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寒看着门被推开又合上,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可没容她怎么感慨,门这时候又开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捧着瓷盅走了进来。
“小姐,该吃点东西了。”
她边说边把瓷盅放到屋里的小桌上,也不抬头,快步走到床边,熟练地托住楚轻寒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顺手又在她背后塞了一个软软的靠垫。
终于她发现了她家小姐极其不同往常的安静,愣了愣,抬眼把床上的楚轻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小姐?”她犹豫着开口。
楚轻寒眼珠微微动了动,将视线转向她。
这样清湛单纯的眼神,让小丫头把想问的话又噎了回去,之前心里的那点不高兴,也散了大半。
“小姐,不是青素说您,您真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她叹口气,语重心长起来。
楚轻寒之前纯粹觉得这丫头的打扮挺有特色,又从她走过来的姿势判断出她练过武,还察觉到她似乎对自己憋着气,正饶有兴致等着她发难呢。
突然间,这么“沉稳”的话从眼前还没四尺高的娃娃嘴里说出来,实在太有反差了。
楚轻寒的微微错愕,让这个小丫鬟误认为自家小姐经过这次的病痛磨难后终于肯听话了,多少惨痛经历后,才换来的这点听话啊,太不容易了。于是,小丫鬟顿时嘴皮子一磨,也不管时间地点,长篇大论蹦了出来。
“小姐不愿入相府,不愿与大公子分离,这是人之常情,但却不合礼数。尤其您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让自己生病,表面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但其实,您有没有仔细想过,反倒让大公子伤心难过?您昏睡了两天两夜水米不进,大公子也足足陪您熬了两天两夜,憔悴伤身不说,还被相府里的人看笑话。背后若有人借了机会指摘大公子照顾小姐不周,不适合教养小姐,那岂不是小姐以后连公子的宅子都再难进来。小姐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楚轻寒惊到了,这么有条理有深度的话从十来岁的小丫头嘴里说出来,太不容易了!能让一个丫头分析出这些道道来,那这个丫头的主人得要有多少能力才算合格?
相府?她穿到的是什么世界什么家庭?
楚轻寒吸了口气,在青素小丫头“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她可不是承认自己错了,而是在承认青素很有思想,表现不错。
不过青素不这么认为,毕竟年轻,见自家小姐那么乖乖地点头,就以为她是知错了。
破天荒第一次啊,青素顿时高兴得不得了,连端瓷盅舀汤水的手都轻快了。
“小姐,青素伺候您喝汤,这是刘婆亲手熬的,小姐多用点,保管十天后在相府,谁都看不出小姐病过。”
楚轻寒倒是有点饿,凑着青素丫头的手,抿了口。
“哐当!”房间门又一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人用的力道实在大了点,门板撞在墙上“啪哒”作响。
青素的眉头皱了起来,拿帕子擦擦楚轻寒的嘴,转身叱道:“这么没规矩!”
冲进来的那个细眉细眼的男孩子比青素高了一头,但却明显惧怕青素,听她这么一句骂立刻收敛地站直了身子,平了平气息,才开口说话:“青素姐姐。不,不好了……”
青素眼里都快射出火来了,心道这扶林越来越不长进。碍于正在楚轻寒面前,她只能压低了声音道:“仔细回话,说重点。”
楚轻寒点点头,这丫头做得有气派还镇定。
可她才点完头,扶林的下一句话却让这个大丫头也失了气度。
“相府里的郝姑姑来了!”
青素脸色大变,手里不自觉一用力,勺子沉了沉磕到碗盅的边沿,发出“叮”一声脆响。
回过神来,她急急追问:“跟了几个人?都是些谁?”
扶林又喘了口气,报出一串名字:“郝姑姑,吕妈妈和吕姐姐,金大夫,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先生。”
青素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这来的可都是相府里的关键人物,郝洁是相府的内院管事,内院里的事她一把抓。吕眉则是外院有脸面的人,和郝洁走得近,她女儿更在郝洁身边做活。更带了府里的金大夫过来,明显冲着她家小姐这次生病来的。
青素狠狠咕哝一句:“又是谁滥嚼舌头!”
说完,她也一时没了主张,现在怎么办?
“帮我穿衣服。”
身后忽地传来娇稚的声音,把青素和扶林两个喊醒了。
两人同时转身,发现本来半靠在床上的小姐,已经自己坐了起来,正抓了件衣服往身上穿。顿时都心下一惊。
“啊,小姐,您身体才好,怎么可以起来!”青素焦急地扶住楚轻寒的手,想让她再躺下去,但她这时也想到了,若楚轻寒能表现正常,倒可解了眼前郝姑姑这个麻烦,只是这样对小姐的身体……她心里纠结,手上的力道也开始不稳。
而扶林则站那里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只嘴里憨憨地重复着青素的话。
那什么郝姑姑就这么可怕?
楚轻寒又好气又好笑,刚才这两人慌慌张张地把她这个小姐都快忘记了,她实在看不下去,才出声叫他们一下。她倒要见识一下,这个郝姑姑是何方神圣。
坚持让青素帮她穿好衣服,楚轻寒下了床,两条腿踩在地面很有些发软,这次的确病得不轻。
不过这点虚弱还奈何不了她楚轻寒。
当年她几次死里逃生,一次情况比一次糟糕,连对她熟知的医生都曾失去信心放弃治疗,她却依旧恢复如初。
这绝对靠了她超强的意志力,如今即便换了一个身体,她也能胜任。慢慢走了两步,楚轻寒推开青素的手自己来。
这时外间传来人声,听上去来人起码有五六个。
扶林的脸上闪过惶恐。
青素这时已比之前镇定不少,心里虽紧张但觉得自家小姐这番举动,像真明白了她的话,她倒又有些期待才六岁的小姐今次会如何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