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老朱把傻女人留了下来，供她吃喝，可住的时候，老朱有些不方便了。原因是傻女人睡觉的时候，总是把衣 服脱得光光的，而且被子盖得不严实，经常裸露着身子。老朱还是在地铺上住，傻女人住老头的床，老朱一睁眼 就能看见床上的傻女人。老朱一辈子没结过婚，还是第一次见女人的身体，不由得脸有些红，心有些跳。闭上眼 呢，傻女人光光的身子就浮现在眼前。老朱暗暗给自己使劲：“别乱想，她是别人家的女人，不是我家的。”可 那傻女人睡觉不老实，老实弄动静。而且还起夜，每次都什么不穿就下床。老朱实在憋不住了，就对傻女人说： “哎，你别老是光着屁股出来进去的行吧，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住，相互关照着点，别弄得屋里就只有你自己似的 。再一个，你睡觉把身子盖得严实点，别露那么多，小心着凉。再说了，我留着你住在这里，是想着万一你死在 这里，好埋在我的身边，到那边的时候，我好有个家。可我没说是活着的时候再成亲哈。我打一辈子光棍了，什 么女人都没碰过，我可不能因为你，到阎王那里落下个不好的名声。你以后注意点啊，别动不动就脱衣服。”
不管老朱怎么说，傻女人只是笑嘻嘻的就是不说话。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老朱说的是什么意思。没办法，老 朱泄气了，说：“嗨，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只要我心里有数就行了。”
傻女儿虽然不能给老朱做什么，但老朱捡破烂回家的时候，有个倾诉的对象了，在外边遇到什么见闻，什么 开心的事，老朱都是给傻女人说说，尽管傻女人只是傻笑，不说什么，但老朱还是很满足。另外，有这么个人在 家里，比以前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要好多了，最起码屋里有了生气。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着，可有一天，老朱回家的时候，发现傻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不由得惊慌起来，他怕 傻女人偷了别人家的孩子，那可就惹大麻烦了。赶紧问她在哪里抱的，可傻女人紧紧地抱着什么不说。出去转了 一圈，没听见有人来找孩子。
“是捡来的吧。”老朱出去看了一圈，又看了看看孩子问，“哦，还是个女孩。肯定是谁扔的。在哪里捡的 ？”
傻女人笑着，不知道回答，但她指了指门外破烂堆。老朱过去一看，破烂堆旁有个纸箱子，里面是麦秸，还 有个孩子的衣服，一个小包被，以及孩子用的奶瓶、奶粉什么的。老朱知道，是谁扔在这里的了。可孩子要还是 不要呢？该怎么办呢？老朱陷入了沉思。毕竟他没有固定收入，靠捡破烂维持两个人的生活，已经够艰难的了， 要是再添个孩子，日子真没法过了。可转念一想，还真想养个孩子。现在他和傻女人都快七十了，说不上有个十 年八载的就死了，他们死后，谁替他们送葬，谁替他们扫墓呢。养个孩子，能养到十几岁，就懂事了，就可以帮 着他们干活了，老朱又有些心动。
就这样，尽管老朱的日子并不好过，可老朱还是决定把孩子留下来养。
老朱家有个孩子的事，邻居们都知道了，纷纷来看。这个说：“不错，老朱，孩子长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 ，面皮白生生的，长大了一定是个美女。”
那个说：“行，老朱，你们养个孩子，真你们老了，也好有个人照应。你们俩都这么大年纪了，真有个病有 个灾的，没有人照顾可不行，有这么个孩子，给端个茶递个水的，反正比养个小猫小狗强啊，小猫小狗都知道知 恩图报，养个孩子就更好了。”
有个调皮的邻居对老朱开玩笑说：“哦，老朱，你行啊，刚把傻女人领家去不到一年，就生了个孩子，哦， 老朱，你行啊，还打算再要个儿子吗？”
老朱慌了，忙说：“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可没我一点事。”
“没你的一点事，谁信呢。”邻居说，“没你的事，那孩子从哪里来的？”
老朱满脸通红地说：“哎呀，留个傻女人在家里，说不清楚喽。”
