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青青到底不放心,重新拉上裙子的拉锁,下床,走到门口,透过虚掩的房门,她看见他们父子俩就在院子里。刘云帆坐在藤椅上,刘子衿站在他面前。
“楚云飞的事情是你们做的?”
刘子衿沉默。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妈,我们离婚,都是我的问题,不怪她。离婚的时候,你爷爷还在,他不许你妈带走你。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肯定舍不得丢下你。她走的时候,抱着你哭了一整夜。真的,爸爸没有骗你!”
“我不信。她要是心里挂念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刘子衿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歇斯底里的质问。
“楚云飞和我们积怨已深。她也是迫不得。”
“借口!都是借口。她要是心里有我这个儿子,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会毫不犹豫的来看我!”
刘云帆语诘。
半晌,他幽幽的叹气:“她不见你是因为恨我。当初你爷爷着急要抱孙子,一直张罗给我介绍对象。起初我不愿意,后来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心灰意冷,就同意了。这才娶了你妈妈。”
刘子衿没有再说话,颓然坐在地上。
项青青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楚君故的舅妈竟然是刘子衿的妈妈!她现在终于明白,刘子衿说她从来都不是针对楚君故,的确,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冲向楚云飞的。楚云飞究竟出了什么事?
院子里父子俩缄默。
项青青凝视床头的闹钟,指针不停的转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东方发白的时候,院子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咯吱”的声响。项青青倚着桌子,睡得不踏实,猛地被惊醒。她走出房门。刘子衿和刘云帆依旧维持着昨晚的姿势。再望向门口。一位中年妇女缓缓的走进来,她穿着平底鞋,脚步很轻。项青青仔细凝视她,觉得有些面熟,却总想不起来。
“湘儿!”刘云帆站起来,走向门口。
项青青恍然大悟。她就是楚君故的舅妈,刘子衿的妈妈,湘云。上次在碧翠见过她。那时的她穿着黑色晚礼服,婀娜多姿,仪态万千。不过,今天她只穿着简单的呢子衣,长裤。头发松散的束在脑后。额前和耳边滑落几缕发丝,在秋风中飘动,略显凌乱。她噙着泪水,痴痴的看着地上刘子衿,身子颤抖的厉害。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刘子衿语气冰冷。
“子衿!”湘云终于潸然泪下,“是妈妈对不起你。这些年妈妈从来没关心过你。可是孩子,妈妈是爱你的。妈妈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你。梦到你在我怀里撒娇,要我带你北海划船,要我给你买冰糖葫芦和驴打滚……”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刘子衿转身面向项青青,不去看身后的人。隔了很远,项青青却清楚的看到了他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到他的唇边。
湘云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去拉刘子衿的手,却被他甩开。她猛的趔趄。幸好右手撑到石桌,才幸免摔倒。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我来只是想看看你。你已经长大了。比你爸爸都高出了半个头。妈妈也就放心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笑容。项青青不解的盯着她。突然,她看见湘云左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亮光。
“不要!”她惊叫的跑过去,却还是来不及。湘云手里的匕首已经插入腹中,鲜血从的指缝中迸射出来。
刘子衿看到她惊愕的表情,飞快的转身。鲜血立刻溅到他的脸上和身上。他愣了一秒,蹲下去,抱着湘云,哭喊:“妈妈,妈妈,不要……”湘云面无血色,勉强的笑了笑:“好孩子,别哭。能听到你再叫我妈妈,我已经很满足了……”湘云说完,阖上了眼。
“不要,妈妈,你不要抛下我!”
刘子衿像野兽嘶鸣,拼命的摇晃怀里的湘云。项青青抱住刘子衿,含着泪轻拍他的背,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子衿,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楚云飞昨晚在狱中自杀了!”宋濂雀跃跑进来,却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目瞪口呆。
湘云最后还是跟楚云飞葬在了一起。丧礼那天,楚君故和刘子衿齐刷刷的跪在墓前。一样的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一样的沉寂。
“青青,你去给阿姨磕头。她看不到你和子衿成婚……”刘云帆老泪纵横。她依言去恭恭敬敬的磕头。刘子衿搀扶她起来,握住她的手,感激的说:“谢谢你!”她反握住他的手,安慰:“阿姨看到我们一起给她磕头,一定会很高兴的!”
