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男人对女人总归是好的。
白露在眼角的余光中留意到男孩子一直盯着电视机的画面看，不时动动眉梢，行为举止中有一种不经意的散漫，对两位邻居的到来，并没有像她的女友一般强烈的排斥。只是碍于眼前的局面，不能故作热情。
白露几乎可以预见，再谈下去大家可供使用的话题也只有户籍所在地，彼此晦涩的专业知识，黯淡的工作前景和是否光明的教育出身。
女人心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对这场仪式般的见面抱有高度的原期待。且不说，两位皮肤光洁，清爽的单身女人入住，会给他们的爱情生活带来多大的妨害，从而惹邻居女主人心烦。就是彼此能很好地排除这些潜意识里的不安，又会如何呢？
她们并不是因为要和邻居相处融洽来定居的。
这么想着，白露受挫的心情也就平复下来。
果真女邻居继续问，“听口音不是本地人，你们来上海找工作吗？”
“是。”李白二人异口同声，在一个后辈面前彻底虔诚起来。
看电视的男邻居在繁忙中闷笑了一声，“现在在上海找工作可不容易。外地学校获得认可真难。你们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刚毕业？”
客厅里除了一张双人沙发外，没有多余的座位，先占先得，李寒和白露更不好直接坐在男邻居的身边，依旧这么站着答话。
“刚毕业！”这种恭维对于二十五岁的女人来说还真是非一般的珍贵。她们看起来面孔比实际年龄要青春，真是可喜可贺。
李寒笑说，“我们从江城过来，以后还请多关照了。”
男邻居没有说话，女邻居启齿笑了笑。
白露见机说，“你还在忙晚饭，我们就不打扰了。走吧，李寒，咱们回房间整理一下东西也准备休息吧。”
全身而退。回到卧室后，两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所谓世情冷暖也大抵如此，各有各的不遂心和生活压力，不良情绪只得暗自消化了。
李白二人勉力对视一笑，开始晚间生活。
不一会儿工夫，房门外的客厅里又热闹起来。邻居情侣准备好了晚饭。男生建议把电视节目加入晚餐菜单，于是客厅变成了餐厅。再一会儿，嘟嘟，叭叭的咀嚼吞咽声都可以穿透房门听得到。
女声说，“现在怎么还有两个女的一块出来找工作的。看她们的样子，不会是蕾丝吧。”女女同住，是真的不寻常。这年头，还有一把年纪和女性友人长期居住在一起的？
“也不像。”男声不经心地应了一下，自言自语评论起电视上的时政来，大概一口饭下去。说的话有点模糊不清。
“怎么不像。”
“那间房里放的不是个上下铺吗？不像我们的这边是张双人床。”
女声没有继续反驳，沉默了一会儿说，“把频道换换，今晚有相亲节目的。”
“那种节目有什么好看的？”
“同学们都在寝室里看的！现在住到外面来，网络都没用，不过看个电视节目，你也跟我抢。”视频内容变了。大概是女邻居自己切换了频道，只听遥控器“吧”得一声落在玻璃面的茶几上。
而紧接着听到男声一句抱怨，“不打声招呼……哎，你这饭煮得咸了啊。”男方抢夺失败，怨气转移，变成攻击别人的厨艺，李白二人的注意力均被外面世界吸引着，听到此处，不由得对视微笑起来。李寒手拢着嘴巴，无声喊话，口型是：“偷听不道德。”白露刮刮自己的脸皮，做了个“你没羞”的回复。
只听客厅里的女生反驳说，“还好意思说我。干嘛不自己动手，现在上海男人有哪个不会煮饭的？我没有罢工你就感恩戴德吧。像我这么持家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你在外面住的同学有哪个不会煮饭的？暑假一过，就是大四了，我又得找工作，又得准备研究生考试，你都不体谅我。”
男人不再开口。
片刻之后，女声又温柔下来，放低声音问，“那两个女的看起来有些妖里妖气的，不会是根本没有学历的，来上海从事那一行吧。”
怀疑得有理有据，李寒和白露都不禁再次竖起了耳朵。
“是吗？”
“当然了。将来有不三不四的男人来家里，你就知道我说的没有错了。”
男人得了教训，好久没有反应。
女声抱怨说，“当初就不该让她们两个住进来。”
“房东没有意见，我们能说什么。”
“是我们先到的，你态度再坚决一点，事先就让你同学和女朋友住进来，会有这回事吗？”
“你当初不是说和熟人住在一起，经济账不好算，共用什么的也不容易分清楚，我们心肠软，铁定吃亏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被抢白的女声顿时尖刻起来，“是你同学钱筹不够，又决定不搬了的。”
而后一段时间，电视里的爆笑声压倒了一切。
没有人继续讲话了。女人放下碗筷起身回卧室。关闭房门后，仍旧不忘高声提醒，“看完电视记得洗碗。这鬼天气真是热死了，不洗就会放馊的。”
隔了一会儿，“喂，你要不要来卧室吹吹空调，电视有什么好看的？我明天还得回寝室一次，期末考真是心烦。”
李寒停下手中的动作，凑近在床上跏趺坐姿，正在一心二用，翻阅书脊上贴有图书馆标志小说书的白露，压低声音至最小音量说，“好像在家里关上房门听父母吵架似的。这可怎么办，我来第一天就被讨厌了，以后我们还得小心点。练台词大概也不能在卧室里大声嚷嚷。我俩儿是后来的，免得惹人讨厌加讨厌。”
白露点点头，“我们也别在电费上计较了。我们这间的空调不能用。保暖和降暑都得靠自身功能。我挂了蚊帐，应该没有蚊子的。租房那天检查过了，上铺的栏杆和木床板都是坏的。后天你那张小床应该就能送过来。这两天就委屈你和我凑合着一起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