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紫禁城，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内监宫女。
他们见到吴良辅，都陪着笑脸打招呼。
在午门处，吴良辅跟迎面走来的中年内监逗闷子。
“吴公公，出去办差，咋没带你那宝贝老二啊？”
“我那宝贝儿老二，进宫前儿，不是让你王一刀给骟了嘛！”
“你个骟驴，我说的舔腚吴——”
“你说我那干儿子啊，他今天御前当值——”
“你呀，哪辈子修的福分？一个前明贰臣，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不说，一个骟驴居然还有人叫爹……”
“哎哟，这能当真啊？过过嘴瘾而已，难不成还指望他给我养老送终传宗接代？”
这些无法入耳的粗话，钻进我耳朵里，让我一阵阵臊得慌。我扭开脸，把目光投向午门前新立的一座石碑。那石碑上，镌刻着孝庄皇太后的懿旨：汉女不得入宫为妃——
我的羞涩与不知所措，引起了王一刀的注意。他一边跟吴良辅逗闷子，一边用眼打量我：“哟，这是新来的吧，看着面生——”
“小明子，我老乡——”
“我记得你跟前儿有个小明子，还是我净的身。怎么今儿看着，有点儿面生啊？”
“哎哟，你说的是那个小明子啊！他呀，前几天犯错，差点儿没被主子打死。可能是怕了，跟我出去办差，竟然趁我不注意偷溜了。刚巧，大街上遇见我老乡。家里穷，想进宫混口饭吃，我就顺道把他带进来了……”
“还没去净身房吧？”
“他呀，还真不用过你那一关了。”吴良辅凑近王一刀，耳语，“这小子，小时候跟哥哥玩刀，哥哥不小心，把他给骟了。就因为这，他才想进宫当太监。不信，你隔着衣服打量一下，有没有那一嘟噜宝贝东西……”
“别说，还真不用我费事了——”
王一刀斜着眼睛打量我，笑得暧昧。
我当时臊得，差点儿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嘚，你回去呀，在净身薄上替小明子画一笔。我一会儿去内务府，给他备个案。省得内务府查时，找麻烦……”
“都太监开口，着面子我给——”
王一刀打趣一声，走了。
吴良辅回头，叮嘱我：“进了宫，少说，多听，这对你没坏处。有人问，就说你叫小明子，新来的，我老乡，记住了没——”
“记住了——”
我心里，一阵黯然。
言官府里的大小姐明月已经伏诛，现在活着的，是内监小明子。从此以后，我要背着小明子的身份，在这皇宫内苑里苟且偷生。一旦身份暴露，将死无葬身之地，甚至会连累我的救命恩人吴良辅。他叮嘱我少说话，估计也是怕东窗事发累及自身。
吴良辅看我伤感，似有不忍，劝慰，“皇上亲政前，只能暂时隐姓埋名。等到皇上亲政，明大人冤案昭雪时，自然就是你恢复身份之时。相信我，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默默地点点头，给吴公公福了一福。
吴良辅吓得太惊失色，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没人，才定下神来。他凑近我，警醒：“你现在是太监，这闺阁女子的礼数，不是你该有的。小太监施礼，是这样式儿。单膝跪地，一手扶膝，一手撑地……”
吴公公一边解释，一边示范。
示范完毕，起身看着我。
“你给咱家学学——”
“小明子参见吴公公——”
我依葫芦画瓢，学着吴良辅的样子施礼。
他看着我，伸起了大拇指，夸赞：“不亏是才女，聪明，一学就会。记住，以后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