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酒被云臻灌了大半,两朵绯云爬上脸颊,云臻的脑袋开始晕晕乎乎,不受控制的打了个酒嗝。众人看着她,像是在看耍猴似的,云臻醉眼朦胧,将那些人脸上的神情收归眼底,谁耍谁,还不定呢!
玄清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云丫头,你的兴致来了没有?”
云臻的身子开始摇摇晃晃,伸出手指,露出一点点,嘟嚷道:“还差……咻咻……嗝……一点点啦!”
玄清帝不解的问向身边的皇后:“她说什么?”
元皇后皱着眉头:“好像说还差一点!皇上,臣妾看这云臻醉的不清,要不让人扶她下去吧!”
“不行!”玄清帝兴致正高哪里肯听,“皇后,你有所不知,朕曾听福德全说过,当日这云丫头在明月楼醉弹一曲《凤求凰》,震惊龙城的仕子,当时老二也在场。想来这云丫头有些潜能只能在醉酒的时候才能被激发,朕一直遗憾无缘听她云臻弹一曲,今儿个好不容易有机会,朕如何能错过!”转头对身边的福德全吩咐,“还差一点是吧,福德全将朕的御酒赏给她!”
“奴才遵旨!”
“谢皇上!”云臻行礼,迷迷糊糊却转错了方向。
“五小姐,皇上在这边呢!”福德全小声提点道。
云臻又行了礼,谁知腿一软,噗通一下趴在地上,顿时引起满堂哄笑。灰溜溜的从地上爬起,接过酒杯,仰头灌下肚子,然后提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走到云渺面前,一把夺了她怀中的琴,想要一手抱酒一手抱琴,可惜琴太大,一只手实在抱不住,于是她想到好招了,两手抱着琴,嘴上叼着酒,大摇大摆的上了台,台上有人事先搬来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云臻将琴放下,双手抱着酒,又为难了!
这酒放哪儿呢?
皇甫沅澈实在看不下去了,见她此举,哭笑不得,施施然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亲自为他拿酒,轻声道:“五小姐,请吧!”
云臻的手终于搭上琴弦了,众人屏息以待,心脏提到喉咙口,就等着听云臻的旷世之音。事实上,云臻也确实弹出了旷世之音,十指在琴弦上胡乱翻飞,六指琴魔再现,阵阵魔音从指尖溢出,响彻整个大殿。期待的神情变成痛苦的捂耳,众人俨然有了仰头喷血的冲动。
玄清帝也不悦的皱着眉头,直道:“传言不可信,传言不可信啊!”
只有皇甫沅澈自始至终都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站在她身边,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没放过她眼里的狡黠,这个小女人机灵古怪,怎么就不肯消停些呢?皇甫沅澈一抬头,见诸位大臣俨然有种以头抢地的冲动,轻轻咳了一声,将慢慢爬上脸颊的揶揄笑容压下去,倒了一杯酒,轻轻拍了拍云臻的肩膀,道:“五小姐,休息一下,先喝杯酒吧!”
云臻抬头看他,在他眼里看到“适合而止”四个字,手上的动作停了,伸手接过酒,小口小口的咪着,那模样就像是老鼠偷了油之后,躲在角落里得瑟一般。
“父皇,额,看来真的还差那么一点点!”皇甫沅澈摸了摸鼻子,违心说道。
没等玄清帝开口,立马有大臣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皇上,臣尿急!”
“皇上,臣闹肚子!”
“皇上,臣心脏不好!”
“皇上,臣腰肌劳损!”
……
玄清帝其实刚想说让云臻下去休息,没想到他的一众大臣先跳了出来。玄清帝不得不感慨:原来朕倚重的朝臣一个个都是病号啊!
这边一场闹剧,那边云臻已经喝完酒,酒杯一扔,双手再次搭上琴弦,那些个没来得及闪人的朝臣面色一白,懊恼自己怎么就不跑快些呢?
云臻缓缓闭上眼,慢慢调整呼吸,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指尖缓缓划过冰冷的琴弦,悠扬的曲调如流水般流泻而出,众人面上一愣,随后躁动的心慢慢沉淀下来。看着云臻慢慢张开娇艳的红唇,悦耳的声音从她齿缝间溢出:
“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挥剑断天涯相思且放下……梦里我痴痴牵挂……顾不顾将相王侯……管不管万世千秋……这万丈红尘纷乱永不休……爱更爱天长地久……要更要似水温柔……谁在乎谁主春秋……一生有爱何惧风飞沙……悲白发留不住芳华……抛去江上如画换她笑面如花……抵过这一生空牵挂……心若无怨爱恨也随他……天地大情路永无涯……只为她袖手天下……”
琴声流畅,歌喉婉转,一曲《天下》信手拈来,这天下是谁的天下,谁又愿意为她袖手天下!
琴声毕,歌声止,余音袅袅,回荡在这一群帝王朝臣脑海中,深深叩问他们的心,这一世可有遇到那样一个人,可有负过那样的一个人……
皇甫战铭黯然的垂下头,一杯苦酒入喉,这是他要的天下,这是她要的爱情,只是他,给得起吗?
皇甫沅澈靠她最近,感受着她情绪的波动起伏,突然很想问:我给你这样的一个天下,云臻,你可愿与我携手天下?
