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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清浊

这个村子是归妩媚女人统辖的,听村民们说,八个尊者分别统辖着若干个村镇,村民因为名义上是女人的奴仆,所以这个村子又名花村,花村中人的生死也只能由女人决定。

以前风逍听到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深思,现在看了几乎所有村民的记忆,他发现八个尊者的领土不可能相距太远,这也证实了风逍的原来的猜测。还有一点就是,八位尊者的地位还决定着村民的地位,像蛟尊者尽管饥不择食,但还是不敢放胆去荼毒村民,风逍猜测是村民的香火——暂且这么说——对八位尊者很重要,这些香火也许是他们共同需要保护的财产,也许是在他们头顶上的妖怪所需要的,而一旦香火出了错,闹事者就会承受村民主人的怒火。

他本来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机,哪怕是在经历了家破人亡无家可归之时心里怒归怒怨归怨,却也不会思考太过复杂的东西。这一切还是要归功于那仿佛轮回又仿佛黄粱一般的场景,他亲身经历了那么多遍生死离愁,体验过那么多贪婪、欲望、鬼蜮人心,怎么可能一点东西都没留下。不仅如此,他看待事物的眼光也和原来有了极大的不同,以前是事情本身,现在是从这件事的原因、牵涉的利益、人心所思等出发,就像是村长站出来为他说话一样,他站出来解释不光是为了风逍,也是为了自己,他得避免自己被尊主发现自己的隐瞒而被惩罚。

以前的风逍看一切都像是站在太阳底下,一切都是明澈的简单的,可是不知是他变了还是世界了,他现在能看到他们身上的阴影,在太阳底下在他们的身上游走着、潜伏着、丝丝叫着,等待着时机悄悄钻进心里。

住在村口处的阿壮已年近四十,妻子贤惠,儿子孝顺,可他还是冒着妻离子散甚至和寡妇一起被赶出村子然后为那些凶禽猛兽垫肚皮的危险,偷偷地跑到村尾与十年前失了丈夫的寡妇偷情;孙寡妇开始坚贞不渝最后还是在寂寞不甘之下从了阿壮;寡妇隔壁林嫂发现了这个丑事却没告诉村长,只是偷偷地向他们要了几十斤鹿肉;有年轻小伙想和美艳尊者欢好;有心怀大志之辈愿为奴为仆只求出门闯荡……

小村依然宁静,大壮照常出门打猎(妖族并没有指派他去做工),俏寡妇依然每天坐在门前一边用竹条编些物件或者择菜一边笑着和一些女人三五成群地谈笑家常,年轻小伙有贼心没贼胆,壮志之辈还没下定决心抛下老爹所以照常练功……

村外簌簌声一片,村内扑起来的尘土混着落叶打着旋儿在各家门前驶过,远处传来喜鹊清越的叫声和猛虎巡视领地时的吼叫,天空还是那么干净透彻,白云仿佛是块光润的美玉,一切的一切显得那么美好,连那些女人的嘈杂的声音都变得那么悠远,风逍却激灵灵打个寒颤。

葫芦来了,带走了风逍。

一路上葫芦一直对他讲解着仆人的责任和忌讳,风逍一一记下,更多时候在记着路,它有独特的记记方法,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找到这里。

葫芦对这个仆人很用心,因为这是帮他挽回那本就不多的自尊的的方法,末了,葫芦说道:“我还有七位兄弟,虽然你有我撑腰不用怕他们,但还是小心无大错,毕竟他们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宰了你烤着吃也不是不可以。”

风逍竖起了耳朵,问道:“那几位大人没有您厉害!”

“那当然,我虽然排行老四,但排名@##¥不是那么重要。”

风逍没有揭穿,疑惑问:“那除了您之外,谁最厉害呢,又有谁是我最不能得罪的!”

葫芦干脆道:“那个蛇女心肠最是歹毒,下手又狠,我好几次,嗯哼,还有老牛性子虽憨,打架可是一等一的好手,老大么,是个小娃娃,我颇为不服,我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蛟老五擅长变化,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都会变,可变化之后只是去满世界撒种;老六花仙子好打扮,打架不行,当老六也是下面的让她的;老七是杂毛孔雀,明明是男的却和老六比美,结果输了当老七;我最佩服的是老八,石头都会说话。要我说,老大老二老六都有仆役了,这一次得让你们打一架,按仆役名次再排谁是老大。”

葫芦眼睛有种歇斯底里的狂热,仿佛不拿到第一誓不罢休,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风逍,突然笑了:“到那我得教你打架,你一看就是个瓢葫芦,一拍就奄。”

说着,葫芦抓着风逍的手绕着一棵树左绕三圈右绕三圈,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最后大喝一声:开!

