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冰和项青青他们在机场大厅碰头。她见到杨茜,眼睛里划过明显诧异,不过转瞬即逝,几乎不能觉察。去洗手间的时候,李若冰拽住项青青:“楚师兄这也太过分了。新欢旧爱齐登场。他想坐享齐人之福么?”项青青没有想到李若冰用“新欢旧爱”来形容她和杨茜,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果然是学电视编导的,张嘴就是剧本!”李若冰没料想项青青会有如此的反应,疑惑的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项青青苦笑:“大编导,破镜重圆的戏码没见过么?”李若冰还想再问,广播响起,提醒登机。
飞机上,楚君故和杨茜坐在前排。她和李若冰坐在他们后面。项青青和李若冰低着头耳语。李若冰气愤的数落她:“我早就说了,楚师兄不靠谱,你还执迷不悟!”项青青只能沉默。她和楚君故的事情除了许文,没有人清楚。很多事情,容不得她作主。
典礼那天,学校里人山人海,学校外面的大街也挤的水泄不通。各种???有S中校徽的T恤到处都是,场面颇为壮观。李若冰他们班有活动,只有许文陪着项青青在学校里闲逛。
走到教学楼旁边的布告栏,项青青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布告栏最上面贴着鲜红的榜单,一点儿都没变,只是再也没有熟悉的名字。她记得高一刚入校不久,高三年级9月月考成绩就出来了,她看着老师把上月的榜单撕下来,贴上新的。新榜单虽然鲜红一些,楚君故的名字却依然在最上面。她心底佩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在这时,有人从背后冒出来,拍着她的肩说:“项青青,不要再看啦!再看会让我误会,你是在对着我的名字发花痴!”她回头一看,正是前几天在球场上戏谑自己的楚君故。她结结巴巴的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楚君故冲她坏笑:“我是谁?我是天才!以后就跟着我混吧!”她那时特别想学《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狠狠的给“蠢材”一脚。
“在想什么?”肩上突然传来的温度吓的项青青急忙转身。原来是杨茜。她正疑惑,许文指了指主楼。她顺着看过去,红地毯上被一群人簇拥的可不就是楚君故?他和老校长一同缓缓走上主席台。镁光灯不停的闪,周围的尖叫声和惊呼声不断。项青青、杨茜和许文三人互相对视,不约而同的“扑哧”笑出声来。果然是魅力不减当年!
S中作为全国文明的省重点,从这里走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学生,很多都已经成为各行各业的翘楚。即使如此,楚君故也算得上出类拔萃。项青青看着楚君故在台上一本正经的样子,总觉的怪怪的,忍不住咯咯直笑。杨茜疑惑的看她。她挽着杨茜讲述:“以前学校请楚头儿给我们介绍考试经验。许老师怕他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就事先写了一篇稿子给他。那天他上台把稿子念完之后,清了清嗓子说,介绍的经验都是许老师写的,我对刚才的每一句概不负责。”杨茜听完也忍不住嗤嗤的笑:“他就是那样的桀骜不驯!”
“姐姐那样温婉,怎么会喜欢桀骜不驯的楚师兄?”项青青顺嘴就问道。杨茜愣了几秒,脸颊却渐渐热了起来。“以前我们排英语剧,他演罗密欧,我演朱丽叶。最开始我其实并没有在意,直到正式演出的时候。他换上燕尾服,转身的那一刻,我的脸就红了。那样明朗的笑容,那样桀骜的气质,像极了泰坦尼克里的莱昂纳多。他走到我面前欠身,做出邀请的姿势,我的手不听使唤的颤抖。”杨茜说着还把手机递给了她。
项青青低头一看屏幕,竟是当年的剧照。楚君故单膝跪地,杨茜手里捧着玫瑰花。就像电影海报一般。项青青咯咯直笑:“姐姐好狠心啊!早就对楚头儿芳心暗许,还让他苦苦追了那么多年!果然是‘易求无价宝,难得美娇娘’。”杨茜和许文听她改的荒唐,忍不住啐她。
晚上楚君故请学校领导吃饭,杨茜作陪。项青青无所事事,许文却笑着建议:“咱们去河边吃烧烤吧!”S中起初的校址是在老城区,后来才搬到一河之隔的新城区。他们念书的时候新城区还很荒凉。学校前面是一大片油菜地,开花的时候,满眼金黄,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那时《金粉世家》正在热播,很多“文艺青年”效仿电视剧的男女主角,躺在油菜地里沐浴阳光。不过他们大多没有收获爱情,倒是挨了农民伯伯一顿臭骂:“小兔崽子,给我站住,弄折了我的油菜!”
