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炯出服装间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冷笑了一下。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一直盯着周炯。我躺在地上,真不想动: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呢?”
“发了六七个小时的服装,躺一下怎么了?”
“你现在是主演,不是群舞,要有点姿态才行啊!”
“我们平时排练累了都这样的。”
我本来以为,她把周炯打发走是想单独和我待会呢?原来是为了教训我。我很不情愿地坐了起来,看着她。她继续: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男人要有魅力,魅力从哪来呢?”
“我知道,但是就是累了,想靠会都不行吗?”
“你说对了,真的不行。你这样就叫做没素质。”
“至于吗?累了躺下就是没素质。”
我站起身,走出了门口。我要不出来,可能真的会发火。她这些话,可能触碰到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回到化妆间重重的把门关上。峰哥从厕所里出来:
“你怎么了,又跟其他演员生气啦?”
“没有,有人说我素质低。”
“哈哈,是太太对吧!”
“你怎么知道。”
“要是演员,你就动手了啊!只有太太你才会气成这样。”
我坐在椅子上没有接峰哥的话,峰哥也没有再说什么,拿着烟出去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想给自己两个狠狠的嘴巴子。门响了:
“有东西吃,你吃不吃。”
是她。这算什么?算道歉吗?突然很想笑,觉得自己就像小孩过家家一样。没憋住,还是笑了出来:
“我当然吃啊!我也辛苦那么长时间了。”
“那就快点,男人别婆婆妈妈的。”
好话她说出来都那么刺耳,总是时时都想着教育我。哎!愿打愿挨的情分啊!老天爷没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啊!跟着走吧!拿上吃的喝的狼吞虎咽。
换上服装开始第一次穿服装联排。激动到有使不完的劲。因为,我穿上了主要角色的服装。开始联排前,我在剧院里游荡。走到大化妆间,找脸哥:
“诶,我没带烟,你的烟呢?”
“你怎么穿这个服装啊?”
“通知我穿的。”
“你的角色已经定了吗?”
“不知道,我没有问,应该还没有确定吧!”
脸哥盯着我身上的服装上下打量了半天。在抽屉里慢慢拿出烟递给我。身边的演员都在偷偷的打量我,背身的演员都在镜子里打量我。我得意啊!哪是什么要烟啊!就是来显摆的。让这帮人好好的看看我的努力。昂首阔步走出化妆间,脸哥跟了出来。走出剧院后门。脸哥一直在我身后,我觉得身后一股冷风吹了过来。也难怪了,脸哥心里不平衡啊!本来大家都觉得我只是个替补而已,就连我自己也是那么想的。今天正式穿上了角色的服装我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
脸哥坐在我身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我看向其它地方的时候,他就会盯着我的服装看。我知道这种感觉,是一种内心的渴望。我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现在,对于脸哥来说,可能心里更难受。本来都是相同等级的演员,甚至脸哥会觉得我比他要更低一点。可现在角色的服装穿在了我的身上,心里的那种不平衡可想而知。多数人在这种时候,都不会认为是自己不够好,而是别人用了某种其它的方法而得到的。之前的我会很介意演员们的看法,现在已经释怀了。根本没有人能从正面去看待我,我也无法去要求人家。在经受了那么多的打击后,我终于可以不再顾忌什么了。做好该做的事,只有自己能帮自己。
抽完烟开始准备联排了。站在侧幕边,看着群舞的开场。哎!跳得真是没有我在上面的时候那么好。位置不对、动作太小、感觉就更别提了。看得我直摇头,脸哥又在旁边看着我,他也在摇头: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你跳得好啊?”
“我是觉得,我在上面起码会比现在好。”
“那你就跳群舞啊!”
“那我的角色让给你跳啊?你也不会啊!”