葫芦说开手是指着前方的,风逍也好奇的看向那一方,结果两人脚底下一空,风逍瞬间就腾云驾雾了。

降落了好一阵子,一团雾气出现在风逍脚底下,雾气一散,风逍也脚踏到地面了,这一手段令风逍羡慕不已,暗想学会了以后得吓吓小妹。

葫芦在一旁等着他出洋相,可只是看到风逍皱着眉头,顿感一阵无趣。

两人虽往下掉落,可头顶上却依然有日月星辰,不过只有七颗星辰,不同颜色的星辰,它们横着竖着发出光,然后交织成网,最后就绘成了一副任性的画卷,虽绚烂多彩,但空洞迷蒙。

脚下踩的只有湿漉漉的黑褐色的土地,上面没有一丝生命的痕迹,奇怪的是走在上面当脚离开地面时脚底板的泥土就像被火烧过一样变得焦黑干燥最后像灰尘一样脱落。

“这是息土,又叫神泥,用它铸的神像可以承载无量香火与功德,最为珍贵的是它可以凝聚无漏金身。”

风逍的呼吸一瞬间就急促起来,这不是定力不够,而是消息太震撼了,武者在金身外显式需要载体,大部分人会选择本命神器,可如果神器品阶不够,在外显时就会受到天道的压迫而出现破绽和漏痕,这就几乎绝了修者以后的路,除非他下定决心转修仙道。按葫芦刚才所说,这种东西最起码能排在天材地宝的前一百位。

风逍心中一凛很快反应过来,他看向葫芦,葫芦也在看着他,眼神冷漠无情:“你是谁?”

“我是风逍啊,大人。”

“我不是问这个,”他摇了摇头,“你从哪来?有何目的?”

风逍念头急转,他发现了我,却没杀我,他在考验我,哪一点值得考验?他在担心,如此至宝……“大人,小人的确是落难至此,只因仇人势力庞大,怕是一生复仇无望,所以只求苟且一生,流落此地也是上天留一线生机,所以万万没有一丝一毫窃取此等至宝之意”

这话说的句句属实,却和实际情况搭不上边,可葫芦很满意了,他自有检测谎言之术。

葫芦笑嘻嘻,风逍也跟着笑,有些发苦,果然,这种老妖一个个奸诈似鬼,想想也是,弱智活了千年怕也成了智者吧。

地下世界真的是一个微型的世界,只是没有山没有水,只有一片荒凉和永无止境的单调。

这样想着走着,下一刻场景就已换了,这是一个山洞似的场所,洞顶很高,高到风逍脖子仰到顶才看的到,洞顶连着山顶,一座接天连地的山。山底下又有山洞,山洞里有九层高的祭坛,祭坛顶供奉着村民家的诡异石像,祭坛周围有八个石台,八卦排列,此时上面只睡着一个娃娃。

这一切一目了然却又那么触目惊心,他词穷了,他无法用言语表达此刻的心情,更无法抵挡由视觉再到心里上的压迫感,是的,那山峰,那祭坛,那八卦,都压在风逍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葫芦阴阴地笑了,他拍了风逍的屁股一下,这一拍就像把风逍从水里拍到了岸上,他呼一下喘了口气,双手扶着膝盖,大汗淋漓。

远处的娃娃好像被这一拍给惊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看向风逍,这一看之下他却顿住了,又揉了揉眼睛,再揉,他好像确认了什么东西,小嘴一瘪,哇的哭了出来。

他应该就是葫芦所说的老大,按理应是神通广大,此时却光着小脚丫,穿着红肚兜,扑扇着小腿跑向风逍“主人,主人,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好在他最后想起来自己会飞,要不然指不定得跑到什么时候。风逍望着正在拿自己的衣服抹着眼泪的娃娃,哭笑不得。

“你是不是认错了?”

“不会不会,你身上的凤凰之血我怎么会弄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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