宫观交相辉映，人文与自然相得益彰，被称为“山岳园林”，素有“静八景、动八景”之谓。静八景为：“天柱晓晴”、“陆海奔潮”、“平地惊雷”、“雷火炼殿”、“祖师映光”、“空中悬松”、“月敲山门”、“金殿倒影”。动八景为：“金猴跳涧”、“海马吐雾”、“黑虎巡山”、“飞蚁来朝”、“乌鸦接食”、“梅鹿衔花”、“猕猴献桃”、“雀不漫顶”。
道教宫观建设地的选择的另一个要求是物产丰富。《武当山福地总集》以及《武当纪盛集》等道书中都详细地记录了武当山丰富的物产。仅《武当山福地总集》中记载的“仙禽神兽”如黑虎、白蛇、灵鸟、白雕、锦雉、飞鼠以及“奇草灵木”如万年松、千年艾、榔梅、松萝、天花、云竹、桫椤树、芳骞树、石灯心等动植物就有20种以上（参见《道藏》第19册第657-658页。）。据当代科学家初步考察，武当山至今仍有野生和引种栽培植物152科，443属，758种。其中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18种，隶属15科。古树名木46种，43科。其中，列为国家二、三级保护植物的有10种。药用植物更为丰富，明代著名药物学家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的1800多种草药中，武当山就有400多种。据现代考察，已知全山有各种中草药600多种，以麝香、天麻、猴结、黄连、黄精、绞股蓝等最为名贵，故武当山有“天然药库”之称。全山有野生和人工栽培果树34种，是猕猴桃和蜜橘的盛产地。另有特产黑木耳、白木耳、香菇等。武当山野生动物资源丰富。现已山有鸟类130种，其中属国家二类保护的有12种；兽类49种，其中属国家保护的有10种；昆虫1055种。在这些珍稀动物中，以娃娃鱼和甲鱼最为名贵。
二、建筑艺术——宫观奇观
武当山以其宏伟而独具特色的宫观建筑著称于世。自唐代建“五龙祠”开始，历朝都在这里扶助道教，神仙宫观比比皆是。在明代武当山真武崇拜的鼎盛时期，永乐皇帝遣工三十万再建武当宫观，先后建成了八宫、二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庙、三十九桥、十二亭等庞大的建筑群。史有“北有紫禁城，南有武当山”之称。明代张开东《大岳并序》中，称明朝在武当山的建筑云：“补秦皇汉武之遗，历朝罕见；张金阙琳宫之胜，亦环宇所无”（转引自《大岳武当山》，湖北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6页。）。
现有的古建筑及遗址，多为明朝皇帝敕建。其主体建筑的设计和布局，均是皇帝命工部和道官，根据《真武妙经》中真武修真的神话，道教“道法自然”的美学思想和审美情趣，采取皇家建筑法式，统一设计布局。其规模的大小、间距的疏密都恰到好处。整个宫观建筑群色彩分明，流光溢彩，沿山而上，在绿树群山之中时隐时现、若暗若明、迂回曲折、前呼后应，将皇宫的宏伟壮丽，道教的玄妙幽深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国务院1982年公布武当山为全国著名的风景名胜区，称武当山道教宫观建筑为“我国古建筑成就的展览”。1994年，武当山古建筑群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在众多的武当山宫观建筑里，位于天柱峰上的“金顶”堪称建筑史上的奇迹。明永乐皇帝在武当山大兴土木时，因嫌天柱峰的元代金顶规模和气势都不够崇重，特命将其移至天柱峰侧的小莲峰上，而于永乐十四年（1416）在天柱峰之巅另造了更加精美、奇巧、壮丽的金殿，并保存至今。天柱峰海拔1613米，峰顶南北不过30米，东西仅23米，山体拔地而起，突兀陡峻，直插天穹，自古就有“一柱擎天”的美誉。远远望去，金殿就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天柱之端，而站在金殿旁举目四望，“七十二峰朝大顶”的山势则如画卷般展现在眼前，尽显张扬、辉煌、崇高、显赫之气派。
金殿的建造材质堪称一绝。除殿基用花岗石铺垫外，整个殿堂都是用铜铸构件卯榫拼焊而成，外鎏赤金，富丽辉煌，数十里外，熠熠可见。铜铸的瓦楞、正甍、斗拱、檐牙、栋柱、门窗、隔扇等衔合得严丝合缝，不用一钉一木却浑然一体。殿堂高5.5米，宽5.8米，进深4.2米，内部一切对象也大都采用铜质。殿内主供的“真武大帝”神像，为铜铸鎏金，重达万斤。真武大帝披发跣足，正襟危坐，庄重神武，栩栩如生。上方供奉着康熙皇帝御赐的“金光妙相”匾额。左右伺立“金童”捧册，“玉女”捧宝。水火二将擎旗、仗剑，衣着按明代武将甲胄式样塑造，魁伟勇猛、英气逼人。其他宝座、座下龟蛇、香案、蜡台、磬、钵等等，无一不是铜质金饰。雕梁、画栋、藻井也皆被赤金。真武神像面前还供有一铜质油灯盏，由于整个大殿除庙门外，其余部分皆紧丝严缝，所以即使殿外狂风大作雷电交加，里面的“神灯”也纹丝不动，五百余年，常明不灭！金殿创造的奇迹很多。武当“动八景”之一的“平地惊雷”，即是描述风雨大作之时，偶尔有一团火球漫游无定，跌落在金殿之顶，就会爆出惊心动魄的轰鸣；还有一景为“雷火炼殿”，谓雷电交加时，常会引起金殿基座周围一束束蓝绿色火苗，抱着金殿突突燃烧，而金殿却安然无恙。总之，武当动静十六景大都与金殿有关。
