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几乎是一大早,项青青就接到了杨茜的电话。杨茜约她去国贸逛街,声音似乎还有一丝哽咽。她本来没有兴致,却不忍拒接。果然,杨茜逛街的时候,明显的心不在焉,不时的发呆。幸好导购小姐十分有耐心,才不致发生不快。
去甜品店休息的时候,杨茜拿着小勺一直不停的搅拌冰激凌,心事重重。项青青提醒她:“杨姐姐,再不吃,就化了!”杨茜抬头怔怔的望着她。项青青觉得浑身不自在。“杨姐姐,你有心事?”杨茜重新低头搅拌冰欺凌。半晌,项青青听到她幽幽的声音:“君故在外头好像有别的女人?”项青青几乎瞬间全身僵直,语调都有些不自然:“怎么会?你怎么会突然怀疑他?”似乎很难启齿,杨茜犹豫了很久才告诉她:“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留下的牙印!”项青青脸色惨白,语无伦次的说:“兴许是应酬的时候弄的,那个,你也知道,他应酬多!”杨茜思索了一番,终于冲她笑了笑。“大概是我多疑了!”项青青连连附和:“可不是!楚师兄为了姐姐苦守寒窑七年,心中哪里容得下别人!”
杨茜心情好了不少,立刻拿项青青开涮。“你和刘子衿怎么样了?昨天我和君故可都看见了!”项青青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讪讪的笑。“其实我挺好奇的,你那样外向,怎么会喜欢安静内敛的刘子衿?”项青青不假思索:“因为他长得帅啊!”杨茜当然不信:“你就编吧!帅的人多的去了!君故也挺帅的啊,他们两个还有几分相似,也没见你对君故动心思啊?”项青青的手一哆嗦,可乐纸杯就倒了,褐色的汁液洒在白色针织衫上,十分突兀。杨茜急忙拿纸巾替她擦拭。一边擦还一边责怪:“怎么这么不小心?”杨茜擦的很仔细,项青青低头,正好能看清她眼中的真实的关切。她心底感动,涩涩的说:“杨姐姐,你对我真好!”杨茜摸了摸她的头,对着她温柔的笑。“傻孩子!”项青青想起她刚才的问题,淡淡的说:“大约是他准确无误的叫出了我的名字吧!”杨茜虽疑惑不解,却也没再多问。
项青青回到别墅后,几乎瘫软在沙发上,落地窗外柳絮漫天飞舞,让她有些恍惚。她以前对楚君故是动过心思的。
高中时代,楚君故是校园里的焦点,活跃在绿茵场上和镁光灯下,绝对的大众情人。十几岁的少女,情窦初开,难免会有小小的幻想。他和杨茜走到一起的时候,她站在B大西门外面,还偷偷的哭了一场。其实并不伤心。更像是粉丝在八卦小报上看到偶像的婚讯。
跟刘子衿分手那天,伤心的肝肠寸断,瘫坐在雪地里,似被抽筋剥皮了般。楚君故打来电话,听到她嚎啕大哭,在那头焦急的问她:“你在哪里?”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天快黑的时候楚君故竟然找了过来。那样冷的天气,他只穿着一件羊毛衫,额头上还有汗水。他看到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把手里的羽绒服披到她身上,然后背着她下山去。
楚君故怕她伤心难过,时常约她出来。那时他们最常去B大西门吃烧烤。B大西门的蜂蜜烤翅,香甜爽口,酥脆嫩滑,咬一口,溢出丝丝蜜汁,甜到心里。再配上几罐燕京瓶酒,更加酣畅淋漓。兴致好的时候,楚君故会挥舞着筷子,念一些不着调的诗句。许多她都记不得了,只有改自杜牧《清明》的那首,依稀还有些印象。
“清明时节雨纷纷,饿的行人欲断魂。
借问鸡翅何处有,牧童遥指中关村。”
楚君故念诗的时候一本正经,逗得她咯咯直笑。她那时喜欢和他抬杠,撅着嘴把C大BBS上赞颂武记烧饼的打油诗念给他听。
“高校竞争无止境,鸡翅飞来烧饼挡。
为何争斗如此急,同一世界同梦想。”
他不屑一顾:“破烧饼怎么能跟鸡翅比?”她听了自然不高兴,狠狠的瞪他。楚君故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桌子,不理会她,半晌,嘴角微勾,眉梢里隐约露出笑意。她疑惑,他却欢畅的笑了起来。“你看过水浒么?”“嗯?”她恍然大悟,大骂:“楚君故,你就是西门庆,你们B大全是西门庆!”
