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狗巷回去的车上,黄队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坐在一边不停的抽烟,白色的烟雾在警车里游荡,小甲也不敢搭话,他知道黄队是在为屠狗场的案子着急。
阿旺已经被市局重案组带走了一天,他本来以为可以在李小云的帮助下,从狗身上找到线索,所以今天一听说流浪狗被偷,他就绷紧神经,以为会和案子有关,但是到了狗巷才发现只不过又是志愿者们在瞎闹。
这样下去如何抢在张良前面破案?现在流浪狗被偷的案子已经通过媒体的报道,又成了市民议论的焦点,陆所长当然只有把案子交给黄队。
“黄队,就认命吧,谁叫咱们是狗巷的警察呢,这辈子注定只有和狗较劲。”
小甲忍不住想要安慰一下黄队,黄队并不理他,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在屠狗场案子现场,李小云告诉他那些被开膛破肚的狗们是有人故意而为,谁会这样做?这才是他想不通的地方,更让他焦虑的是,似乎阿旺所说那帮人用狗的身体藏毒成了唯一合理的解释。
也许阿旺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案子背后还有更大的贩毒案。
黄队想到这里就丢了烟头,他猜测张良一伙人多半不会听阿旺的话,说不定他们会认为阿旺就是凶手,就是不知道市局那边的情况。贩毒这样的大案在一向风平浪静的南城还没有发生过,谁会相信南城还有这样的犯罪团伙呢?
“不行,我必须参与这个案子。”
黄队长下了决心,可是案子越大,他就越是无能为力,再怎么说他也只是狗巷一个警察而已。也许应该去找张良,把他的猜测告诉他。但是他一想到张良自以为是的模样就放弃了打算。
警车刚到警局,陆所长就从门口走了出来。
“黄队,市局叫咱们过去呢。”
陆所长的车子已经发动,黄队刚下车就被叫了过去,两人直奔市局。
“所长,你知道叫我们去干什么?”
黄队长一向看不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市局的人,张良就是个代表,在他看来那些人都是些没本事只会搞形式的家伙。
“你这态度不对,”陆所长严肃的看着黄队,“我了解你的脾气,别人就不一定了解了,再怎么说也是我们上级单位,要搞工作就得搞好关系嘛。”
黄队长听不进去这些话,但是马上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因为他终于听到一句他等待的话。
“据说是叫我们去讨论屠狗场那个案子,说不定会让你也参与专案组。”
陆所长知道黄队的心思,故意放慢语速说道。
“此话当真?”
黄队长心想这下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破屠狗场的案子了,但是只高兴了几秒钟就又摇头,因为他想到这案子是重案组负责,那就意味着张良是他的上司,以后都得听那小子指挥,不把自己给委屈死才怪。
“我不去。”
陆所长没料到黄队还会拒绝,诧异的看着他的爱将。
“你不是想破案子吗?怎么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还指望你去给我长脸呢。”
“要去可以,只要不是张良带队,其他人我都可以接受。”
对于黄队和张良的矛盾,陆所长也知道一些。
“这是工作,个人情绪要放一放,还要我怎么说你,臭脾气该改了,再说,你只要能参加专案组,出去破案就没人会给你小鞋穿了,只要你最先找到重大线索,你就是功臣。”
一路上陆所长都在开导黄队,黄队也知道陆所长的话有道理,可就是还不能说服自己,总觉得要自己给张良当手下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市局专案组的会议很被重视,局长召集了所有重案组的成员参与。张良没想到黄队也会来参加,他装着热情打招呼,就等着机会给他找难堪。
到了分析案情的时候,和黄队的预料不差,几乎重案组的所有人都不相信阿旺的话,在他们眼里,有组织的贩毒团伙不可能出现在南城,张良更是把所有的嫌疑都推到阿旺的身上,建议把阿旺当成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张良开始分析案情,看他自以为是的样子,黄队自顾摆弄桌上的打火机,不停的把打火机盖子打开又关上,陆所长踩了一下的黄队的脚,示意他假装听一下,不要在会上让人难堪。张良也看见了黄队的不屑,故意装着不知道,继续讲案情。
“我认为,阿旺有最大的嫌疑,原因嘛,我猜大家都知道。屠狗场里面找到的一只拖鞋是阿旺从隔壁夜来香穿过来的,还有一件浴袍也是阿旺穿过去的,我还专门去夜来香调查,老板娘证实当晚案发前阿旺确实去过那里,我们甚至还在包间里找到了阿旺的衣服。”
张良看了看大家,又继续分析,“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当晚警察临检,阿旺逃进了屠狗场,和狗屠李发生矛盾,二人打斗之后阿旺杀了狗屠李,自己也昏迷不醒,直到第二天志愿者进去之前才醒过来。”
“废话,”黄队再也忍不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他的身上,急得陆所长直瞪他。“案子是需要证据的,你这假设就能破案?”
“黄队长,你没参加过这样高大上的案情分析会,说这些话我也理解,调查之前我们都需要案情演绎,这些假设是我们在证物齐全的基础上得出的,会对我们以后的破案方向很有帮助,你怎么说是废话呢?”
张良停下演讲,看着下面的黄队话里带着嘲笑。
“据我了解,阿旺看见了整个案子的过程,他说的那些话你们不去调查就完全否定?”
黄队话音刚完,张良就忍住了笑了起来,其他几个专案组的人也跟着笑。
“黄队长,就是小孩子也看得出来那是阿旺胡编的假话,怎么你就信了?看来调查流浪狗失踪的案子让黄队长太疲倦,已经没有辨别能力了吧。”
听着张良挖苦的话,黄队一拍桌子就站起来,“那你告诉我,你们检查过那些狗的尸体吗?”张良一愣,这倒是被他忽略了的细节,看到张良的反应,黄队冷笑几声,“这么重要的线索你都不去查,就会假设胡说。我告诉你,那些狗都是窒息而死,也就是说在死亡之前被人开膛破肚,我问你,阿旺为什么这么做?还有,你告诉我,如果阿旺是凶手,他为什么不逃跑?”
