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发生过。他们彼此和别人。
想到处子这个词。
白露感到有些不自在,脑子里只要浮现想象中的场面就不断给沉默的气氛平添尴尬。
白露交叠起双手,侧转头无顾忌地看着祁镇明灭不定的半张脸,他是祁镇,身边的女人是自己。该是梦想成真的开怀,现在却丝毫笑不出来。思绪拉回到现实的局面,更是觉得无尽的悲哀。
车子在祁镇的操控下前进着,是去酒店?还是他的公寓?还是哪里?
这又算是什么呢?为表示交好缔结的短暂仪式,不是,他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利益的纠葛;为了心内的激情,纯真的爱恋,也不是,他们中间至少隔了开始远离少年的淡淡哀愁。或许只是另一种本能,让他们的行为直奔主题。
祁镇不说目的地,白露也懒得发问。因为她开始在后悔,后悔圆梦,更恐惧梦圆之后的无边无际的恐惧。
“真是,我们就这样从会场出来了。”白露先是开口尴尬地笑笑,她的笑容也没有了任何意义,祁镇也挑动嘴角,没有回答。
“前辈们还在会场,我就这样出来。”白露没有再说我们,她不想表示亲近,也不愿意做出为男人着想的姿态。刚刚白露离开的是一场以端午节的名义举办的和校友前辈的社交晚会。一场媒体人和准媒体人的见面时光,其实有着百分百欢聚和选拨新人的意味。白露在一年前的社交场合,凭借着向组委会提交作品的实力得到了社交入场券后,获得了一名报业记者前辈的赏识,陆陆续续开始在他带领的团队实习,现在作为实习记者的经验近满一年,正式拜师入行已临近百尺竿头。
“所以开始担心,在最后一刻就失去了工作机会是吗?”男人的口气听不出来愠怒,却有讽刺的酸味,他说,“你刚才只是想在憋闷的气氛里找点乐子才跟我出来,现在我的利用价值结束,就彻底反悔要回去了。”
“找乐子。我为什么要从你身上找?”白露反问祁镇,竟想不到身体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恨极的时候是这样,他根本误会了她,而她不知道如何开口辩解。会和他出来会场,完全是因为喜欢,单纯的喜欢,深埋的暗恋。
祁镇左边的鼻孔里发出笑声,声线像棒槌闷闷地捶在白露的胸口,“不是么?把同龄以下的男性作为玩伴,只有那些老男人,前辈,才是可利用的情人的对象。”
白露一时气结,手扶车门,原来他来到她身边的开始,就知道她参加这场社交的目的,他根本是存心的,要破坏别人的前程来证明自己的魅力,一梦方醒后白露心内绞痛起来,刚刚为什么总是担心,担心少年之心不再,原来她患得患失地还是自己的深埋的爱情,确切说是这个身边的男人是不是对她至少抱有着一丝的真情。而他却现实地将她周围的男人分为享乐型和利用型,对某些人可以考虑付出,对另一人则是绝对自由。
真是可怕的开始,公主梦醒来不是更好的情人梦,只是另一场男女关系。
“那你呢?把我当什么?情人还是准备结婚的对象?”
“没有想到你也会这样世俗。”祁镇的刻薄直白牵动了额头的太阳骨,暴怒的样子吓到了白露,“你真让我失望。”
被相见和相处时光短暂如同晨梦的男人兜头臭骂,白露觉得好笑,不过是初次开口讲话的情谊,怎么忽而变成了吵嘴的关系。似乎真是认识很久似的。
“一个交往女人可以从这里排到校门口的男人究竟是凭借着什么指责别人的人生。”无论是求学,求职,购物都有着家族势力背书的浪荡公子,到底还在她这样的平民之女身上期待什么。“我要下车了,没有理由再听你羞辱下去。”白露下车,转身起步,车门比臆想中的容易打开,自己却比想象中的脆弱。
那场面定是疯狂的,像是青春言情剧。追随而来的祁镇在车尾处,紧紧攫住了女人的左手,“等等。”
为什么回身。
白露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大粒大粒的眼泪纷纷扬扬地下落,滴在男人的手背。额头也因伤心出现层层的褶皱,祁镇俯低身就是一吻,在她的双眉间,转瞬即逝的一吻。
“我爱你。”没有比这更无力更愚蠢的言语了,隔着欲念和现实说这些,就像把未来的迷茫通通摆在眼前。张爱玲说得对,男人是不愿谈恋爱的,除非在年少的某时,难道祁镇还年少。还是因为池莉前辈在这条樱花路上曾说,不谈爱情。所以他的表白也无关紧要。
所以白露呆呆地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止不住的眼泪,或许是气到了另一个极点,也或许是大脑停留在了伤心的某一点。白露心被钝刀切割,她缓缓脱离他渐渐无望绝望而松开的双手,掉头转身。在花谢的樱树下说出什么爱与不爱的感情,只觉得可笑而不可靠,应景的不复当时的人和月。这是愚蠢的。
这是个人和人信任感极低的年头。要怪也只能怪。
白露当作没有听到什么,仓皇地走向了和寝室相反的方向。在意识到之后也不敢回身纠正,怕他走掉了,更怕他在等待。不是不需要纯纯的童话爱,就像需要精细的食物,高贵的服饰一样,只是另一种心境随着时间的前行淡忘了。美丽的年轻容貌不敢肆意挥霍,终于这不再是获得人生的唯一条件。求爱的勇气衰老着。
祁镇没有勇气再追上来,也没有勇气进到还留有白露气息的车里,他低头点燃一支烟,依靠着车门慢慢吸起来。
白露的房间终于亮了灯。两人间里凌乱地堆着各路时尚杂志,周刊新闻,还有封面华丽明显异于其他类书籍的读物。和自己一样要成为记者的室友回来过,又走了。白露稍稍有些安心,总是有人的气息。苏雨是白露大学里第一个至今没有恋爱经历和暧昧绯闻的同学,以至白露每次看到她总有一种类似媒婆或是男人婆的感觉。她长着有些亮眼的黑暗肤色,五官粗疏地摆放在脸上,是一种健康活力的容貌,拼劲儿十足。性格上也有一种七零八落的豪放,这直接反应在她的生活习惯上。白露整理着房间有限的公共空间,想象着和室友比自己更加缺乏女人味的身材,脸上慢慢有了笑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学三年级,人生定位也更加明晰。多数人都在学校宿舍外有了另一个居所。分离是迟早的事,虽然他们的大多数仍会聚集在中国窄小的媒体圈子。但现在的分离或许是为了再一次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