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原欲心脏狂跳，面上显出犹疑之色后，吐出了自己原先准备好的说辞：“那日和众位师兄分别后，师傅把我带回洞府，叮嘱了一番。师傅说，我这些年来麻木地进行修为提升，却没有估计到自己根基的承受力。他本打算找机会专门给我稳固根基的。但他也没想到仙劫来得如此之快。所以师傅给我选择了一个偏僻的洞府，让我自行去修炼。师傅还不允许我关注他渡劫的事，让我把根基稳固好后再出来。”
剑成子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如今你出来了，可是已经修筑好根基了吗？”
原欲摇摇头，苦笑道：“我根基受损太重，恐怕没有数百年之功，根本无法完全恢复。这二十年的苦修，不过是让我的根基勉强稳定而已。我之所以前来找师兄，是因为我前段时间去外面采购练功的材料，无意中听到了师傅陨落的消息。虽说我也是对各种结果早有心理预期，但事情真的发生了，一时也是难以心静。”
剑成子静静地品着口中的宝茶，似乎有些触动，半晌后，才道：“那你来我这里是……”
原欲抿抿唇，道：“我是来和师兄道别的。”
“道别？”剑成子似乎愣住了。
原欲点点头，道：“我以前在偌大的木秀宗只顾着在师傅身边修炼，认识的人很少。如今师傅走了，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念想。除了师傅以外，我唯一一个熟知的人就是二师兄了。于私于公，我都该过来给师兄道个别。师兄，我想离开这里，去外面闯荡一番。”
剑成子又是良久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出去闯荡？就你？”
原欲觉得自己的自尊心有些受伤，但一想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天才，也就好过了一点，辩解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也是想去外面多历练一下。师兄当年据说就是到了金丹期以后出去历练的。当然，师兄天赋异禀，不是常人能比的。可我……”
“你也不是一般人，小灵胎。”剑成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原欲一时不知道改接什么话，但是之前身上那种无形的压抑感似乎消失了，让他顿觉轻松许多。
“跟我来。”剑成子对他说完，便立即离开原来的座位。
原欲愣了愣，心里踌躇万分，但脚步还是乖乖跟了过去。
当原欲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愣住了。
在他想来，剑成子应该带着他，绕过一个阴森黑暗的长廊，来到一间小小的密室，或者传授他什么秘宝，或者告诉他什么秘密，或者把他杀人灭口。
可是，万万没想到剑成子居然把他带到了山外。孤峰傲立天地，直插苍穹。从山腰处往上，孤峰外围云雾缭绕，给孤峰增加了几分神秘之感。
剑成子站在半空，面对着孤峰而立，竟给人一种犹在孤峰之上的伟岸感觉。
原欲在剑成子身后，同样静静地站立。过了整整三个时辰，剑成子依旧一动不动，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原欲却心中叫苦不迭，他二十年的苦修不过是让他的根基勉强维持稳定而已，在高空中维持身形这么久，他体内的灵力渐渐维持不住，双腿中的酸麻感越来越重。
见剑成子似乎入定了一般对周围不管不问，原欲悄悄拍了拍储物袋，取出一块中品灵石，小心翼翼地吸取其中的灵力起来。吸取足够灵力后，原欲闭上眼睛，吐纳呼吸几次后，神采奕奕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剑成子不知何时已经面向了自己。
原欲眨眨眼睛，很快反应过来，低头道：“我修为太弱，虽说是金丹期了，但持久力还不如一个筑基期的呢。让师兄见笑了。”
剑成子摇摇头，又点点头，突然瞳孔一缩。原欲顿时觉得遍体僵硬，如坠冰窖。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原欲感觉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他明白，刚才是剑成子在检查自己的根基状况。剑成子目光闪了闪，道：“的确。我知你根基受损，但也未曾想到竟如此严重。你过去的二十年里潜心修复自己的根基，对你来说是最正确的事。”
原欲点点头，苦笑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只见剑成子左手一翻，手中出现一件法宝来。原欲一件，呼吸一滞，几欲后退。
赫然是那把明黄朱雀刀！
