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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杜甫:苦大仇深的玩命生涯(1)

杜甫(712~770),字子美,世称杜工部、杜拾遗,河南巩县人,唐代著名的诗人。与李白齐名,被后人尊称为“诗圣”。杜甫生活在唐朝由盛转衰的历史时期,唐肃宗时,杜甫官为左拾遗,一生忧国忧民。其诗多涉笔社会动荡、政治黑暗、人民疾苦,他的诗被誉为诗史,对后世影响深远。

杜甫的诗以古体、律诗见长,风格多样,诗风沉郁顿挫,以沉郁为主。一生写诗1500多首,其代表作有“三吏”“三别”,另有《杜工部集》传世。

1.

杜甫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就是苦大仇深般的忧国忧民。然而,不管你信不信,杜甫就是这样酿造了诗圣的美名。那么,杜甫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向诗圣之路的呢?可以说,他的成功之路实在是坑坑洼洼太多、泥泥淖淖太深,害得杜甫磕磕碰碰满身是伤、跌跌撞撞差不多送了小命。

公元712年,杜甫出生在河南省的巩县,他的祖籍在京兆杜陵。杜甫所处的时代为唐玄宗时期。但是,杜甫的运气相当背,因为这个时候唐朝开始走下坡路了。换句话说,要在这个时候成名,那可真不是耍耍嘴皮子就能成功的事儿。为什么这样说,这得从杜甫参加的一次考试说起。

唐玄宗在天宝六年,即公元747年,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想着效法汉武帝,要亲自进行一场全国海选,希望以此能淘到人才。可惜他忘了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明君了。关于这次海选,司马光的《资治通鉴》里有明确记载:“上欲广求天下之士,命通一艺以上皆诣京师。李林甫恐草野之士对策斥言其奸恶,建言:‘举人多卑贱愚聩,恐有俚言污浊圣听。’乃令郡县长官精加试练,灼然超绝者,具名送省,委尚书覆试,御史中丞监之,取名实相副者闻奏。既而至者皆试以诗、赋、论,遂无一人及第者。林甫乃上表贺野无遗贤。”

我靠,这还了得,这不是开天大的玩笑吗?朝廷实实在在、彻彻底底地把书生们涮了一把,泱泱大唐居然没捞到一条大鱼,即便一只小虾。按照当朝宰相李林甫的说法是“野无遗贤”。李林甫说天下的人才早就被皇上您搜罗干净啦,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这种荒唐滑稽的话唐玄宗居然会相信,实在是昏庸到家了。

那么,我们不禁要问了,李林甫凭什么敢说这样的话?这得从当时的社会环境来分析。我们知道,在天宝时期之前,唐朝是一流的辉煌,甚至出现了开元盛世。但是,到了天宝年间唐朝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让大唐开始走下坡路了。当时,时任宰相的张九龄被唐玄宗给罢免了,人家张九龄干得好好的,而且还有“开元之世清贞任宰相”的美誉,多好的一个人啊!唐玄宗迷糊得一塌涂地,竟然相信谗言,把宰相之职给了李林甫。李林甫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好货色,他是唐玄宗时期很牛叉的奸相,除了给皇帝吹拉弹唱,制造靡靡之音,就是成天玩弄政治权术。说他是草包,这话可不对,因为他在政治上玩得是风生水起,连那些老奸巨猾的同僚都怕他。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社会毒瘤,他嘴里说出“野无遗贤”的话就不足为奇了。