金殿建筑还是一处著名的“危岩建筑”典范。因金殿被认为是真武大帝的宫殿，故需要与供奉其他神仙的宫观建筑在区域上有所区分，以显示其尊崇地位。因此，在金殿前下方的峭壁上，开凿有遐迩闻名的九连蹬，铺设了三百级石阶，安装了石栏。而在石阶下方，还绕山峰建有1.5公里长的城墙，号曰紫禁城。每块石头均系千斤大石，依山势自然蜿蜒建造于千仞危岩之上，没有对地势做任何修整，墙体成了悬崖峭壁的人为延伸，其高超的建筑技术近乎不可思议，这是何等的胆略与技巧啊！
三、道教仙乐——艺术奇葩
武当山的道教音乐始于何时不可详考。音乐是随着道教的斋醮科仪而发展起来的。元代碑文中已经有“武当道士张守清祷而雨，明年春不雨祷而雨，夏又不雨又祷”，“太后闻师道行，遣使命建金箓醮”以及“像设端伟，钟鼓壮亮”（《玄元皇帝启圣灵异录》之《元赐武当山大天一真庆万寿宫铭》，《道藏》第19册第643页。）等记载，可见武当山道教斋醮已经有一定的规模，道教音乐也开始发展。直到明代，武当山的道教音乐才完全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达到全盛。
明朝是武当山真武大帝崇拜的鼎盛时期，也是道教音乐的一个重要发展时期。自唐宋以降，国家祭祀就深受道教影响。郊天、祭祖、祭百神等祭祀活动中，某些祭祀音乐和仪式已引入了道教内容，或者说一些国家祭祀和道教的神仙崇拜以及斋醮科仪逐渐趋同、融合。如唐玄宗封禅就用老子配祀，岱庙里也常建金箓大醮。这种情况在明代更加明显。一方面，明代皇帝在国家祭祀上用小道童作乐舞生，用道士做赞礼等执事官，用道曲作祭祀音乐。另一方面，明代又崇奉真武大帝等道教神仙，武当山宫观成为明王室的家庙，国家祭祀与道教神仙崇拜结合更加紧密。正是由于音乐在祭祀中的重要性和上述两个方面的原因，明代做了几件影响道教音乐的大事。一是洪武十二年（1379）二月，“上以道家者流，务为清净，祭祀皆用以执事”（《明太祖实录》，《明实录》第3册第1975页，中央研究院史语所校印，1962年。），正式决定以道士做祭祀的执事人员。此外，为了培养音乐人才，又决定建神乐观，神乐观职掌乐舞，以备大祀天地神祇及宗庙社稷之祭（《明太祖实录》，《明实录》第4册第2262页。参见《明史》卷七十四《职官三》。），“命道士周玄初领观事，以乐舞生居之，上亲制文立碑志其事”（同上，第2031页。）。并且，明成祖还为道教斋醮谱曲、撰词，即今存于《道藏》的《大明御制玄教乐章》。其中包括四个部分：醮坛赞咏乐章，玄天上帝（即玄武）乐章，洪恩灵济真君乐章，大明御制天尊乐章。
武汉音乐学院采编的《中国武当山道教音乐》，详细搜集整理了武当山道教音乐，内容包括韵腔、曲牌、法器牌子以及火居道音乐等，在武当山道教音乐的专业探索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囿于笔者学识，仅就武当山音乐的一些基本特点做一简单说明。武当山道教斋醮法事保存下来的道教音乐的特点，正如前文所说，由于常常用于国家祭祀，带有浓厚的宫廷音乐特点。资料表明，武当山道乐的许多曲牌，都是当时为皇帝祝寿的宫廷音乐名称（朱越利主编《中国道教宫观文化》，宗教文化出版社，1996年，第176页。）。音乐典雅悠缓，具有古典音乐的气质。因此，其音乐流派被称为“山上宫观派”，主要用于日常修持法事和祭典，宗教气氛浓烈。另外，由于武当地处南方，亦受本地音乐影响。北方雅乐和南方民乐风格的融合，形成了武当山另外一种音乐流派，称为“山下火居派”，主要为民间举行的斋醮活动服务，音乐风格活泼欢快，世俗气息较浓，不属于正统的道教雅乐。就韵腔方面来说，武当道教音乐也主要使用“十方韵”，但同时由于自身传承和地域文化的影响，又带有地方特色，学者将之称为“武当韵”。
四、艺术精品——文物大观
武当山道教文物可谓洋洋大观。历代统治者及四方信士，尤其在明代，曾制造了数以万计的金、银、铜、铁、锡、玉、珠、石、泥、丝、木等质地的像器安奉到武当山。虽然大多数珍品已流佚，但全山至今仍存已注册的文物七千多件。其中，除上文已经提到过的金顶铜殿和元朝古铜殿外，还有数以千计的明朝御制像器，均分别列为一、二、三级文物。全山各宫观现存明朝御制赑屃驮碑12座，最大者通高9.25米，总重量达102吨，造型精美、体形高大，为我国罕见。元代建造的“天乙真庆宫”石殿、中观石殿，明代敕建的紫禁城、“治世玄岳”石坊等石构建筑物，为我国稀有。1982年出土的明建文元年（1399），由湘王令工制造的一条赤金龙，以及现存彩玉龟蛇纽玉玺，都是国家一级文物。现存《高上玉皇本行集经》一部，为明正统五年（1440）御制，纸为泥青笺，全书字画均为金书，历五百多年，仍崭新如初，金光熠熠，灿烂夺目，被誉为镇山之宝。全山尚存的各种文物，大都具有很高的艺术和历史研究价值，故武当山被誉为珍贵而丰富的道教文物宝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