剑成子轻轻抚摸了一遍刀身，感叹道：“师傅陨落后，他的这把本命宝刀就被我暂时保管了。我至今也没有摸去师傅在上面留下来的禁止和神念，所以只能发挥出这把刀十分之一二的威力罢了。”说罢把目光转向了原欲，眼中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原欲悄悄握紧了拳，快速思考如果剑成子发难的话，自己如何逃脱。一连想了几个方法，但都被自己很快否决了。用那件天地灵宝仙人冠？就他现在这点修为和灵力，没等把这件天地灵宝运用起来，就先被它吸干了。再次召唤血影？上次如果不是善缘老祖正在渡仙劫，他们即使早做了谋划，也根本没有得手的机会。拿着遁术符跑？什么遁术符激发的遁术能比剑成子的速度更快呢？
原欲胡乱想着，但面上还是勉强保持了镇定，只是染上了一层哀戚之色，仿佛在为自己的师傅而悲伤。
剑成子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虽然未曾修行过其他法术，但也应该听说过开山第一刀吧？”
原欲见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略微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是自然。开山第一刀是整个西灵州最最普及的刀法，即使是刚入通灵期的人也会掌握。”开山第一刀听着霸气，但其实是所有刀法中最最简单的一种。甚至，他连刀法都算不上，就是两手一握，向下一砍而已。开山第一刀主要是让新人学会握刀的姿势，很多新人只要练习几个时辰就可以熟练掌握。
剑成子问这个干什么？
剑成子看着原欲疑惑的眼神，平静道：“我刚入师门时，学的第一个法术就是‘开山第一刀’，当时我化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完全掌握。但是师傅说，还不够。后来我又练习了三天，师傅说，还不够。后来，我又练习了三个月，师傅说，还不够。后来，我都忘了我那时练习了多久，不过我记得，至今为止，我已经练习了十二万三千六百七十二次。”
原欲睁大了眼睛，有些无法相信。
剑成子转回身，面对着孤峰，话却是对原欲说的：“这是第十二万三千六百七十三次。”说罢他平静地摆好姿势，两手握刀，向下一砍，就像每一个刚入师门的新人一样，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
剑成子轻轻砍完后，周围依旧安安静静的，没有轰鸣炸响，也没有狂风大作。但是，云散了，缭绕孤峰的云散了，露出了此刻的孤峰。那已经不是一片孤峰了，而成了双峰！双峰中间是一条一米宽的沟壑。双峰相对的那两面崖壁上，光滑如镜。
开山第一刀只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剑成子却用它轻轻劈开了一座山！
剑成子收回明黄朱雀刀，对原欲说道：“我一直很感谢师傅，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好，而是因为他对我足够严厉。后来，我又学习了很多刀法；后来我改学各种剑法；后来，我创造了自己的阳山风云剑。后来，我学习其他各种刀剑时，全部畅通无阻。因为我练习过十万多遍这招开山第一刀。”
原欲的脸色有些苍白，旋即又自嘲地笑了笑，道：“师傅，对二师兄自然是非常疼爱的。”
剑成子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向两座崖壁的山缝中飞去。
原欲咬咬牙，迅速跟了上去。
崖壁间的细缝刚好可以容一个人通过。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飞到了地面上。之后原欲又随着剑成子徒步在细缝中走了一个两个多时辰。剑成子终于停下脚步，站立不动了。
原欲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他感觉到，自己当时的小手段也许根本就没有瞒过剑成子的眼睛，就是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剑成子在原地转了一圈，踩了踩脚下坚实的土地，然后走到一边，对原欲说道：“它在这里。”
它？谁？原欲大口呼吸了两口这里的灵气，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没有多问，从自己的体内取出了本命法宝——嘉月灵剑。他本想用神识探查一下面的东西，但却发现了一些限制神识的禁制。虽说禁制很简单，但偏偏自己的神识更弱，根本突破不了禁制。
原欲干脆敲敲地面，然后趴在地上用耳朵听了听，随即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笑容。这小东西，藏得地方离地面很近，看来是在山峰被劈开后，仓皇逃到地面下的。
原欲把自己的嘉月灵剑变成了一个小铁锹，插进土里开始挖起来。当然，小铁锹毕竟带着灵力，挖土的速度飞快，很快就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原欲顿时间把所有担忧先抛在脑后，欢快地喊道：“找到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