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宸妃浮躁的心便平静下来,一抬头,看向占着她的位,悠然品茗的皇后,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儿骗谁啊,今儿个她算是明白了,自己怕是着了她元素秋的道,这些年装柔弱,扮大方,一步步纵容,以退为进,原来杀招在这儿呢!只是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她等着看元素秋万劫不复!
宸妃的目光坚定了许多,挺直着身子跪在玄清帝面前,她谁都不看,一眨不眨的盯着玄清帝,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她就不相信他如此狠心!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嫁给陛下二十多年,这些年一直谨守本分,以夫为天,对待皇后娘娘亦是恭敬有力,晨昏定省,自认没有半点差池,今日之事纯属误会,本来臣妾只是与几位夫人在一起闲聊家常,后来想着难得有这机会不如大伙儿一起聚聚,也热闹热闹,当然臣妾自知皇后姐姐在此,不能越俎代庖,便让身边的嬷嬷却请示皇后姐姐,想着由皇后姐姐出面,让大伙儿聚聚,嬷嬷回来之后也说皇后姐姐应允了,臣妾这才着手去办,谁曾想再次派人去请皇后姐姐的时候,却被告知皇后姐姐身体不适!臣妾心里担心姐姐身体,便急急领着众人去探望,谁曾想路上遇上太子妃,发现这样的事儿!”说着,似想到之前那恐怕的画面,宸妃面色惨白的抹着泪花,那模样说不出的哀凄,“发生这样的事儿臣妾自知难逃罪责,毕竟是臣妾提议去看皇后姐姐,不然她们也不会遭受此等祸事,本想着回宫后求陛下责罚,谁曾想却被扣在这么大罪名,这僭越罪名臣妾万万是受不起。请陛下赐臣妾一杯鸩酒,臣妾愿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宸妃面上一副决议赴死的表情,玄清帝看的心头一震,脑海中回忆起往日种种,再看看台下跪立的宸妃,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
云臻心中冷笑,不愧是宫斗的高手,将一切推到那嬷嬷身上,若是她没记错,宸妃身边两个嬷嬷都在之前那场****大战中入了野兽的口,死无对证,这话还不是任由宸妃怎么编排。
云臻能想到的,元皇后这般心思细腻的人物自然不会忽略,她状似无意的拨弄茶汤,余光却有一下没一下看向玄清帝,以死明志?当真是好手段!见玄清帝面有犹豫,元皇后合上杯盏,递给一边的如意,手里捏着帕子,戴着金色护甲的小指微微翘着,金光闪闪,说不出的耀眼,她轻轻擦拭唇角的茶渍,红唇粉润,轻灵话语夹杂着淡淡茶香缓缓溢出:“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求陛下赐鸩酒,以死表清白,这本是无可厚非,姐姐也知道你是逼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只是满朝文武在场,深闺命妇听着,这大帐外还有别国使团,你这么做,知道的会说我沧溟女子性子烈,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是个无道昏君,什么都不审就要取人性命!”
众人一听,面色一白,玄清帝经皇后一提醒,顿觉醍醐灌顶,是啊,若他今日真赐了鸩酒,史官笔下他岂不成了昏君,被后世臭骂吗?想到了这些,玄清帝面色倏然沉了下来,看向宸妃的眼神充满了不悦和谴责。
宸妃心头一拧,手里死死缠着帕子,牙齿咬着下唇,将元皇后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元皇后唇角微微勾起,缓缓起身,走到宸妃面前,伸手扶起地上的宸妃,继续说道:“妹妹若真是为陛下着想,就应该相信咱们的夫君是个旷世明君,定不会随意冤枉无辜之人!”
宸妃面色一白,经皇后这么一说,她岂不是变成不信任玄清帝,一抬头,便对上玄清帝阴沉的眼,宸妃身子一个晃荡,若非皇后扶着,险些跌倒在地。
“妹妹,小心!”元皇后脸上带笑,看似温润谦和,可是宸妃却在她眼里看到出扎人心窝的毒针,不得不说这元皇后真的很懂如何驾驭男人,男人都有大男子主义,尤其是身为习惯掌控一下的帝王,他需要的是臣服,是依附,元皇后什么都不错,言谈举止中却表明我相信你,你想如何便如何?这一来证明自己的无害,二来也极大的满足了男人的自尊心。
元皇后松开宸妃,缓缓走到玄清帝身边,施施然一行礼,温柔道:“陛下,都算了吧!”
这就叫功夫,简单一句就让玄清帝柔了眼神,拉着元皇后的手,柔声说道:“素素,让你受委屈了!”
元皇后摇摇头,但笑不语,宸妃却觉得兵败如山倒,面如死灰。
自始至终云臻都是个局外人,后宫尔虞我诈确实比战场的刀枪喋血更加惨烈,想要独善其身,谈何容易!抬头,看向身边的皇甫沅澈,对方也在看她,这人是帝王之子,看来还是得趁早远离比较好!
皇甫沅澈读懂她的眼神,伸手拉住她的手,用力握紧,掌心的温度在流窜,希望能借此平复躁动的心。
一阵沉默之后,玄清帝面无表情的看向众人:“今日这事朕自会差人调查清楚,宸妃,你受了伤,就跟押解云渺回龙城的队伍回去吧,回去之后好好待在你的关雎宫里,等朕忙完了北焰使团的事再好好审理这事!好了,都散了吧!”
众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玄清帝虽然没有直接给宸妃定罪,可是让她跟押解犯人的队伍回龙城,回去之后还要被禁足,这其中的意味不得不让人深思啊!
