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倒美!”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原来刚才二人只顾你侬我侬,全然忘却了作为江湖客要时刻提防无处不在的危险,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位白衣女子傍在一枝树梢上,说罢拍打着双手抖去身上的尘埃。
“笑笑!”他二人一齐惊呼。胡笑,与花上鼓是十三玉中仅有的两员女将。“你怎么也来了?”
“你们都在,我若不来岂不是太没意思了?”说着,一跃而下,“花姐,我睡你那屋啊。”径自向青雨楼走去。
“这臭丫头,”孙良嘟囔着,“十三玉快来齐了。”携花上鼓也跃下树去。
“大家都来了,我去弄只鸡去,今晚好好喝点儿。”花上鼓轻松拜托了孙良的臂弯,就要施展身躯向远处奔去。
“你又要去偷啊?”孙良脸上泛起嗔怨。
“我又不偷人!再者说我说的是弄,我可带着钱呢!”花上鼓飘然而去,孙良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小。
青雨楼内的饭堂里,六个人各自坐下。戒灯对众人道,“卞朗,今天还得劳你下厨去,这几个人就我二人是吃素的。”宁怡闻听此言当即脸色一沉,“戒灯大师,不如在下下厨搞两个小菜大家尝尝好吧?”
只听一句故意弄得很沙哑而低沉的女声传来,“不妥不妥。”众人侧目,原来是胡笑凑到戒灯和尚身边,抢住了他的话语权。
“我搞得小菜还是有一定的特色的吧?大当家的都这样讲过的吧?你们忘记了吗?”宁怡连续对嘲讽他的人发问来为自己解围。
“一来大当家的吃东西不讲究,所以呢,你给他俩馊窝窝头儿,他要是饿了也保准能吃得吧嗒滋味儿一大会儿;二来,大当家的只是说你做的菜有特色而不是夸你菜做得好。所以说,这是两码事。麻烦二当家的你能搞搞清楚。”了然这时也加入到了讽刺宁怡的队伍当中。
“大家不要吵了,小花去弄鸡了,她回来之后搞个叫花鸡什么的;后厨还有些青菜、豆腐什么的,我再弄个拌豆腐、豆腐汤什么的。大家如果还有嫌不够的话,我看看还能不能做点儿别的什么的。”卞朗为了打破这不合适的氛围一口气说了很多次的口头禅,转身向后厨走去。
看着卞朗的背影,胡笑开始调笑这条壮汉,“卞朗,你给我做个什么什么的,我们尝尝鲜。”
“什么什么什么的,不要学我。”说着卞朗已经走进了厨房,顿时只闻锅碗碰瓢盆、刀俎斩豆腐的声响。大堂内人们的视线此刻却被外面花上鼓的叫骂声和另外一个陌生的求饶声给吸引了过去。
孙良以为自己的婆娘会招惹出节外生枝的是非来,第一个冲了出去,可是他的冲动瞬间被花上鼓生生塞进怀里的一只黄泥包裹着的叫花鸡滚烫的温度给烫得手舞足蹈起来。
而花上鼓在把手里烫手的叫花鸡出手之后,自顾自地把地上翻滚着求饶的汉子一脚踹进了青雨楼的大堂内,众人还没来得及该做出什么应急的反应,便又跟着花上鼓走了回头路。
戒灯见花上鼓还欲再给那想起身站立的汉子补上一脚回旋踢,一抖肥大的袈裟衣袖挡在了花上鼓飞起的绣鞋脚尖上,砰然作响,“不可不可,花施主,不知这位施主因何事而开罪于你呀?”
那汉子一遇此等架势,本就不安的动作愈加慌乱,刚想起身却脚下拌蒜重又一个狗吃屎栽倒在了孙良跟前。刚一抬头,便与孙良四目相对,他是不知这一相对而视真真地惹出一段祸事出来。
原来在这汉子偷眼观瞧众人之时,被手持冒着热气的叫花鸡把双手烫得来回不停倒手的孙良把他的面目看了个一清二楚,但见孙良一手将那鸡抛到了房梁之上,风也似的向前一步攥住那人的衣领,“看来你的好奇心不单单只是害死你家的看门猫,连你这条性命也要被你的好奇心害没了!”