“你要真能让我,我保证几天就学会。”
我憋着嘴上下打量他,是真的觉得他太看得起自己了。也证实从现在起,脸哥也开始嫉妒我了。以前我只是个替补,现在不一样了。傻子都能看出来,我的角色已经确定了。别人我不关心有什么变化,但是脸哥的变化,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始终曾经是同学,后来是室友。可现在,可能再也不可能那么近了。
终于到我上场了,身体的轻盈让我都有点控制不好身体了。才一套出场动作,脚底下已经开始站不住了。脚腕和脚底都开始发酸。舞台上和练功厅完全两回事。练功厅再大,面对的无非就是镜子或墙壁。可是上了舞台,观众的位置是空旷的。无形中增加了压迫感,瞬间觉得自己渺小了。这也是跳上角色单独矗立在灯光、音响、舞美之下才体会到的。我的动作越来越走样了。我角色的舞台首秀结束了,第一段跳完,要对灯光。所有演员都停在了舞台上,一个队形一组灯光。一个段落段起码要对半个小时。由于我角色的特性是在舞台上穿梭,所以,我只需要一个追光,不需要别的光。所以,我直接就坐到了观众席。心情很不好,身边没有上的演员都在看着我笑,很开心的笑。我知道这是幸灾乐祸,我也确实没有跳好。
又闻到了她的香味,她从我眼前走过。停都没停向我招招手,那我就跟着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到了她的办公室:
“你哪不舒服啊?”
“我没有啊!挺好的。”
“那你怎么跟在练功厅跳得不一样啊?怎么那么差呢?”
“穿上服装不太适应,今天也是第一次上台跳这个角色,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哎!”
“适应一下就好了,穿上服装还不习惯呢!”
“那好吧!看你的表现啊!别丢人啊!”
她挥挥手,我走出她的办公室。脚步放得很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真是害怕把这次机会给丢掉了。走回到观众席,演员们看到我就很开心的笑。我恨得牙根痒痒。我一定要把信心捡回来。
我的第二次上场。经过刚才的教训,我把激情收了起来。稳健快速几步跑,在舞台中心高高踢起右腿,左脚蹬地。空中右腿高度不变,转身踢起左腿落地蹲下,立刻跳起。打开手中的小扇子快速的扇着风,脸上做着怪样。快速跑到台口,冲着观众席做鬼脸。瞬间蹲下,左手向后甩,双脚蹬地,单手落地顺势推手收腹,双脚落地。又是扇风的动作。几个动作下来,心里有了底。终于找到了舞台上的感觉。跑向上场口,几个卫士站立在那。我上去又是摸、又是踢、又是抬下巴的。剧情需要,我饰演的是一个太监。十几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宫女从上场口列队碎步走了出来,我上前去挑逗。我倒退对着带头的宫女嘻嘻哈哈。跑到中间的宫女身边。她们手拿着白色的大羽毛扇。我学着她们的动作一起跳。左手兰花指向左侧远远伸出去,右腿半蹲,左脚随手远远伸出脚尖点地,右手的扇子缓缓向上方伸出时打开。我动作时会向宫女们眨眼、嬉笑。学着她们很女人的动作。这时我感觉到,完全能把握住自己与舞台的关系了。又可以开始激动的舞蹈了。越跳越轻松。真是觉得自己幸运,能那么快就找回舞台感觉。也要谢谢这些演员们啊!没有他们,我想我也不能坚持走到今天的。
对光是每部舞台剧最重要的环节,甚至关乎整部剧的成败。灯光可以划分时间、地点、空间、情感等等。我现在上场的这个段落,是一段情绪夸张的片段。君王在舞台正中间,挥舞着手中的剑。周边的环境光都是蓝色,而君王始终是一束白光跟随,表现的就是孤独空间里君王的孤寂。君王愁眉不展的表情,手中的剑时而沉重缓慢;时而轻盈迅速;时而被藏在身后。这一切都是在表述一个君王的内心情感。看似身边簇拥着无数的人,实而这才是一个君王最可怜的地方。环境光会随着君王舞剑的轻重缓急,表情里的点点变化而随之明暗。整体环境光还是在同一个环境中。我饰演的太监一角,在侧幕边探头观望着君王的一举一动。一束追光打在我出现的角落,微弱却能清晰的看清我的行动。不至于影响到君王的表演。在一段沉醉于忧愁中的舞剑后,君王手中的剑,慢慢放缓。此时君王身上的光开始变得微弱,太监身上的光缓缓明亮。这是一段太监告密君王的段落。
太监见君王心情慢慢平复,想趁机闯入君王身边告密,却又犹豫是否时机正确,告密与否。挣扎着唯唯诺诺,小心意义怕触怒君王。君王此时的光束慢慢收起,融入到环境光中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