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会记得,我还以为在他心里只记得关于寄柔的一切。
“不过现在不能去兖州百香楼,改日让喜乐去安排,让厨子进宫给你做一次吧。”
我木然地点点头,他说的正眉飞色舞,似乎没感觉到我的淡漠。我将手边的菊花酿倒出一杯,递到他的面前。今夜的他有些反常,难道是因为杜之薇的死?毕竟是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的女子,得了这般的下场,他的心里是不是也藏了一丝的不忍?
他朝我淡淡地一笑,接过杯子,一杯又一杯的饮起来。从未见过他喝酒会喝的这般急,他纵使放浪形骸时也是慢慢品尝,就像在对待猎物的猫,慵懒地看着猎物在死前的最后挣扎。
又是一杯灌下口,酒滴从他的嘴边洒落,缓缓地滴落在桌边。“别喝了。”
他错愕地看着我将他嘴边的酒杯夺走。
“陛下,您喝太多了,会醉的。”我将酒杯放在自己的面前,菊花的清香随酒水蒸发在我的鼻间,一阵一阵,带着微醺的醉意。
他看着我,然后大笑起来,极为刺激的笑声划破屋内的宁静,却更显得狰狞。“若能醉上一辈子就好了……平萱,我们一直都这样好不好?像平常的夫妻一样……”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头重重地搭在桌上,脸色稍红,眼神却异常平静。
“陛下,您真的醉了。”我好笑地看向缓缓闭上眼的他,将手抽出。哼,平常夫妻,那是我从前的愿望,现在你才想来实现,不觉得太迟了吗?
耳旁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最终归于平静。
次日,迎平来唤醒我时,我头仍有些微疼。昨夜我也喝了不少的菊花酿,才知这酒初尝时淡淡,渐渐才起了劲力。
“娘娘,寻画来了,正在外厅等着。”
“她怎么来了?”我揉着额际,看来以后这菊花酿还是少沾为妙。
迎平动作麻利地给我收拾起头发来,一边对着铜镜里的我说:“不清楚,说是见了娘娘再说。”
“还要见了本宫才说,到底什么事?”我对着铜镜里的她嘀咕着,清秀已经和清雨进屋里收拾妥当,清云正为我挑选出今日所穿的衣裳。
瞧她满手花色繁复的衣裳,我头更晕,朝她摆摆手:“挑件素色的吧。”
她闻言回应,随即拿了见紫衫出来,白色暗花的滚边,浅紫的薄缎。
回头见迎平已梳好发髻,正比划着一支金步摇。
“今日本宫不想出门,你也不用费心,随意挑个玉簪就成了。”她应声将步摇重新放回首饰盒中,寻找起玉簪。盒子最后一格,梅花木簪静静地躺在玉簪的最里面。迎平挑了一支微微有些带紫的给我戴上,正好映衬今日的衣裳。梅花木簪在我眼前被徐徐地关上,多看也无益,有些事还是只能被收藏在某一个角落里。
待她收拾妥当,清秀在前面打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寒风,我望着逐渐光秃的树枝,心念这天儿竟然这般冷了,怕是等不了多少日子就会下雪了吧。
“对了,陛下今日几时走的?”被冷风拂过,脑子也清楚了些。
迎平在身后轻声答道:“卯时一刻起身走的,临走时吩咐不许惊扰娘娘。”
“走吧。”我不再言语,只记得昨夜我似乎也喝了不少,但应该没说出什么出格的话,不然依他的秉性,怎可能今日还能活生生地站在此地。迷糊之间,似乎记得他曾说过,什么平常夫妻的话。
“见过刘妃娘娘。”寻画早就在厅里等候多时,此时见我到,立即迎了上来。
我缓缓地坐下,接过清风送上的热茶,说:“你家娘娘有何事?”她脸上无惊慌之色,亦无任何惊恐之色,想必寄柔应该没什么事才对。
“我家娘娘让奴婢请娘娘,后日到金翘宫用膳,后日是寿王殿下的周岁生辰,我家娘娘请娘娘一定要来看小殿下抓周。”
“哦?”时间过的真快,昱景已经一岁了,如果我的孩儿还在的话,应该是前些日子也满周岁,不知道他如果抓周会抓什么呢?
“请娘娘一定到场。”
既然是昱景的周岁宴,必定会大肆庆祝一番,有些倦意看到后宫里的那些面孔,我正欲推辞,转念一想,算来我是昱景嫡亲的姨娘,不去怕是不好,只得点点头。
一早醒来便听闻远处传来的隐约音乐声,或因冬季将至,天气转凉的原因,我向来无事爱卧在软榻上,不愿起身。
宫里秦太妃自从杜氏之事后又去了京郊的佛寺,说是清修并为皇帝祈福,再往上除了淑妃便无请安之对象。寄柔向来不擅人多之处,加上昱景大病初愈,不喜后宫前去请安,我寻个清闲,便躲在锦华殿里过我的逍遥日子。
懒洋洋地听闻片刻,才隐约想起今日是昱景的生辰,难怪如此隆重,偏偏我还得出席,真是恼人的紧要。
点清秀与清云伺弄,依旧还是选了前日里穿过的淡紫色衣衫。刚穿好,迎平便手捧着物事上前。
“娘娘,寿王殿下周岁生辰,奴婢为您取来小金锁,您看如何?”我着眼略略晃过,这些物事本是秦太妃当初给我的孩儿,没想到今日反而是借花献佛了。看一次,伤心一次而已。
“就这般吧。”空留着也是无用,还不如给能用之人。
“等等,”推开迎平递上的钥匙,锦华殿因皇帝的宠爱,赏赐又多起来,还是照老规矩让迎平分类造册,送出一半去梅园。“把那个银锁拿来。”
秦太妃当初是送的小孩饰物,一套金,一套银,虽金子贵重,但我一向更喜欢那套银的,手工更加精致着。
迎平将小金锁递给清雨,自己又转身去西屋里取小银锁。
待她取回时,我已令清云将小金锁装进锦云小匣中,另一个普通的小匣打开着,正等着装这小银锁。
“你将此物送去灼华宫,亲手交给大殿下,再来灼华宫寻本宫。”我将普通小匣给迎平,再与端着锦云小匣的清云朝殿外走去。
枯枝斜出,昨夜风至,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犹如踏在雪上一般。偶有凉风吹过,我裹裹身上的披风,却仍有一丝凉意窜入心间。
那个孩子周岁,竟然如此隆重,但是昱泓呢?怕就没有这般的幸运,虽然是晚了许多年,可毕竟还是一份心意,但愿能温暖他一瞬间吧。
刚进金翘宫中,便听得里面一阵喧嚣,今日昱景周岁宴,怕是来了不少人。果然,一踏入殿内边看见密密麻麻地站了不少后宫。如往常的那般,都知道寄柔现在正得宠,一来可以巴结这位贵人,二来今日寿王周岁,陛下必定亲临,都费了心思,眼巴巴地等着陛下的亲临。
这一群浓妆淡抹中,我似乎总是不相适宜。
见我到来,方才还笑嘻嘻的一群人立即变了脸色,退至一旁。
“姐姐可来了。”主位上的寄柔见我,立即扬起笑脸,从人群中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妹妹可担心姐姐不来。”
我淡淡地一笑,任由她拉着:“妹妹说的哪里话,今日可是昱景的周岁,我这个嫡亲的姨娘怎可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