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某本不忍用民族大义来咄咄相逼,只需你向你的兄弟们和盘托出你当时为何甘心与你们大当家的联手托起冷山第一大猎客团伙即可。我们八十三不比你们十三玉四处谋生活,天海国是我们的祖国,为自己的袍泽弟兄、父母乡党抛头颅、洒热血自是心甘,比不上你们自由,可我等是心甘情愿为天海国朝野上下、权贵民众所用。”杜胜在一位伤势稍轻的兄弟搀扶下,一气呵成说完上面的话。
这时,牢房的过道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响起的是陈吉很熟悉得模糊不清的言语声。“说得好,不愧为天海国江湖客中的训导高手。”言语响处,两位身材高大的武者中间夹着一个体型矮小、崎岖的人物:乌孙丛英。
乌孙丛英颤颤巍巍走近关押着从盐道川抓来的江湖客的牢房,摩挲着自己的脸皮,“各位,没能抓到十三玉的大当家的,甚是遗憾呐;陈吉,我再叫你一声阿四,你得跟你们二当家的学学啊,这收心术真是够绝的。真可惜我国主不杀尚未定罪之人,否则我还真想尝尝手刃你们这帮江湖客的滋味。”
“你真要玩真的么,乌孙丛英?”陈吉一个暴跳,跃到牢房门前,直指乌孙丛英的鼻子,如雷的嗓音伴着手铐、脚镣叮叮当当的碰撞声直扑乌孙丛英的耳膜。
乌孙丛英一边做着难以忍受的表情,一边转身就要离去,“阿四,你得明白你们现在什么处境,你们可不再是能对我吆五喝六的时候了。”随着乌孙丛英的声音消失在众人听觉范围之内,陈吉忿忿地重又重重坐在了牢床上,自言自语道,“冷山怎么还没派救兵过来?”
“阿四,江湖救急哪儿来得那么及时过?何况乌崖谷真有可能是要和冷山闹翻了,你还真把冷裕峰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人了?这会儿他所能起的作用甚至连大当家的都不如。”了然拍打着陈吉的肩膀,对着乌孙丛英的背影啐了一口,“说起大当家的怎么没看到他呢?难道他还会因为我们办了‘胜之不武,败之有愧’受到报应而感到颜面尽失不舍得抬头了?这可不是他的风格啊。”可是扫视一周,确实没发现有大当家的也被关在这里的证据,看周围的人也都是给了个否定的答复。
卞朗突然从隔壁的牢房里吼出一声,“你们谁能告诉我,我们到底被抓住了几个人?”他这冷不丁的一嗓子,惊得躺在身后的孙良腾得跳了起来。孙良扫视一周,宁怡和杜胜以及另外两个天海国八十三高手的成员关在了一处牢监,陈吉、了然和戒灯同另一名天海国俘虏禁闭在一处,卞朗和他与另两名天海国高手被锁在一处,再向别处望去,再不见天海国八十三高手和冷山十三玉其他成员的踪影。
陈吉走到戒灯近前,低声问道,“大当家的他们走脱了?”
“乌崖谷的牢狱可不是就这么几间的,能只手遮天的家伙哪儿能凭谁想走脱就能这么轻易走得脱的?”刚才搀扶杜胜起身的那位天海国高手还是听到了陈吉那故意压低声音的话。
杜胜回头瞪了那人一眼,“谭甫你多事了。不过料也如是,你们十三玉一直是和乌崖谷方面合作的,没有尝过乌孙世家的牢狱之灾,能让天下诸国风起云从的乌崖谷怎么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呢?”
“可是杜侠客您记得我等是如何被乌孙丛英那矮子给虏获的么?”宁怡满面狐疑。
“这是一个问题。”杜胜的眉头也紧锁了起来,虽然他认为乌崖谷不会轻易饶恕这群掌握着事关自己国家面皮把柄的江湖客,可他有着和宁怡一样的疑惑——八十三高手欲趁火打劫从十三玉和木仁国御卫军手中争夺木仁国国母时,怎么着就全部被乌崖谷的人给俘虏了呢?
了然在自己的监牢内向杜胜他们这边走了几步,“杜侠客,据您所知乌崖谷军中可有人会使邪术或使什么能致人丧失心智的毒药么?”
“杜某人行走黑白两道这么多年,也目睹过几次所谓的妖法邪术,但那终归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想那靠威逼利诱起家的乌孙丛英是没那面皮让真正拥有奇法异术的人士去供其驱使的。至于能使人完全丧失心智的药物,我在《天海国药典》中倒真个是见到过有关此项的记载,但其中也只是记叙了此药的药效而没有记述该药方为何物。据那些老医客说,因次方可能会被居心不良者所用,故发现次方的老祖宗一早就将此方毁于一旦。这也算是天海国失传的一例名方了。”杜胜一口气将自己所知晓的全部说将出来,又望向宁怡,“宁少侠,如若老夫无有记错的话,江湖风传你可是十三玉中的一位神医呀,料想万事缘由皆是不可空穴来风者,你不会不了解有关此中的药物吧?抑或冷山或你等所游历的某国中就有此丧人心智的邪药吧?”