李林甫这个人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才,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就算认识了,也要写错,典型的一二百五。正是因为如此,他痛恨天下的文人,特别是有名气的文人。在《旧唐书》里记录了这样一件很搞笑的事,李林甫有一个表兄弟叫姜度,这小子要做爸爸了,李林甫知道后就写了一封信,以表祝贺。在信中他这样写道:“闻有弄獐之庆。”古时候的人重男轻女的观念很严重,如果生的是男孩就叫做弄璋,这个“璋”代表的是品行、政事方面。如果生的是女孩就叫做弄瓦,“瓦”的意思是女孩应该做一些纺织与针线之类的活。这个李林甫也学人家引章弄典,可惜把字给写错了,将“弄璋”写成“弄獐”。这不是闹笑话吗?岂不是说人家生了一个怪胎,难道是人兽之恋?后来,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偷偷地笑得不行,估计年老的牙齿都要笑掉。你说,如此低级、没有文化涵养的人把持朝政,再加上他有心理疾病,痛恨文人,那些有才能的文人能有出头之日吗?换句话说,杜甫的悲剧人生似乎就由此开始上演了。

唐玄宗的这次全国海选,因为李林甫的作梗,祸害了全天的读书人。难道这个唐玄宗就这样糊涂?前面我们提到张九龄,他所处的时期是开元盛世时期,大唐繁荣安定,人最容易在这个时候飘飘然去享乐了。这个糊涂虫唐玄宗需要的是有一张蜜嘴、能颂扬他、说好话的人,不再需要老是在他耳边提醒这个弹劾那个的人。这样一来,张九龄自然被冷落了。而这个时候,李林甫懂得转动方向盘,他将皇帝的几根肠子都摸得一清二楚,再加上这个李林甫也不是只会动嘴皮子,他在政治上还是有两下子的,曾进行过一系列的改革,均取得很不错的效果。所以,唐玄宗就一门心思地信任他,这一信任不要紧,竟然信任了16年。

像杜甫这样的有抱负的文人,偏偏生不逢时,俗话说点背不能怪社会,他恰恰就遭遇李林甫把持朝政这一时期。如果杜甫能早一点出生,或许他的命运会如大鹏起飞般的灿烂。这一次落榜对杜甫来说就是当头一棒,以至于多年以后,他还对此事愤懑不已,他在《奉赠鲜于京兆二十韵》中毫不隐晦地说:“破胆遭前政,阴谋独秉钧。微生沾忌刻,万事益酸辛。”杜甫之所以敢说这句话,是因为那时李林甫嗝屁了。否则,他是不会这样说的。《新唐书》中记载李林甫被杨国忠弄下台后,状况极其悲惨,不仅开棺暴尸,还把所有值钱的陪葬品给取走了,然后以普通人的礼葬匆匆重新掩埋,他的门生也被流放到偏远之地。杜甫之所以敢说这样的话,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虽然杜甫被上一次海选给涮了一把,但他依然壮志雄心,他认为自己有宰辅之才,其实杜甫也知道炒作,如果他不姓杜而姓李的话,很可能就跟李白一样了,说自己身上流着皇室的血,只可惜姓氏是爹妈给的,无法改变。不仅如此,杜甫没李白的心态好,人家李白就算没成功时,也没像他那样成天抱怨。

为了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抱怨,杜甫常常给这个官员那个官员写诗。比如,当时有一个叫韦济的高官,杜甫仗着他的爷爷与韦济的父辈有点交情,人家韦济在河南任官,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杜甫可不管这些,头天写好诗,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给韦济寄去。在一首名为《奉寄河南韦尹丈人》中,杜甫这样发着牢骚:“盘错神明惧,讴歌德义丰。尸乡馀土室,谁话祝鸡翁。”但杜甫为避免人家心里不悦,于是先拍人家马屁,说韦大人您政务是相当的精通,处理盘根错节的事情更是果断神明,连鬼神都感畏惧,老百姓都歌颂您的德行和您给予他们的丰厚恩情。靠,这马屁拍得真如鞭炮般噼里啪啦地响,整个跟李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马屁拍过后,杜甫笔锋一转,说尸乡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很多人都不愿意来,除了您时常来看我这位不合时宜的祝鸡翁,还会有谁来呢?这个祝鸡翁源自《神仙传》里的一个传说,大意是说有个叫祝鸡翁的人,他住在尸乡的北山下,是一个养鸡专业户。祝鸡翁给他养的每只鸡都取上名字,只要一叫名字,鸡便会来。他卖鸡蛋和鸡的钱数不胜数,但他不在乎,而是飘然潇洒地离去。杜甫将自己比作祝鸡翁,表面看来是对名利不在乎,从深层次来看,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这是失落与激愤。不仅如此,他还哭穷,说自己除了有几个破窑洞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韦济升官了,到京城长安任尚书左丞,这个官可不小哇!掌管吏、户、礼三个部门。杜甫知道后,又给人家写诗,这首诗的名字取得很有意思,凸显了韦济的官职——《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诗中这样写道:“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丈人试静听,贱子请具陈。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此意竟萧条,行歌非隐论。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

