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寄柔脸上惊异,尔后眼角含泪:“姐姐……”
又哭了,我心中叹气,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珠:“今天是好日子,妹妹切莫坏了兴致。”
“嗯。”她喜极而泣地点点头,然后拉我到主位上。
殿内众人先是一片鸦雀无声,待我们坐下才低声议论起来。内容不外乎是我又怎么狐媚地得到了陛下的垂青,靠着妹妹朝上爬之类的话语。
我在人群中寻了一圈,果然在角落里看到径自一人独坐的夏昭媛。她今日是一身浅蓝色的衫子,领边一圈滚的深绛色的镶嵌,发髻侧边插着一朵淡红色的绢花,舍去金步摇,只戴了几朵小小的珠花。简单却不失礼数的庄重,人群之中显得更加的风姿卓然,如一朵出水芙蓉。
我朝她微微一笑,她亦回我淡淡一笑。
我与她倒总是相似,今日虽着的白花浅紫边的素净衣裳,但为了显示喜庆,特地加了条略深紫色的披帛,发髻上也没有再用玉簪,而是用了前些日子鈭谦赐下的点翠绿色宝石珠花。
“姐姐……”寄柔担忧地望向我。
“怎么了?”我奇怪她怎的这么一副委屈地表情,像是被人欺负一般。
她看看我,欲言又止,最后才低声说:“姐姐切莫听她们乱嚼舌根,妹妹向来与姐姐是知心的。”
不解地看向她,随即习惯地安慰:“妹妹说什么胡话呢,妹妹的心意姐姐还不清楚吗。”
话语刚落,便见殿内众人中施施然地走出一个人来。她一身桃花的色泽,配着粉黄的襦裙,薄如蝉翼的宽大披帛散在脚边。一双杏眼流光飞转,髻上也是一副点翠,绿色的宝石做枝叶,红色的宝石为花,倒是比我头上这副贵重了不少。
放眼殿内,她到是个拔尖的。
“刘妃娘娘倒是好兴致,竟然不分尊卑,与淑妃娘娘同坐主位,如此这般莫不是在教导我等?”
她话语似黄鹂,声声清脆,叫殿内众人瞬间屏住呼吸。想不到她的后台都倒了,她还敢这般嚣张与我叫板。我不由得真的有了好兴致,想看看这位宋昭华究竟是何人物。
寄柔害怕地悄然拉了拉我的衣角,她方才的话语,她已然知道殿中必定会有人对我出言不逊,更有人试图挑拨我们之间的姐妹情。我握住她的手,转头朝她轻轻地摇头。
从前有杜贵妃艳压群芳,我以为这宋昭华不过是靠着马家,杜贵妃的扶持才勉强坐上昭华之位。不过今日仔细瞧了瞧,却真有一副好容颜。
正欲出言讥讽一二,却猛然见到一袭明黄色,静静地停在殿外。众人都在等着看我的好戏,谁也没注意他的到来。
悄然伸手狠狠地捏自己一把,眼角顿时氤氲出水雾来,我不做声响,缓缓起身朝殿内走去,向宋昭华微微施礼。“妹妹说的是,是本宫僭越了。”
“姐姐……”寄柔惊慌地出声。
“臣妾参加淑妃娘娘。”我低下身子向她行礼,寄柔顾不得寻画的扶持,急冲冲地走下主位,将我扶起。
“姐姐……这是何故?”她眼泪缓缓滴落,楚楚动人。
“莫落人口实,对你我都不好。”我趁起身时,俯在她耳边轻声道。
“可是……”
我朝她轻轻地摇头,然后转身对宋昭华说道:“方才是本宫失礼来了,妹妹出身大户人家,不似本宫乃小门小户,以后还望妹妹多提点。”
见我伏低做小,她亦张狂起来:“我等自然比不过娘娘你了,你出身商贾之家,又曾经嫁入商贾之家,虽说是逐出府的寡妇,但你毕竟靠着自己的妹妹霸住了陛下,还是我等应该跟娘娘多学习多学习。”
说罢,身后传来一阵讥笑声。
这些人中,哪一个不是欺高踩低,况且先有寄柔专宠,现在鈭谦除了金翘宫最常留宿的地方就是锦华殿,这些人当然有不满,有妒忌,有酸意。
我将寄柔揽在身后,一如在兖州时那般。“宋昭华有话便直接对本宫说便是了,何故将淑妃娘娘也牵扯入内。”
宋昭华闻言停住笑声,放开被捂住嘴,低低地说:“不要以为攀了高枝你就是凤凰,也不要以为身在妃位你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不过是陛下可怜你,捡你回宫的破烂货,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与我们争宠!还是你以为杜贵妃不在了,这宫里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她向来得理不饶人,一张利嘴无人敢惹,初见时便曾被她数落过一番。我自是没被伤到半分,反而是寄柔倒是畏缩在身后不停地掉眼泪。
那抹明黄色已经到了众人身后,我咬紧唇,微扬起头,隐忍不发。
“宋昭华,今日是寿王殿下的周岁宴,你难道还要继续在这里说这些罔议的话吗?”
一袭浅蓝色身影站在众人边上,冷冷地说道。
出头的竟是夏昭媛,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为我出头并非第一次,但我与她不过点头之交,何德何能值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我与众人为敌?
最后面的后宫已经看到她们朝思暮想的陛下亲临,羞红双颊退让在一边,但宋昭华却丝毫未绝,依旧盛气凌人,咄咄相逼:“我道是谁,竟是忘了夏昭媛,忘了你也和她一样都是寡妇妃子,不过你在她之后,莫非是陛下寻的雷同?若是真的,你还真的好好感谢刘妃娘娘,不然你从前的那段风光也是没有的。”
我的目光穿越过她,停留在鈭谦身上,脸上神色哀伤。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给我的妃位带来的东西,除了你的赏赐剩下的就是这些伤人的话语。
“你……你……”夏昭媛被宋昭华这番话堵在心间,脸色骤变,她哪里听闻过这类的话语,毕竟是太师的掌上明珠。
宋昭华抢尽风头,自是洋洋得意,正当还要说出什么话来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还不住口!”顿时,脸上得意之色瞬间散尽,她惊恐万分地转过头去。
鈭谦带了喜乐,正一脸阴沉地站在殿中,各个后宫听得陛下盛怒均垂下头,不敢多言。
他狠狠地瞪向宋昭华,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知是自己惹恼了皇帝,双腿一软,便跪在他的脚边,惊慌失措地边磕头边解释:“陛下……陛下恕罪,这不是臣妾心里的话,臣妾心里,臣妾心里……其实是敬重二位娘娘的。”
鈭谦犹有恼意地拂开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径自走到我的面前,目光里流转的竟然是怜惜之色。
我偏过头,脸上的委屈意味更甚。
“朕念你也是出自书香世家,特地封你为昭华,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出言不逊,尊卑不分,恶语相向,难以教化。莫非你也想去北苑面壁思过?”
一听他提到北苑,宋昭华脸色僵硬,凄风苦雨地爬到鈭谦的脚边。瞧她疯癫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了贤云这一次吧。”
瞧她这副模样,众人皆是掩面不相救,也感觉出鈭谦对我与夏昭媛的态度,想必日后怕是没人敢再在我们的头上撒野,不过也坐实了刘氏姐妹独宠于天子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