了然抖抖束缚自由的手铐和脚镣,“没想到杜侠客还是这么能说会道呀。宁老二不过是个泥腿子、砖瓦匠,哪儿有江湖上传说得那么邪乎?”
“不是摧魂散!”卞朗这会儿又突然来了一嗓子,瞬时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他的身上,“我知道从木仁国失传的那种邪药就叫摧魂散,在我学艺时,家师曾跟我说过,摧魂散只能使人在短时间内暂时丧失心智,是不可能将我等记忆全部抹去或隐掩的。”
“十三玉里的各式高手还真是齐全啊。”杜胜把脸侧向了面皮泛赤的卞朗,“平日里和宁怡交手颇多,便耽搁了与诸位兄弟相交。这位兄弟居然知道这摧魂散,不知兄弟高姓大名又师从哪位大师呢?”
“杜侠客,这小兄弟姓卞名朗,他自我冷山国郎星磐大拳客处出师。”宁怡向杜胜介绍着卞朗的出身。
杜胜不解又狐疑地看了宁怡一眼,“想是你冷山七煞中仅有的使拳脚打天下的那位饿狼拳客郎星磐郎拳客?”
“正是家师。”卞朗似乎毫不在乎被逐出师门的历史,还是尊重自己的老师如是这般。
“冷山的江湖客多以刀客、剑客为宗,就连在冷山一直潜伏着、等着在全天下搅局的诡武门的门客都比你们拳客多。郎大师可是你们冷山西南不可多得的一位宝贝级的人物了。”杜胜朝着卞朗点了点头,“不过,你师父可不擅使邪门歪道的旁门邪术的伎俩,他怎么就知晓摧魂散了呢?莫非你师父那大舌头的毛病把你师叔门古惠给传染了?让他跟你师父抖落出这些事情?”
卞朗顿时满脸的不悦,“请杜侠客万勿菲薄家师与我师叔。”宁怡也附到杜胜近旁,耳语道,“杜侠客,怎么说郎拳客也是卞兄弟的师父、我等的长辈,还是尊敬一些的好。”
“咄,”杜胜侧目瞪了一眼宁怡,“宁少侠,我如此说郎拳客,也是因为我等往年曾与他熟络,如若不然怎知其有此等嗜好?冷山境内能将各种诡计与入不得兵刃流的武器使得炉火纯青的,除了诡武门在冷山的堂主叶知秋,就数卞兄弟的师叔门古惠厉害了。”这时,杜胜的眼睛已经转到了陈吉身上,“阿四,关于此事,你比他们都清楚吧?”
陈吉闻听此言,表情有些不自然,道,“这事儿戒灯大师、了然大师,对了,还有宁二哥,他们都是知道的。先前,在我还没有碰见大当家的他们之前,我就被江湖客们叫做阿四了。原因呢,就是因为门古惠老前辈人称神鬼阿三,而我蒙恩师及其他几位江湖侠客的不吝赐教,加上我本人的数番历练,练就了一套与门老前辈有几分相仿的功夫,江湖同仁便给我取了个神鬼阿四的诨号。后来我遇到大当家的他们的时候,我们只有大当家的、宁二哥、戒灯大师和我四个人,而我排名第四,江湖客们就更叫我神鬼阿四了。”
“可惜的是,你没得到门古惠的真传,否则我们今天也不至于连自己是怎么被抓的都不知道。”杜胜叹了一声,本打算继续说下去的话被牢房外传来的嘈乱声响给压回去了。
“笑笑,现在我是真的才知道,脸上的微笑和心底的泪奔是如何的让人难受、纠结。还好,大当家的早早就告诉过我,身在江湖谁都不可信,无论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是要知我于死地的敌人,更何况是在常人眼里都不可控的感情呢?”说这话的是衣衫褴褛的常治耕,身旁的胡笑低声应道,“早知如此,我真该跟你挑明,出身诡武门的都像是被施了诅咒似的,逐渐感情失控,而不能再对谁动之以情。”
“你们是跟戒灯和尚在一起太久了,”了然拉紧欲远去的马匹的缰绳,“常家兄弟,凡尘俗世总会枉费你一片痴情的。时至今日,还能顾及儿女私情,你们真是得了戒灯真传的淡定。我等若再不离开,置我等于死地的就不再是冷山朝野而是我们这帮不知所云的江湖客自己了。”说罢,了然重又整理僧衣,想要配合着胯下躁动不安的坐骑一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