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凤凰,我哑然。良久之后,玄漠才从那湖中游上岸来。周围的围观者皆是指指点点,大约是在说,我负心,玄漠要跳湖。更有几个老妈子,对我是苦口婆心,说是这世间还有几个男子能如此,那些个男子皆是三妻四妾的。
有个老妈子甚至拍着玄漠的肩说:“你这后生,若是我再年轻些就嫁给你了!”转而又对着我道:“姑娘啊!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微瞧了那老妈子一眼,心中幽幽地道:“现在嫁也不迟,这后生可比你年长多了。”
当然,这也就在心中说说罢了,就他那张惹桃花的脸,谁能相信他比他们还老!连做他们祖先都嫌老了。
我倒也不怕这些个凡人指指点点,自己心中明了便是了。他那一身的水,随意施个法便无碍,这湖又不是冰魄湖,就是泡上几日也毫发无损。
玄漠那俊脸是十分惹眼的,此刻正被一群老妈子包围着,说是安慰他受伤的心,谁晓得到底是占他便宜还是安慰他呢。
本是为我设下的陷阱,偏偏他自己跳了进去。瞧着他那一脸无奈兼无辜,我冲他挥挥手笑道:“我瞧着你心情好似不错,那我便先走了!”
呃,看来长得太好了,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说罢,我便转身朝着客栈的方向去。也不知当真是上了年纪还是怎的,越发的不喜那些个场面,我这也不算上了年纪罢,那紫傲年纪与我哥哥一般,倒是十分活跃。
繁花似锦,的确是繁花似锦。这里的客房虽谈不上气派,不如那些个达官显贵的府邸华贵,却是别具特色。
此时其他人皆还未归来,我静躺在榻上,窗是开着的,月光照进房内,略显清冷,外面依旧是熙熙攘攘的。
也不知多久没有如此平心静气的歇息过了,有些事若是放不下,便会整日去念着,去想着,念多了,想多了,自然是累的慌。
闭眼,轻拉了拉被褥,将被褥紧紧的裹在身上。忽觉十分好笑,凡尘一遭,却留下了这习惯,到如今也改不过来了。
这一晚睡的很沉,自忆起那往事之后,这还是头一回罢。
次日一早,还未睡醒就让那外面的吵闹声给吵醒了。略有些迷迷糊糊的出去,瞧见紫傲和紫灵正吵得热火朝天,这二人的声音皆是十分伟岸壮观的。宋观离与那女妖倒是未吵,只是互瞪着,好似是要用眼神杀死对方一般。
唯有玄漠,拿起个馒头慢悠悠的啃着。瞧见了我,拿起个馒头递给我道:“来,边吃馒头边看戏!”
我有些无言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就不怕他们打起来!这若是打起来了那真真是了不得的!”
玄漠悠然的扫了周围一眼道:“无碍,若当真是打起来了,施法将他们隐了去便是了!”
我哑然,这不是更引人注目么!瞧不见人,只瞧见东西满天飞,除了宋观离这种奇葩,其他的凡人若是瞧见了,还不得吓得魂儿都没了。
忽想起昨夜玄漠遭一群老妈子围观兼安慰,我一脸幸灾乐祸道:“你昨日是怎么脱身的!莫不是用了仙术了罢!”
玄漠沉默半晌后,一本正经道:“我与她们说,我娘子有病,时常乱跑,方才又跑了,我得去找找她,免得她又惹了祸。她们便一脸感动的让我去追我娘子!”
我愣了半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这不是骂我么!拐弯抹角的骂我脑子有毛病,照他那般说,那些个老妈子定然觉我是疯子。
我倒也懒得与他吵,约莫是昨夜我丢下他独自跑了,显得很不仗义,他倒也记恨了,因此今日过过嘴瘾倒也觉不错。
瞧了瞧那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二人,我悠悠道:“那姑娘是不是九言!”
玄漠故作疑惑道:“你在问我?”
我白了他一眼,望了望那四人道:“难不成你我还能问他们!你妹妹倒是好妹妹,什么也不愿说,不过,这反倒让我觉那姑娘便是九言。”
玄漠一脸神秘莫测道:“你猜对了一半!”
我迷茫道:“何意?难道不是?”
玄漠微微道:“是,却也不是!你瞧瞧她如今是模样,像是九言么?”
我瞧了瞧那女妖道:“是一模一样,只是她这通身魔气该作何解释呢!”
