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他不管长廊上是不是禁烟,他心里不舒服,堵得发慌,他就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就在他抽的脑袋发昏,喉咙发干,脚边烟头洒了一地的时候,体检室的门开了,一个落寞的背影从他眼前飘过,速度不快,他只需要三两步就能赶上她,但那抹背影刺的他眼睛疼。什么时候他的女人出现过落寞?他见过她绝望的时候她比谁都坚定,见过她痛苦的时候她比谁都能忍受,见过她生气的时候她比谁都暴走的厉害,可落寞,他没见过。
掐灭指间燃烧了一半的烟,燃烧的烟丝在指间燃尽最后一丝红星才变成灰白的灰烬,他没有感觉到烟丝在指间最后燃烧时带来的丝丝痛感,相反,他莫须有的感受到他女人的背影将给他带来极尽的痛楚。
坐在长椅上,虞慕伟岸的身躯呈半弧状,双腿岔开到一定尺度,双肘搁在大腿上,十指交叉放在鼻翼下面,从心到口,沉沉地吐了一口气:“还没确诊,不是么?”
“可她是军区医院里派来的专家级别的医生。”没确诊?谁信?没人会相信。
青蓠紧紧地盯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男人,是个正常男人就会有反应,然虞慕给她的反应却是极淡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不孕意味着什么。
脑子里浮现出女医生那张冰山脸上勉强挤出来的一丝笑意,说着南方口音超重的普通话,问了她一系列有关例假的事情,到最后她才从医生的那些问题中组合出来这么看似简单其实复杂的要死的一个词……不孕。
放下双手,虞慕转过头来,眼里闪着不知道是怒还是愁,总之不会是喜的波光,平时跟她在一起还会有几分嘻哈的表情此时此景被他藏得完好,声音也少有的变得严肃:“你也知道她是专家级别的?那她为什么跑到我们这种穷乡僻壤里来干个跟她这种专家级别都挨不上边的体检?”
“人家是妇科。妇科,你懂吗?”一把抓下头上的迷彩帽,青蓠头痛地抚额,声音带着哽咽,强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重复着女医生从事的病种种类。
“不就是妇科吗,我知道,不用强调。她是妇科就妇科吧,妇科能够检查出来不孕?”说实话,当虞慕从青蓠嘴里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完全可以用五雷轰顶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他喜欢,他深爱的女人,竟然不孕,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老婆怀不了孩子,做不成母亲。在这之前,他还幻想过等再过个两三年,他们的二人世界过得也差不多的时候,她的心智也更成熟的时候,他会让她给自己怀一个孩子,生一个帅气(漂亮)的宝宝,然而他的愿望还来不及视线,一个被闫定踢过来只给他老婆做了检查的医生就那么三言两语的宣告了她的死刑,她不是不能怀,而是根本怀不上。
这******叫做什么事!
怀不了孩子,这个事实她不得不接受,心里沉甸甸的,像有一块巨石压着,想喘口气都喘不了。或许,她本来就不该得到什么幸福。
不知道脑子里怎么会蹿出这种怪异的想法,青蓠讽刺地勾唇,一前一后伸长了腿,双手反撑在长椅上,闭上眼睛仰起头,感受着头顶上这一片蓝天和白云的不一样:“虞慕,我们快要军演了吧?”
“嗯?”好像跟她在一起,他回答的最多的就是这么一个仰调鼻音,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青蓠会在这个时候问他有关军事演习的问题,“是,最迟不过十二月中旬。”
十二月中旬,还有一个多月,不算长不算短的时间:“哦,也就是我们合训结束之前嘛。嘿,还真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虞慕眯了眯眼,他还真有点弄不懂了。
“没什么,只是感慨一句。”重新将手里的迷彩帽戴在头上,拍了拍脸颊,做了一次深呼吸,站起身,不作停留地转身就走。
“青蓠。”两人私下相处,从认识到现在,虞慕很少连名带姓的叫她。
停下脚步,青蓠眨巴了两下眼睛,闪亮的液体来得汹涌,她不想它们落下来:“虞慕,我不管我是不是真的怀不了孩子,但是,你必须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合训时间还长,距离军演结束都还有一个月之久,我想足够你考虑了。”
“考虑什么?”考虑?他需要吗?去******考虑。
虞慕迈开长腿急速绕过她的身体走到她的跟前,眸子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双手毫不客气地一把拽住了她的臂膀,用尽了全力。他现在不会去在乎她是不是会叫痛,不会去像她说的那样考虑任何事情,他现在唯独只在乎一点,那就是她是他老婆,她是他从一见面开始就爱到骨子里的女人,他不会考虑放手,不会考虑结束,更不会考虑没有孩子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青蓠,你给我听好,我只说一次,我虞慕,从在帝都那里遇见你开始,就没对有关你的任何事情动摇过,哪怕你不愿意嫁给我,我都没有动摇过。我的坚持,我的无赖,我的不可理喻,最终你还是嫁给了我。在你的生命里,有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龚星伟,有为了前程抛弃你却还爱着你的肖辉,而我是突然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一个陌生人,但那又怎么样,我一样坚定的走过了每一步,一点一点的扫清着眼前的障碍。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你会有动容的一天,你会真心觉得我好,能够成为为你顶起一片天的男人。我对自己说过,你青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上的女人,我会为你做一切事情,只要你高兴,可是你现在却让我莫名感到害怕,难道没孩子,分手就只能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吗?”
说道最后,虞慕激动了,激动的同时他手上的力道加大,迫使青蓠抬起了脑袋,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红得令人心疼。
“老婆……”他喜欢她笑,不喜欢她哭。拇指抚上她的唇沿,指腹描摹着唇瓣轮廓,喉结蠕动,他想吻她,想好好的疼她,不想她流泪。
上半身弯下,身影覆盖了青蓠娇小的身子,带着怒气的唇瓣狠狠地吻了上去,只是一个碰触,青蓠眼里包裹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唇齿碰撞的怒气仅此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