结束的时候,楚君故叫住刘子衿和宋濂,声若寒冰:“我舅舅的仇,我记着!你们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刘云帆蹙眉,问他们:“你们有什么把柄握在雄楚手里了吗?”
刘子衿摇头。宋濂却神色不安。
“怎么回事?”刘云帆疾言厉色。
“二叔,之前我们对付楚云飞,是他的女朋友,也就是他现在老婆,做的内应。她的爸爸是公安厅的副厅长。我掌握了她爸爸贪污的罪证,威胁她,她才被迫与我们合作。昨天,她的爸爸病死了。她没了顾忌,恐怕会……”
“胡闹!这件事你们都别管了,我来解决。”刘云帆气的直咳嗽。
楚君故参加完丧礼回到别墅,晕倒在地上。许文急忙请李医生过来。幸好只是低烧。掉了两三天水,退了烧,脸色恢复红润,精神也好了不少。
李医生走的时候,不放心,连连嘱咐:“他的病就是操劳过度,忧思过度,饮食不规律。你千万要劝他少抽烟,按时吃饭,多休息。最好能陪他散散心,放松一下心情。君故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从小就爱逞强。你要多劝他。”
“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的看着他,直到他养好病。”许文送李医生出来,吩咐老王,“王叔,送李医生回诊所。”
送走李医生,许文上楼,照看楚君故。楚君故见他折回来,笑了笑,说:“我已经没事了!你忙了几天,赶快去休息吧!”许文正要说话,有人敲门,刘妈在门外禀报:“少爷,有一位叫刘云帆的老先生要见您,他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刘云帆?”他们都有些诧异。
“你请他进来。我在书房等他!”楚君故掀开被子,穿好衣服去书房。许文随即去请刘云帆上楼。许文担心楚君故的身体,一直站在书房外面。他们谈了很久,许文抽完半包烟,刘云帆才缓缓出来。许文要送他下楼,被他阻止:“你还是进去瞧瞧他吧!”
他推门进去。楚君故站在落地窗前,不停的用头撞铝合金框。他大惊,跑过去,拽住楚君故,迫使他面对自己。他的额头已经撞破了,鲜血汩汩地流淌。
“怎么回事?”许文大吼。楚君故置若罔闻,竟然对着他露出一丝笑意。许文一狠心,给了楚君故一巴掌。楚君故终于恢复些生气,扣住他的肩,嘶吼:“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要戏弄我?你说呀,你说呀!”
“君哥!你冷静一点儿!我帮你处理伤口!”许文强行把他按在椅子上,然后下楼找了医药箱,给他清理和包扎伤口。
楚君故突然安静下来。隔了片刻,才轻声吩咐:“给徐律师打电话,撤销对宋濂和刘子衿的诉讼。”
项青青赶到香山别墅的时候,刘云帆刚离开。她按门铃,刘妈开门,见是她,热情的招呼她:“小姐,回来了!少爷正在书房。”
她上楼。书房的门敞开着。楚君故坐在椅子上,许文站在他面前,处理他额头的伤口。楚君故的脸上还有几滴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似血泪一般。她敲了敲门。书房里的两个人同时扭头看向她。
“青青,你怎么来了?”许文收起医药箱,招呼她进来。
“楚……”项青青斟酌的一下,还是决定称呼他哥哥,“哥哥,我来是想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刘子衿!”
“青青,你放……”许文正要说话,却被楚君故打断。他望着她笑的邪肆卷狂,挑了挑眉,咬牙切齿的反问:“我为什么要放过他?再说你有什么资格求我?”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是亲兄妹。你是我的亲哥哥,这一点儿你否认不了。爸爸在天之灵看着我们呢!妹妹求哥哥,天经地义。哥哥放过自己的妹夫,也算入情入理。”
楚君故瞳孔急剧收缩,额角的青筋暴起,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他伸出手想掐住项青青的脖子,刚碰到衣领,却收回了胳膊,拿起书桌上的钥匙,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你放心吧,君哥会网开一面的。”许文幽幽叹气。
“那就好!”项青青预备下楼。
“青青,我们谈谈!”她的胳膊被许文牢牢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