玄漠似乎还打算卖关子,我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喝了一口茶道:“玄漠上神,你能否直接点,尽说些无用的。”
玄漠看了看那女妖道:“她便是九言,紫灵当日救她之时,她已是这般模样了。她非凡人,掐指一算也是算不出个什么来的。”
我正欲掐指一算,探个究竟,玄漠就很不识趣的提醒道。
“你又是如何知晓她便是九言的!”我承认我的确是故意的,从我与玄漠相识至今,真真是出了不少洋相,自然也想他也出出洋相。
“呃,我用那转生镜瞧见的!当年九言怨气颇深,死后不愿离去,前些日子遭了那有心之人,呃,是有心之魔的利用,险些就酿下大祸。若不是让紫灵遇上了,还不知要出些什么乱子呢!”
我神色鄙夷的瞧着玄漠,心中将他鄙视了千遍万遍,当年若不是因他,九言的怨气怎么那般深呢。如今想起来,我也是十分厌恶那些个帝王的,自古帝王多无情。
可我就觉奇怪了,究竟是何妖孽,能致使九言身上的魔气如此之重,且明明未转生,却将过往忘了个干干净净。
当年我魂魄不全,却还是有些零散的记忆的,如今九言这全然是什么也不记得,连自己的名讳也不知晓。
紫傲与紫灵依旧还在朝,我瞧着那掌柜的眼神,明显是在怪这二人吓走了他的客人,想发作得很。可这二人看着就颇为厉害的,掌柜的自觉惹不起,便只得忍着,我还真真是觉掌柜的十分可怜。
问起那妖孽之时,玄漠支支吾吾了许久,那吵的火气冲天的二人都吵的自觉无趣了,他却还未曾说出个什么来。
我隐约觉有些不对劲,毕竟相处多年,我也是知晓他的性子的。他总以为他如此便是为他人好,可却从不晓得别人会担忧,想来那紫灵也是不知晓其中缘由的。
以玄漠的性子来这凡尘闲逛自然是不太可能的,自也不会威胁鸡毛蒜皮的事儿就跑来这凡尘,还带着他那好容易救回来的妹妹。
对他埋怨也好,恨也罢,可却不得不承认他虽是有些卑鄙,曾利用我,可对在乎的人却是倾尽所有的。
清茶幽香,这是茉莉花茶的味儿。玄漠喜茉莉花茶,那是在汉宫之时留下的习惯。不知不觉中我竟到了他房间的门口,踌躇半刻之后,还是踏进了那房间。
瞧见是我,他有些吃惊道:“怎么是你!”
我淡淡道:“怎么就不能是我!”
他神色间有些失落道:“我以为你是恨我的!这几日愿与我兄妹二人同行皆是因那九言的缘故罢。”
我心中一笑,不管何时,他却总能将我看得如此透彻。但如今我未离去,却不是因九言的缘故。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若不然你怎会轻易来着凡尘,你自然是不可能来这凡尘闲逛的!”我自觉废话多说了无益。我自觉我本该是恨他的,的确也是恨他的,却还是担忧他,我还真是个傻子。
他望着那窗外,淡淡道:“你总是如此,明明说恨,明明想让自己不去理会,却十分在意!”
“是不是那魔域出了什么事!”不知为何,我隐约觉他来这凡尘与那魔域有些干系,大约是因当年我以魂祭来封印那魔域的缘故。再而,我却也是有几分了解他的,虽不是洞察,却也是能猜透个七八分的。
他回头沉沉道:“魔域破,妖孽四处横行!九言大约也是受了影响。”
我虽是猜了个七八分,却还是不由的一惊,今日魔域会破,自然是与我们脱不了干系的,玄漠来这凡尘收妖除魔也是应当的。
见我如此,他约莫是觉我会插手,沉沉道:“这件事,你就莫要管了!”
不管!那些个鼠辈倒是无所谓,可那荆穹竟也跳入了人世,想来如今的修为定然是比以往更胜了。
许该庆幸我昨夜没去想这些个事情,昨日也没去问,若不然昨夜定是夜不能寐的。
此刻我是有些冲动的,皱眉看着他道:“不管!这事紫灵还不知晓罢!你是打算一个人去牺牲么!”
他忽生气道:“叫你莫要管,你就莫要管!”
我被吓了一跳,他这气来得突然了些。
见我如此的表情,他也自觉失态,似乎有些愧疚道:“对不起!你就莫要去管这些事了!回九重山做你的二殿下便好!紫傲,是可托付之人。”
我只觉他这人性子十分怪,明明昨日还那般,今日却要将我推给旁人。
我却也自己傻,明明是恨他的,却看不得他如此,更不愿他独自去承受。虽他曾欺骗我,可他承受得的确够多的。
他说,杀了那荆穹是为凤凰一族清理门户,我自然知晓他的用意,他总以为如此便是在保护他人,可他却不晓得保护得不是躯体罢了,却是护不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