在这首诗里,杜甫首先是稀里哗啦地表达对那些纨绔子弟的不满,抱怨这是一个小人得志的年代。在一阵牢骚后,他又对自己竖起大拇指,说自己的才华可以跟扬雄、曹植相比,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胡吹,他说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读了万卷书,那可真是挥笔成金成钻石,牛叉到什么程度呢?下笔如有神。估计这一招是跟东方朔学的。

既然有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才华,为什么还如此落魄呢?杜甫说自己是投报无门,白天要去敲那些权贵的门,晚上还要跟在权贵们的屁股后面,乞求人家能赏碗饭吃。可是,没有人能知道我咽了多少口水,最重要的是我又没银子了,正处在吃人家的残羹剩饭的境地。杜甫说这句话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了,韦大人,您是不是又该寄钱给我了呢?

从公元747年的那场海选起,之后差不多有10多年的时间杜甫来往于洛阳和长安之间,却一直没有捞到什么官做。不仅如此,还混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境地。换句话说,杜甫跟那些官员发了10多年的牢骚,估计人家耳朵都听出茧来了。杜甫是气得不行,更让他气愤的是,有一次,本来官都到嘴边了,可谁想到口的鸭子又飞了。杜甫的运气也真是差到谷底了。

后来,杜甫终于开窍了,光是这样发牢骚根本不顶用,要想做官还必须要有人推荐。于是,杜甫就前前后后将有能力推荐的人率先选了一番,最后锁定了目标,去找一个叫张垍的人。这个叫张垍的人是何方神圣呢?他就是人称“燕许大手笔”的文坛宗主张说的儿子,不仅如此,他还是驸马爷。而张说除了是当时的文坛宗主,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当朝的右丞相。

公元750年,当时的杜甫39岁,他就给张垍写了一首拍马屁的诗,诗的内容简直跟李白当年去找韩荆州时写的不相上下,估计是李白支的招。这首诗的名字是《赠翰林张四学士垍》,“翰林逼华盖,鲸力破沧溟。天上张公子,宫中汉客星。”杜甫的这话说得让人不服都不行,将张垍比作皇帝身边的文曲星,也不知道张垍的老爸知道后会怎么想,杜甫这样给张垍戴高帽,用意很简单,希望张垍可怜可怜自己,拉鄙人一把,做官的事就全拜托您这位文曲星了。

那么,张垍到底帮杜甫了没有?我的推测是帮了的。有证据吗?肯定是有的。在一首名为《奉赠太常张卿垍二十韵》中,杜甫曾这样说道:“吹嘘人所羡,腾跃事仍睽。碧海真难涉,青云不可梯。顾深惭锻炼,材小辱提携。”

杜甫的这首诗写得相当恶心。他说当年您(张垍)吹嘘我的时候,我一下子就爬升了好几个档次,简直都要平步青云了,引得那帮文人是羡慕不已,直流口水。您是用了您的尊口吹嘘我了,但都怪我自己没本事,有辱您的有心提携了。