如今的新城区已颇具规模。政府机关都搬迁了过来,河滨公园也修的雅致。烧烤铺子沿河一字排开,蔚为壮观。烧烤以河鲜为主。是当地的特色。许文要了三份青蟹和清水鱼:“还是多点些,我可抢不过某人!”小气的男人!不就是当年吃散伙饭的时候,抢了他几只螃蟹吗!到现在还斤斤计较。
“你当年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果然是凉薄啊!”项青青故意叹气。许文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你不知道我一直怀恨在心吗?”项青青想起许文和小倩婚礼上的情景,也忍俊不禁。
他们班有一个同学本科的时候就去了加拿大。回来参加婚礼,不明状况,冒失的问:“你喜欢的不是项青青么?怎么新娘换人了?”热闹的场面立刻尴尬起来。就在这时,许文瞪着她回答:“唉,你不知道,我追了她三年,她一直对我不屑一顾。我对她怀恨在心,所以下定决心把她最好的闺蜜偷来,让她痛不欲生!”
大快朵颐之后,他们沿着河滨往酒店走去。暮春时节,小河还在枯水期,河滩边缘水很浅。项青青在河边站了很久。以前楚君故带她在这里抓过螃蟹。她胆儿挺大,却惟独怕多脚的动物,比如蜈蚣和螃蟹。楚君故搬开一块大石头,下面藏着一窝小螃蟹。小家伙们家园被毁,竟齐齐的向项青青这边爬了过来。项青青吓得直往后退,却被水草绊倒。右脚的鞋子也被水冲走了。楚君故那时看到她狼狈的模样,笑的直不起腰来。
许文问她:“在想什么?”项青青想了想才答道:“水很浅,正好抓螃蟹!”许文脱下西装给她披上:“走吧。天儿有些凉了。”河风吹来,确实有一丝凉意。项青青裹紧西装,冲他点点头。
快到酒店的时候,许文突然很认真对她说:“离刘子衿远点儿吧!”项青青故作轻松的回答:“果然是一家人啊,处处都维护他!”许文看着她,心底有很多话想劝她,可是终究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化作一句苍白无力的话:“你不要恨君哥!”
项青青嘲讽的看着他,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我不要恨他?是谁害死了我的爸爸?”许文拍着她的后背叹息:“伯父出事的时候,君哥根本就还没有接手雄楚,他之前肯定是不知情的。你心底很清楚!”项青青抓住许文的领带大吼:“那我的妈妈呢?你不要告诉我,她的刹车不是楚君故派人动的手脚!”许文急着辩解:“二婶儿是因为你妈妈才跳楼的,君哥那时才14岁,把自己关在别墅里,谁都不肯见。要不是爷爷高血压病危,他只怕就会在别墅里死掉。你见过一个孩子不到一个星期瘦了20多斤吗?他打开门的时候,几乎都快站不住了。”
项青青竟然大笑起来。虽是笑,眼泪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那他就该要我妈妈的命?”许文无言以对,只能幽幽的说:“二叔在你妈妈车上,不是吗?”项青青黯然:“报应!他想害死我妈妈,却也害了自己的爸爸!”
“二叔,唉!以前爷爷在世的时候,每年过年我们都要回爷爷那里。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二叔。二婶去世的那年,他大约是心底愧疚,竟然头一次回家陪君哥过年。吃团圆饭的时候,他特意给君哥夹菜。你知道二叔当时夹的是什么菜吗?”许文顿了顿,看了项青青一眼,才继续说道:“是炸洋葱圈!”
项青青难以置信的望着许文。许文与她对视。“我们都知道君哥不能吃洋葱,可是二叔,他的亲爸爸却不知道。君哥当时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心底一定很难过。其实,君哥挺可怜的。他七岁的时候被绑架,二叔在欧洲赶不回来,他舅舅又正好不在北京,只有二婶一个人东奔西走,把她救出来。二婶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报复你妈妈,却连累了自己的爸爸。你以为他心底好受么?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从来只会把痛苦藏在心底。”
一阵默然。
许文轻柔的帮项青青擦干眼泪。“我知道你心底苦,君哥更苦。你可以怨恨他,可他连怨恨的人都没有。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怨恨,而是自责。”
许文一直把项青青送到房间才离开。项青青走进房间才知道,楚君故订的是套房。杨茜刚洗完澡出来。她看到项青青回来,落落大方的安排:“你回来啦!快去洗澡吧!今天咱俩住主卧,让君故睡次卧。”项青青清了清嗓子,声音终于不再嘶哑:“那楚师兄还不把我给毙了!”杨茜脸颊绯红,拿起糖果形状的抱枕丢向她:“没个正经!”项青青急忙求饶:“好姐姐,我错了!”杨茜扑哧笑出声:“快起洗澡吧!”
浴室里有一面落地镜子。项青青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胸口,当初缝合的疤痕已经淡去,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了。她用手指抚摸,还能感受到明显粗糙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