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温玉抱着那些证据,如珍似宝地捧着它们。
腾巧和只是静静地看着,在洛温玉偶尔抬头的时候,付诸一笑。于是洛温玉立刻又满足了,匆匆忙忙地低头继续看那些证据,仿佛已经看到了腾巧和将来也会像今夜一样,陪在他身边。只是腾巧和有些烦躁,她一直在等着洛温玉自己想起那件重要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洛温玉是不打算往那个方面想了。也怪不得洛家两父子不肯将重要的事情交给洛温玉办,这种人,就算给他罗列好了次序,也能把事情搞砸。
虽然洛温玉觉得时光漫漫,腾巧和却已经等不及了。
她想,干脆自己直接开口提醒吧。
“二公子,有件事情奴家不知当不当说?”腾巧和改了自称,本想让洛温玉更加信任她,不过,这么一点小小的细节变动,明显不会让洛温玉产生丝毫的注意。——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腾巧和在心中咬牙切齿,但这件事情还真是只能让洛温玉来做,她现在必须顺着洛温玉。
“说。”洛温玉本来是学着洛夫贤和洛温显,直觉地吐出了这一个字,但说完了,他又愣住。
他几乎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种控制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
怪不得洛温显不肯将权力交给他啊……原来这真是如此享受的一件事情。
不过现在,却是不给他也不行了。
洛温玉得意地笑了起来。
腾巧和看着洛温玉的傻瓜样子就不爽,但也只能在心底悄悄地翻个白眼。
“是这样的。请问二公子……有没有想过这些证据要给谁?”
“……啊?”洛温玉愣怔地抬起了头,犹犹豫豫地道,“什么意思?”
这白痴果然没有搞清楚情况!
腾巧和倒抽了一口凉气,要此人是她的属下,她早就一巴掌糊上去了。偏偏这个愚蠢的男人还有个洛家的身份在,她想让这件事情闹大,还非得要有这个白痴插手其中才行。腾巧和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意全部都压下去:“这些证据,总要给出去,让别人知道吧?”
“是啊……不过……”洛温玉不由得有些慌乱。
他知道这些证据得交给别人,可是他哪有什么朋友?就算有,也只是一群和他一样混迹于销金窟的纨绔子弟,哪里可能帮助他?别到时候反而给他添乱,把这个消息给传出去就算好了!可以说,洛温玉也有点自知之明。
然而,失去目标的洛温玉也很着急,他找不到可以信任的有用之人。
他甚至有些颓唐地下了床,抱住腾巧和:“你帮帮我,你帮我想想办法!”
腾巧和不悦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依旧带着笑容,只是温度更加清冷了几分:“不如,二公子您试试看去拜见太子殿下呀?”
“太,太子?”洛温玉犹犹豫豫地问道,“我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啊。”
腾巧和伸手,轻轻将洛温玉的和衣整理一番,将头发也都整整齐齐地绾到了脑后——不得不说,洛温玉这样的面孔,如果不是一天到晚醉生梦死,而是好好地收拾一番的话,那么也算得上是一张俊秀的脸庞。
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腾巧和不动声色地蹙眉一瞬,轻声道:“二公子今夜就好好睡一晚吧,待到明日奴家再替您好好收拾一番。您说到底也是堂堂的洛家公子,太子殿下应该会见您。如果他不见……不,奴家替您写封信,他一定会见您。”
洛温玉又惊又喜,他真没想到,腾巧和居然能帮他这么多。他更坚定了,以后要真能够把自己大哥给扳倒,一定要将腾巧和娶为正妻,至少她如此知书达理,又识得大体,以后肯定能对他产生很大帮助。
说不定,洛家以后就要交到他洛温玉的手中啦!
洛温玉越想越心动,几乎要睡不着。
还是腾巧和耐心地陪着他,他才渐渐入梦。
…
皇宫。
项隹原本在御书房里批阅今日的奏章,不过自家太子死乞白赖非要和他会面,只得勉勉强强去了偏殿。……今天晚上又要加班批改了,可恶!
于是带着淡淡不爽的项隹脸也黑得要死。
不过项盈要是这么轻易会被项隹的表情吓到,这太子的位置早就坐不稳了。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视地走到了项隹面前,恭恭敬敬地和他见礼:“父皇。”这儿又没旁人,装什么威武雄壮啊!