黄队几个问题让张良和专案组的人哑口无言,“我们找到阿旺的时候他就在家里,还准备来警局告诉我们他看到的那些东西。张良,你又怎么解释啊?”
张良被问得不耐烦,“那都是凶手的把戏,他说什么你都信?他说有个贩毒团伙在我们南城,还把毒品藏在狗肚子里,难道你就觉得我们南城是个毒品横行的罪恶之都了?”
眼看着二人闹得不可开交,一直在一旁听案情分析的局长发话了。
“你们都是警员,看看你们像什么,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啊?”
局长的话让会场顿时安静下来。陆所长尴尬的陪着笑,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化解这种气氛。
“那个谁?”局长看着黄队,不知道名字。
“他我们派出所的刑警队长,黄队长。”陆所长赶忙回答道。
“黄队长,案子发生你们辖区,那么依你看,这案子是怎么回事啊?”
黄队终于等到了分析案情的机会,他觉得自己要把握这样的机会,要证明张良之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阿旺说的话如果是真的,正好可以解释那些狗为什么被开膛破肚,所以,我们也不能完全排除有利用狗贩毒的团伙存在的可能,再说了,这样的例子在其他城市也出现过,我们不能因为这几年南城没有出现过毒贩就高枕无忧,不应该放过每个细节。”
阿旺说完会场又安静了片刻,张良还要反驳,就被局长挥手阻止,只好又悻悻的坐下。
“黄队说的也没有错,我们破案子要全方位去思考,”他又看着黄队,“黄队长,那你觉得我们该从哪里着手去调查?”
“如果真有用狗贩毒的团伙,屠狗场是最好的隐藏地点,现在狗屠李被杀,那个屠狗场已经消失了,那么毒贩肯定还会找下一个屠狗场,会有杯开膛破肚的死狗出现。”
局长点点头,“你说的也没错,”他又看看张良,“张良,你觉得呢?”
张良这下不慌不忙的站起来,“其实我之所以认为阿旺是最大嫌疑,还有一个原因,我这有一段阿旺在审讯室的视频,大家看看就知道了。”
张良在打开投影仪,放了一段监控视频。在空荡的审讯室里只有阿旺一个人,起先他坐在桌子前面东张西望,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鼻子靠在桌面到处闻,还发出声音,像只找猎物的狗,更奇怪的是阿旺站起来走到屋子的墙角四仰八叉的睡在地上,一会又爬起来,翘起一只脚去挠脑袋,还伸出舌头喘着气。这些画面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画面中的阿旺像个疯子,那些奇怪的举动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看大家的一脸愕然,张良有几分得意。
“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
视频又切换到了阿旺吃饭的时候,他面前放着一碗面,可是阿旺并不用筷子,而是埋着头,用舌头在碗里添,吃完之后他甚至爬到地上,去添那些掉落的残渣。
“这哥们有意思吧?接着看。”
张良暂停了片刻,特意给大家做了提示,似乎后面还有更骇人的片段。果然,画面中阿旺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像个无聊的老大爷一样散步,但是很快,他像个贼一样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跑到墙角,拉下裤子,尿了一泡尿。但是他似乎并不满足,在四个角落都洒下尿液,然后才心满意足的坐回桌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都看见了吧,阿旺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极有可能是个会杀人的变态,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会虐待狗,把狗开膛破肚。”
张良说完死死的盯着黄队,“黄队,这样一个疯子的话你也当真?”
黄队无力的坐下,他完全被视频里面的画面震撼,他记得见阿旺的时候他并没有怪异的地方,他甚至怀疑这视频里面是另一个人。
“这也不能说明阿旺是变态杀人狂啊?你让医生检查了吗?”
“这个我早想到了,明天我们就把阿旺送到医院会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疯子根本就没告诉我们实话,当然他这也可能是装的,但不管怎么说,他肯定是最大的嫌疑犯。”
张良说完信心满满的看着大家,为自己的推测得意起来。黄队无力反驳,这是他没有预料的结果。
看到这个样子,局长倒是欣慰的笑了。
“很好,黄队虽是基层干警,能主动分析案情值得表扬,我看这样吧,”局长看着陆队长征求意见,“陆所长,让你的得力干将也加入专案组怎么样?”
陆所长当然乐意,哈哈一笑就直点头。
“张良,你作为专案组长,要多听黄队的意见,有分歧是好事,什么事情都要一起讨论才能找到最好的办法。眼下这个案子备受关注,我希望你们早点破案。”
局长的话给会议画了句号。等其他人出去,只剩下黄队和张良的时候,张良笑呵呵的要和黄队握手。
“黄队,好歹咱们也同学一场,现在又要共同破案,真是缘分呢,”看黄队只顾抽烟并不搭理他,就知趣的缩回手,也点燃烟坐在黄队的对面。“我知道你不服气,你知道我为什么比你混的好吗?就怪你这脾气,改改吧,”张良说完站起身来,把烟头在黄队面前的烟灰缸里重重的按下去。
“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上司。”
张良得意的笑着就离开了会议室,留下黄队一个人万般惆怅。他本来还想叫住张良,问他阿旺脖子上一夜复合的伤口的事情,但是想想了,怎么可能,谁都会把这事当成谎言。他不得不换个角度去看待阿旺的描述,也许重案组的推测是正确的,可是自己为什么这么相信阿旺的话?
张良从市局离开的时候,脑子已经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