“臣……妾遵旨!”宸妃身子一个晃荡,险些跌倒在地。
“臣等告退!”
“儿臣告退!”
皇甫沅澈拉着云臻跟在人群后退了出去,出了大帐,抬头一看,碧蓝色的天空不知何时染上一层阴霾,宸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视线幽怨的朝云臻这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灰头土脸的离开。
“走吧!”皇甫沅澈看着云臻,后者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宸妃离开的方向。
“嗯!”云臻收回视线,并没有动,而是定定的看着与皇甫沅澈相握的手,面上一冷,“还要抓到什么时候?”
皇甫沅澈面上泛着柔和的笑,唇凑到云臻的耳边,轻声呢喃:“抓一辈子可好?”
云臻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的说道:“殿下,你这是在耍流氓吗?”
皇甫沅澈拢了拢胸前碎发,目光荡漾着温暖春色:“若对象是太子妃,本宫不介意一直耍下去!”
云臻瞪他,像是第一天发现他的厚黑无耻似的,用力甩掉他的狼爪,身子一扭,自个儿走自个儿的路去。
皇甫沅澈看了看她有些愤懑的背影,仿佛看到她正面的可爱容颜,面上笑意更深了,不过一回头,看向那闭合的穹庐大帐,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面上笑意不在,眉梢上也染上几分凝重之色。
“啊!”
哐当一声巨响,皇甫沅澈回头一看,就见刚走没几步的云臻不知怎的居然跌坐在地上,面色一凝,连忙上前搀扶。
云臻脸上微微有些恼火,自己不过路过,谁曾想突然有“疯子”冲了出来,跟自己撞个正着,看着前方地面上蓬头垢面的“疯子”云臻不由的皱起眉头。
这还能算人吗?面上血污一片,鼻子被什么东西踩塌下去,耳朵少了一只,双手双脚上更不用说,裹的全是白色绷带,云臻觉得再加点工,古代的人彘也不过如此,想来是那场****大战的遭殃者。
皇甫沅澈将云臻扶起,自然也看到不远处不人不鬼的东西,目光一怔,短暂的震惊之后,他的脸上再无其他表情,权利漩涡长大的孩子什么没见过,这不过是小意思罢了。
旁边帐篷的布帘拉开,一个瘦弱的小丫头满脸惶恐的冲了出来,后面还跟一名太医,那小丫头一见地上的人影,赶紧奔过去,大声嚷嚷着:“夫人,你怎么能自己跑出来呢?若是相爷知道,非得扒了奴婢的皮不可!”她看着这张非人非鬼的脸,几欲作呕,可是她可没忘了自己是个奴婢,这人再怎么呕心仍是掌握她生死的相府夫人。
云臻拧着眉头,有些讶异她居然还活着,不过转而一想为了活命将别人推向虎狼之口,她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也是她应得的,云臻心里没有半点同情之色。
“滚开,你们多滚开!都滚开!滚开!不要吃我!不要……”丞相夫人似乎还陷入之前的梦靥之中,疯狂的挣扎着。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太医走过来,有些惊恐的看着二人,未带二人询问,便将丞相夫人的情况缓缓道来,“老臣奉命来看丞相夫人,本想趁着她昏睡的时候处理好伤口,谁想伤口还没有处理好,夫人醒了,一把推开老臣和看护的丫鬟,惊扰的殿下娘娘还请恕罪!”
“我家夫人遭此大难,神智不清,还请殿下娘娘不要怪罪!”那丫鬟跪地行礼,可刚一松手,丞相夫人便冲了出去,她脸上着急,又顾忌皇甫沅澈和云臻在场,不敢去追。
皇甫沅澈见此,连忙挥手:“快去追吧!”
得了令,小丫鬟立马冲了出去。
云臻转头看向那太医,软言吩咐道:“好生照看丞相夫人,医好她,她可是一品命妇,地位尊贵啊!”
“臣遵旨!”
两人走了出去,那太医站在原地,细细思索云臻的话,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啊!
两人走了好一段路,皇甫沅澈突然开口:“那丞相夫人是如何得罪你了,居然让人医好她,一生受折磨!”女人最注重的就是容貌,这丞相夫人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神智又不清,这辈子算是毁了,若是一般人,恨不得死了。
云臻一直看向前方,仿佛没有听到他说些什么。
皇甫沅澈嘴角的笑意拉大,他能不能理解成这样,她如此不待见丞相府的人跟他有关系,毕竟那慕容嫣就是出自丞相府,而丞相夫人为了让慕容嫣嫁入麟趾宫,费了不少功夫,丞相夫人这么一倒,丞相府算是从今以后鸡犬不宁了!
云臻突然回头看他,正对上他一双了然的目光,心头不禁恼火,下意识的反驳道:“别自作多情,若真是为了你,我定会巴不得丞相夫人死去,到时候慕容嫣热孝在身,三年不能嫁人!”
皇甫沅澈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爱妃的意思是提醒本宫该找个人将丞相夫人给咔嚓了?”他做了一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云臻蹙眉,眼见帐篷到了,索性加快步子,懒得理睬这人。
皇甫沅澈也不恼火,加快步子追上她,在她即将跨入帐篷的时候小声说道:“爱妃,本宫可从来没说你这么做是为了我,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
云臻动作一顿,有些恼火的瞪他,后者却仰头大笑,先一步掀帘而入,留下云臻站在原地,牙齿磨的咯咯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