项盈的鄙视隐藏得很深,不过项隹通过父子之间的血脉联系还是能够稍微感觉到一点。
于是他也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算是把这件事情给揭过去了。
“今天特意来见朕,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禀告?”虽然项隹只是随口问问。
不过项盈却是立刻跪倒下来:“儿臣有大事禀告,还望父皇恕罪。”
项盈这个极度正式的态度也立刻让项隹对他即将说的事情重视起来。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项盈还不曾禀告,便先认罪?不过,不得不说项盈这种态度令他十分不满。这算什么?怀疑他英武敏慧的帝王智商吗?
项隹当下王霸之气大开,决意要给自家太子一点苦头吃:“什么事情需要这么拐弯抹角地说?怎么,如今朕与你,已经没有办法坦然而言了?”
这种罪要是认了,项盈就完了,于是立刻否认:“儿臣绝无此意。”
“……哼!”项隹冷冷一哼,“说吧。”
项盈却没说。
他只是走到旁边——项隹这才注意到,这个偏殿的角落里居然堆了一些像是杂物?……不对,是书本似的东西。还有些折起来的纸张。怎么,如今的偏殿做废物堆了么?这句话项隹没来得及说出口,不然又要丢脸了。
项盈捧着这对项隹眼中的垃圾走了过来:“还请父皇阅过,儿臣才敢禀告。”
“拿来吧。”项隹不喜欢在商量重要事情的时候,旁边有宦官跟随,所以现在也只能让项盈自己亲手将这些东西捧上去。不得不说这些东西相当有分量,砸在项隹面前的桌子上时,还发出“砰”的一声。
项隹不满地看了项盈一眼,转念一想,他家太子又不是专职做搬运工的,没干过这种粗事也是平常。当然,此时的项隹还有耐心胡思乱想,不过看完了那堆东西以后,他的表情立刻变得阴冷无比。
“洛温显……是洛夫贤的长子吧?”项隹对洛温显之所以很有记忆,还是因为他年少时,与洛夫贤什么都喜欢说一说。洛夫贤当年喜得一子,抱着洛温显来到项隹面前特意还给项隹炫耀了一番。
可现在,这个曾经被项隹也给予厚望的少年,长大了。
而且,长残了。
项盈噗通一声又跪下来:“儿臣知道,洛夫贤大人与父皇您是少时的友人,然而父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洛大人到底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混到如今,党羽遍地……您认为他依旧是您那个朋友,可是现在,他很明显想要更多了。父皇,贪婪之心,是没有止境的,如今他可以为了权势富贵杀人,将来……”
项隹猛然挥手止住了项盈接下来的话。
他有些犹豫地道:“犯这些罪过的,到底只是他的儿子罢了。而且……而且这个消息也说不定是……”
“这些东西,是洛家二公子亲自来拜见,给儿臣的。”项盈冷然道。
项盈顿了顿,接着道:“何况,不久前有一个通敌叛国的翟狄月,也是洛夫贤大人的学生吧?他有一个通敌叛国的学生,还有一个贪赃枉法的儿子……父皇,儿臣并不觉得,洛夫贤大人有资格说他是完全无辜,完全清白的。”
项隹还要再说,可项盈跪着,倒像是充满勇气似的,滔滔不绝起来:“就算洛大人可以摘出去,可是他御下不严,管束不力,这也是罪过。”
项隹恼羞成怒:“什么都让你说了,朕还说什么!”
“儿臣不敢!儿臣有罪!”项盈很是光棍,一被喝问,立刻磕头认错,毫不犹豫。
项隹简直要被自己这个儿子给气笑了。
他以前就知道项盈厌恶洛夫贤,不过这么充足的证据……何况,这些证据指向的也只是洛温显,和他没什么关系。到时候,正如项盈所言,就判洛夫贤一个御下不严,管束不力的罪过吧。
项隹轻飘飘地,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只是,还有一根刺,如鲠在喉。
在朝堂上,杜琼之说过;如今,他的儿子也提醒自己了。
洛温显的过错,在他眼里,不算什么。
可是翟狄月……通敌叛国,就是要反叛他皇家!如若有可能,他能把翟狄月抓回来的话,必然是要将此人千刀万剐的。可是,正如众人所言,这个翟狄月是洛夫贤最倚重的弟子,这对师徒之间,真的没有别的牵扯么?
为什么,洛夫贤一直不想放纳兰桀出京打仗?
不管边疆再多艰难,纳兰桀出马,就一定能胜利。
可是,他怎么觉得……洛夫贤,好像不想让大楚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