十六
老朱细心的照料着傻女人和孩子，日子虽然艰苦，但不乏快乐。老朱精力很充沛，不但每天都捡很多破烂， 卖比以前多一倍的钱，而且还把傻女人和捡来的孩子照顾得很好。就这样，一年过去了，老朱犯愁的事来了：孩 子一岁多了，光知道笑，就是不说话。
找大夫看了，大夫说：“是个傻子。”
老朱不理解了，于是问：“大夫，抱来的时候看着不傻啊，是不是让傻子养着养傻的？”
大夫看了看老朱，不屑地说：“从小就是傻子，该谁养什么事？要让你这样说，让电影明星养孩子都能当电 影明星？让秦桧养孩子都成坏蛋？谬论。”
一直到五岁，孩子就知道傻笑，不知道干活，也不说话，倒是很听话，不让她干的她不干。让她吃她吃，不 让她吃她就不知道吃。
可是忽然有一天，傻女人病了。卧床不起。老朱请了大夫，大夫说是重病，治不好。老朱有些伤心。虽然是 个傻子，可毕竟一起五年多了，有了感情，真要走了，他还真舍不得。他给她买了很多药，哄着傻女人吃。终于 有一天，傻女人快不行了，老朱特意做了鸡蛋汤给她喝，可傻女人不喝，两手攥着老朱的手不放，眼里还噙满了 泪水。老朱明白，傻女人虽然傻，但并不是没有一点人性。这些年老朱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是不会忘记的， 临死了，她也有些不舍啊。
傻女人死后，老朱把她埋在了老头一边，那是老朱将来的墓地。有傻女人在那里等着，老朱死后就不会孤单 。
家里少了一个人，好像一下子冷清了许多。老朱看着傻乎乎的女儿，不由得犯起了愁。下一步怎么办呢？
敬老院听说了老朱的遭遇，来人和他谈，动员他带着傻女儿去敬老院，但老朱谢绝了。他说：“要放在以前 啊，我进敬老院名正言顺，可现在不同了，都知道我有老婆有闺女，再去敬老院，不合情理啊。现在我还能动， 就不给国家添麻烦了，以后再说吧。”
老朱还住在他那个破房子里，天天和傻女儿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出去捡破烂。傻女儿虽然傻 ，但和她傻妈妈比好像好点，能帮着老朱捡些破烂。当然，她捡的破烂，有些是能卖钱的有些是不能卖钱的，但 无论能不能卖钱，她能帮着干，老朱就很高兴。
冬天的一个下午，老朱捡破烂的时候，在垃圾桶旁遇见一老年妇女。年龄显然比老朱大得多。好像是饿坏了 ，去垃圾桶找吃的，昏倒在那里了。老朱看不得可怜人，就和傻女儿一起，把老年妇女背回他们的小破屋。
老人苏醒后，很感激老朱。老人今年八十多岁了，比老朱大十多岁，比老朱的母亲小一岁，已经老态龙钟。 她说有十三个孩子，受过很多苦，可老了，没有一个子女问事的，在家里，没人送饭，就给了一袋子小麦。他都 是煮熟了吃，可现在，子女连柴禾都不给送了，她就生吃小麦。小麦硬，咬不动，她每天就一粒一粒的慢慢嚼。 最近，子女水不给送了，干麦粒难以下咽。实在饿急了，就出来上垃圾桶里找吃的，没想到又累又饿，昏倒在哪 里了，要不是老朱发现的早，这么冷的天，说不上一会就没命了。
老朱要把老人送回家去，可老人不走，说：“兄弟，我回去也是个死，我就不回去了，我就跟着你，你也不 用给我什么好东西吃，一天孬好的给我点就行，给我口水喝。我呢，虽然不能帮你多大的忙，你出门的时候，我 给你看看孩子，看着家。你别看我年龄大，可我能做饭洗衣服。我死了，就跟你埋在一起。”
老朱被说服了，他也想享受一下有人照顾的滋味，于是就把老妇人留下了。但至于死后和他埋在一起的事， 老朱感觉不妥。一是人家是有儿有女有丈夫的人，二是那个傻女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 找俩媳妇了，不知阎王那边什么规定。思前想后，老朱觉着还是找到老妇人的子女再说。
十七
老朱千方百计的寻找，终于找到了老妇人的大儿子。一听母亲在老朱那里，淡淡地说：“哦，在你那里啊， 我很久没去看她了，真不知道她没在家。在你那里，就在你那里吧，我们都很忙，我父亲也去世了，她也没人照 顾。要不，你就留下吧。你反正是独身，我母亲也是独身，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是人说的话嘛。”老朱出来，在路上愤愤地说，“谁家儿子主动撵母亲出门的？看来，这个大儿不是什 么好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