后来她找不着合适的实习,就去楚君故的私募公司帮忙。他那时还住在万柳公寓,离C大很近。她早晚都搭他的顺风车。楚君故做外盘,总是熬夜。她不愿意一个人搭地铁回来,就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
早出晚归,难免会感冒。春天的时候她感冒的很厉害,吃了几天药,不见转好,反而烧的更严重了。公司聚餐,楚君故请客,她也没赶上,躺在宿舍里,几乎成了世外高人,不知外面今夕是何夕。
睡了很久,隐约听到有人开门进来,她迷迷糊糊的睁眼,竟是楚君故。“你不是出差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楚君故摸了摸她额头,没好气训她:“你手机关机了两天!”说完拿了床边的羽绒服,抱起她,给她套上,背着她下楼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海淀医院的病床上。
楚君故扶她起来喝粥。她想起前些天他请员工吃饭,自己没赶上,嘟着嘴嚷嚷:“我生日你请我去马克西姆吃西餐!”楚君故把手机递给她,一阵惋惜:“那恐怕没机会了!你自己看看手机!”屏幕上俨然显示着3月9日。她郁闷的感叹:“我也太可怜了!过生日只能喝粥!”
打完点滴,她的精神好了不少,脑袋也变得灵光。他们学校的规矩,“女生宿舍男生止步,男生宿舍女生乱入。”楚君故是怎么上去的呢?回去的时候,楚君故背着她上宿舍楼,楼管阿姨笑着夸她老公体贴!她恍然大悟,又羞又气,用力的揪住楚君故的耳朵。楚君故求饶:“别扯耳朵了!再扯就成猪八戒!”猪八戒?那她岂不是成了他的那个什么了吗?
五一长假,她定了机票回家。回去那天起的迟了,赶到机场的时候,飞机早已起飞。她郁闷的往大厅出口走去,却看到了楚君故,他风尘仆仆的跑了进来,风衣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楚君故看到她,双手扣住她的肩,大口喘气。
她一脸疑惑,正要问个究竟,楚君故却猛地将她抵向落地玻璃,然后低头狠狠的吻住了她。记忆里那是楚君故第一次吻她。她不知所措,睁大眼睛,双手死死的揪住他胸口的衣服。他的唇滚烫,烫的她瑟瑟发抖。她含糊不清的问楚君故:“为什么?”他不理会,反而吻得更加热切,放肆的啃噬她的唇。她渐觉呼吸困难,意识模糊。等他放开她的时候,她已经瘫软在他怀里。
她再次问楚君故:“为什么?”他这时不仅不回答,连脸上的笑都收敛起来,板着面孔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她立刻翻自己的衣兜和背包,惭愧的对他笑了笑:“可能落在寝室里了!”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搂着她出去。她拽着他的袖口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他却故弄玄虚:“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回到宿舍,手机果然大大方方的躺在书桌上。她按下红色开机按钮,立刻显示十个未接来电,翻开一看,姓名显示无一例外,都是楚君故。她纳闷了一个下午,直到看到晚上的新闻。她预备乘坐的航班出了故障,差一点造成空难。
电话响了很久,项青青回过神。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按了接听,是夏天打来的。原来他正在印度的班加罗尔,做一个软件开发项目。夏天问她:“后天的庆典你和李若冰去不去?”项青青愣了好久,才想起上次许老师提起过,S中60年校庆。“我还不清楚,冰冰去不去我也不知道!”夏天在那头沉默的很久,才疲惫的说:“你劝劝她一起去吧!我想见她!”项青青心中讶异:“你,你对她……”她没有听到夏天的回答,只听到他落寞的笑声。
与夏天通完电话,项青青就给李若冰打电话。李若冰听说庆典的事情,立马就决定要回去。挂电话之前,项青青犹豫的一下,终于还是没有提起夏天。李若冰这次回来就是完婚的,男方是她在UCLA的同学,叫乔治,美国人。婚期已经定在了下个月。项青青心底感叹,青梅竹马最后终究沦为天涯陌路。
情绪还没平复,手机又响了起来。竟然是楚君故的来电。项青青小心的按了接听。楚君故似乎很不耐烦:“在跟谁打电话,一直打了这么久!”她正要回答,楚君故懒得听,直接交代她:“后天高中校庆,我让人订了机票,一起回去。你跟李若冰说一声,叫她一起!”项青青只得再打电话通知李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