心湖震荡的何止这些皇子,还有台上的玄清帝,元皇后靠他最近,清晰的看到他握着酒杯的手在颤抖,元皇后心里黯然,他又想起那个她了吗?视线忍不住看下台下那个戎马一生的大将军,云夙一直低着头,元皇后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却看到了他这二十多年来的苦涩!
满殿静默,谁也不敢出声!哐当一声,声音不高却震醒了每个失神的人,众人的视线朝台上看去,只见刚刚带给他们震撼一曲的云臻已经不见踪影,而地上多了一只四脚朝天的蛤蟆!
噗嗤!
不知道由谁先开始,只是等大家都意识到的时候,殿内帝王朝臣早已笑得浑身颤抖。皇甫沅澈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刚一个不注意,她就直接从凳子上翻了过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玄清帝止住笑,连忙对皇甫沅澈说道:“澈儿,还不快把云臻丫头扶起来,也真难为这丫头,为了让咱们开心,又是醉酒又是摔跟头的,闹尽了笑话!”
皇甫沅澈摇头叹息,弯下身子去扶着她,哪里知道她人刚站起来,第一件事就去抢皇甫沅澈手中的酒,又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玄清帝越看云臻越是喜欢,对云夙说道:“奉先啊,你这丫头朕看着喜欢,你割爱,把她送给朕当儿媳妇吧!”
“皇上厚爱,这是云家的福气,只是不知皇上想把臻儿许给哪位皇子?”云夙的目光在一众皇子身上扫过,最后又回到玄清帝身上。
“这还得看云臻丫头的意思,朕答应过要赏她个‘称心如意’,朕的这些儿子,只要成年,随便她挑!”玄清帝哈哈大笑,视线投向云臻身上,“云臻丫头,朕的这些皇子你属意谁,大胆的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云臻抱着酒壶,大眼迷离,朝在座的人扫去,一把拂开搀扶着她手臂的皇甫沅澈,摇摇晃晃的朝前走去,皇甫沅澈亦步亦趋的跟着,生怕她又突然摔了。
醉鬼云臻在每个皇子桌前走过,到皇甫战铭桌前的时候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她看到皇甫战铭期待的目光,可同时她也看到宇文翎防备的眼神,终是从皇甫战铭桌前移开。
“云臻,绕了一圈你可选好了?”元皇后沉着脸色问道,她并不喜云臻,因为她像是那个女人,一样的优秀,一样的勾魂。
云臻抬起头,支支吾吾开口:“我选……嗝……”眼前一黑,身子一倒,关键时刻晕倒才是王道。
这回皇甫沅澈有了经验,见她朝后倒,赶紧上前扶着,于是云臻准备无误的晕倒在皇甫沅澈怀中!
玄清帝惊讶伸出脑袋:“她怎么了?”
皇甫沅澈苦笑:“晕了!”
“想来是酒喝多了,既然云臻晕了,这婚事就等云臻醒来再说!”元皇后一锤定音,立马引起玄清帝的不悦,元皇后示意他看向宇文家兄妹,“当务之急,还是先办好战王和九公主的婚事,这可是两国的大事!”
权衡轻重,玄清帝还是知道的,只是不高兴女人插手朝堂上的事儿,这严重刺激到他身为帝王的尊严,但是皇后话已出口,在场还有翎羽国的人,玄清帝只好怏怏的挥挥手:“就照皇后说的办!”
庆功宴还在继续,皇甫沅澈唤来宫女将云臻扶到后殿休息,宫女们要给她脱鞋,皇甫沅澈让她们让开。
“本宫来就可以了,你们让御膳房给云小姐准备醒酒汤!”
堂堂太子殿下,地位尊贵,居然要纡尊降贵为一个女子脱鞋!在场的宫女无不震惊!可是当他们高贵的太子殿下真的单膝跪倒在地为云臻脱鞋的时候,在场的人的眼珠子直接掉到地上了!
皇甫沅澈扶着她上床躺下,掖好被子之后见宫女们还愣原地,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语气也沉了下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额?奴婢这就去!”宫女们仓皇的退了下去。
皇甫沅澈将帕子浸湿,给她擦擦脸,动作温柔。床上的云臻修长的睫毛跳了跳,皇甫沅澈眼尖的捕捉到,微微一愣,随后失笑。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嘴边小声呢喃着:“脸怎么红?会不会捂出病来,还是脱几件衣服比较好!”
床上的云臻明显动作一僵,偷偷眯开一只眼,正对上皇甫沅澈带笑的脸,而从后者的眼神中,云臻知道自己被诓了!孩子气的掀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鼓着腮帮子与他互瞪!
“被子盖上,躺好,宫女很快就回来了!”皇甫沅澈扶着她躺下,为她重新盖好被子,嘴里呢喃着,“你啊,胆子还真大,父皇面前你也敢玩花招,这次算你命大,记住不要有下次,不然早晚你会把你这条小命玩没了!”说到后面,皇甫沅澈的语气不禁变得严厉起来,就连脸上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云臻心头一颤,她也是无路可走,若是可以,谁想跟他们这些古代人周旋!云臻无声叹息,心里盘旋着该如何从这场指婚风波里面脱身!
皇甫沅澈见她如此,便知道她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心中无奈又无力。这时候宫女回来了,皇甫沅澈让云臻见机行事,别露出马脚,自己在这里不好多做停留,将人交给宫女伺候,自己回了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