张垍被杜甫吹捧得心里美滋滋,于是就答应帮杜甫一把,但是这个得找到合适的机会才行。没过多久,机会眷顾了,唐玄宗嫌宫里太冷,便去了华清宫过冬,为什么要去华清宫过冬呢?原来,华清宫那里有温泉,除了不那么寒冷外,还可以跟妃子们洗洗温泉浴,多好的享受啊!在唐朝的时候,有不少道士,这些道士时不时要糊弄一下皇帝老儿,否则就不足以凸显他们的能耐。这不,一个称自己是太白山人王玄翼的道士听说皇帝要到华清宫,他心里可是美开了花,准备妥当了后,王玄翼便跑去见唐玄宗,说他在宝仙洞里发现了《妙宝真符》的踪迹,如果能拥有它,定能长生不老。哇塞!唐玄宗听了,那还不赶紧去找出来。于是,唐玄宗便派张垍的大哥张均去办此事,张均是刑部尚书,原本应该明察秋毫地去处理手中的案件,怎么干起了这摆明是无聊之极的事呢?原因很简单,唐玄宗这个时候已经快70岁了,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唐玄宗掐指算算自己的年龄,心中十分害怕,既然真的存在能让自己长生不老的“妙宝真符”,他岂能放过。张均领命后还真的找到了《妙宝真符》,张均为什么能够找到,这点小伎俩也只能骗唐玄宗这样的糊涂人,因为这都是那个太白山人王玄翼布的局,他事先就把这个《妙宝真符》放在了那里,你说,能不找到吗?

唐玄宗见《妙宝真符》已经找到,十分高兴,为了表示庆贺,他居然要举行一个大型的祭祀活动。这样一来,那些喜欢拍马屁的大臣们纷纷表示祝贺,那个李林甫更是屁颠屁颠地忙前忙后,为了博取皇帝欢心,他对唐玄宗说他愿意捐出自己的住宅给那些道士,方便他们炼丹。

于是,杜甫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用他的神笔一挥,洋洋洒洒地完成了三篇吹捧之文,名字分别是《朝献太清宫赋》《朝享太庙赋》《有事于南郊赋》,在这里我说一下《有事于南郊赋》,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是因为祭祀活动的地点设在长安的南郊。估计也是张垍给他透露了消息,说只要你能写出文章来大肆赞扬这个祭祀活动,再加上我还给你吹一番,那你做官发财的事不就成了么?对呀!杜甫兴奋不已,时间紧迫,赶紧写完。

杜甫的这三篇文章,唐玄宗看后相当赞赏,认为杜甫是一个奇才,很有意向要录用他。《新唐书·杜甫传》里对此有记载:“帝奇之,使待制集贤院,命宰相试文章。”张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杜甫,说这下你可发达了,连皇帝都对你大加赞赏。杜甫心里也充满了期待,不过,他还要完成一件事,这就是要接受集贤院的考核。按理说,以杜甫的才学,考试真是小事一桩。可是,结果却又一次让他泪流满面,杜甫仅被列为后备人选。按照《进封西岳赋表》的说法是“送吏有司,参列选序”。这样的结果真的是让人想撞墙,这不是忽悠人吗?

的确,杜甫是被忽悠了,不过,他不是被唐玄宗忽悠了,而是被那个有心理疾病的李林甫给忽悠了。杜甫碰到这样一个人,简直是霉起了冬瓜灰。好在杜甫并没有彻底绝望,我倒觉得他就是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过了几年,杜甫又写了文章给唐玄宗,遗憾的是,这次连一个回音都没有,估计唐玄宗看都没看,或者直接就被人给扣了下来。我觉得百分之九十会被人扣下来,因为当时的宰相杨国忠也不是什么好鸟。

杜甫这次给唐玄宗写了什么文章呢?《封西岳赋》。这也是一篇极度恶心的文章,尽管文采飞扬。在这篇文章里,杜甫请求唐玄宗祭祀西岳华山,华山是唐玄宗的本名之山。还别说,杜甫挺有心的,居然能想到这个点子。我估计应该也是受了高人的指点,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张垍。上一次,杜甫差点就跨入朝廷的门槛了,只因为遇到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宰相,现在他已经嗝屁了,换成杨国忠了。总结经验教训,这一次杜甫不但对唐玄宗吹捧上天,也对杨国忠吹捧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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