“嗯,此话怎讲?”闻听此言,了然紧束衣衫纵身到了近前。
“大当家的就是让他给我的信儿。”孙良被身旁戒灯和尚威严的目光吓得松开了紧攥着的龙爪手,一把将那人掼倒在地,又是砰然作响。
“挨打都挨得这么淡定,没想到还是个练家子啊,”听到这个人躯体着地的声音,花上鼓的表情添了些许惊讶,但瞬间这表情就消失去了,甩出两条水袖将大堂的门扇重重合上,那动作之快把刚才孙良的擒拿手功夫的速度瞬间给秒杀了,“我刚才逮你的时候,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是不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什么了?”花上鼓盯着那人的眼神明显要比戒灯和尚的目光要凶狠许多。
“这小子居然能从天海国一直跟踪到这儿,孙良你这反侦察功夫真是又退步了,这小子也真是不一般啊。”宁怡也不再淡定,挪步到了那人跟前,了然这时给了宁怡一个不知所以的眼色,一支黑金齐眉棍便挡在了这落魄的汉子胸前,还不知道了然这是什么意思,这汉子的后胸就被宁怡曲起的双指重重一击,顿时尖叫一声瘫软在地,这次没有砰然作响,宁怡看着地上挣扎不起的汉子,不屑道,“虽说是个练家子可这功夫比我宁怡还不如啊。”
这时门外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这声音阴冷至极,听得人后脊梁发紧,只听门外之人说道,“他要是真能从天海****中脱身那倒也不稀奇,一群酒囊饭袋、乌合之众组成的军队,连自己的国主和百姓都保护不了。可要是他要想从木仁****手里逃开那还是得看我的意思。”这口音让其他几人听得陌生得打紧,但胡笑和孙良对这声音可是熟悉得再熟悉不过了,来人正是胡笑的同门师兄、现任木仁国驻天海国军队第三指挥将官欧阳青云。胡笑与他出师同门,同床数载,献血酿出青梅竹马、儿女情长的故事来;而孙良在和天海国王储一起被软禁之时,和这个欧阳将军是打过正面交到的,并且在为避免暴露身份而出手保护天海国那天生没天子命的王储时,还和欧阳青云交过手,虽说自己故意露出个破绽才被俘,但这个颇有诡武门背景的年轻人的功夫纵是面对十三玉一道对付也是不可小觑的。
面对这样的不知是敌是友的不速之客,孙良知道躲是躲不过了,要想在诡武门高手跟前耍个花枪,真是让解释变成画蛇添足、欲盖弥彰的掩饰。孙良现在只好自求多福,祈祷欧阳青云的记忆力差劲到不可复加。
但见那欧阳将军轻抖铠甲,金银铜铁器碰撞的脆响、闷响交响曲还没让人听出个所以然来,他便飘倏倏来在了众人跟前。宁怡每听到金属打击之声总是纠结得不得了——能够身穿重甲的人物都是武艺超群、各国各邦军界的绝顶高手,一旦轮到他们披挂上阵杀敌、身先士卒的时候,那么与他们过招的对手也都是同样重量级的高手,而军界高手擅使短打兵器者居多,短兵相接,负重过大的满身甲胄就大大减弱了对垒者的机动性而陷于被动,进而使整个战局变成形式主义。不知是哪个拍马屁的臭铸甲师给大将们打造了除却标明身份、其余作用弊大于利的形式主义防具,如果哪个将军因此延误了正常战争,那他会不会指着自己的后勤部部长大骂“你这个无间道”呢!
就在宁怡正在思忖这些不着四六儿的事情的时候,胡笑已然施展轻功,黏到了欧阳青云身上,笑道,“欧阳师兄,几日不见,又俊俏了许多!”
欧阳青云匆匆甩脱开胡笑纠缠在自己铠甲上的水袖,“胡师妹,我已是有家室之人,你不可再如往日般的举止轻浮。”
“嘿,你成家立业于我何干?再者说,哪个把你我当成那种关系?我只是把你当成兄弟而已!”胡笑一个不屑的表情,将水袖重重收回到自己肘下,悻然退到自己的阵营中。
欧阳青云脚尖突然一下把一颗石子挑飞到半空,一招凌空脚,那石子破风而去,再闻石子发响处,已是撞在了正欲起身遁去的汉子的膝弯,孙良早就知道自己的功夫就输在了速度上,但眼下见此架势还是给了欧阳青云一个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可欧阳将军是不在乎这些的,“可别把我当兄弟,你们可是十三玉,玉的兄弟都是石头,我可不想当一块顽石被人指手画脚、没有自己的念想。”
了然见那偷窥他们的汉子被欧阳青云祭出的石子击倒在地,挣扎着、痛苦着呻吟不止,一时又善心大发,大步向前,俯身用自己从宁怡那里学来的三分之一的三脚猫止痛手法给他止住了苦楚,起身对欧阳青云道,“这位将军,说甚为谁所驱使,此等言语真是无用至极。即使我十三玉是为利所趋才到了现今的所在,可将军你又何尝不是受人驱使而来监视我等行踪的?只不过各为其主而已。”
“想必你就是了然大师了,江湖上都说你把世事都看得通透,可这次你可真没看透。虽然我是身负重甲站在众位面前,可我要来办的事情却是私事,我不想和自己的同门骨肉兵戎相见。”说罢,欧阳青云狠狠瞪了胡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