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小雪，打湿了那段斑斑驳驳的旧墙，一片一片地沉淀着那段唯美的倒影。古老中包容着现实的冲撞，剥落下来的，倒是往日里的忧伤。凭栏处，谁人唱起：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严寒，东北一月的严寒。冰雪封住了河水，甚至封住了心中仅存的一点点的温暖。
窗外，一月的寒风用力地咆哮着。
窗内，微弱的炉火耗尽了它最后的一点力气。
张乃莹焦急地拨弄着炉子中的煤块，没有用，不管她用多少力气，不管她多么焦急，已经耗尽热量的煤块是不会再燃烧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煤块了。
张乃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顿时，长叹变成了白色的雾气。
他救她下火车后，两人谈天说地，很快便发现原来对方和自己竟有太多的相似的地方。
他问她，你打算去哪儿。
她摇了摇头。他说，我知道一家旅馆不错，不如去那边住吧。
她便跟他走了。
两个相爱的年轻人，在一个午后，她把自己给了他。
他们同居了，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正是我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我吗？
可眼下，张乃莹面临一个艰巨的问题，他们已经欠下旅馆三百块钱。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数字。他们没有收入来源，她开始担心未来了。
走到床边，张乃莹用冻红的手轻轻地为生病的汪恩甲拉了拉被子。她用最后一点热水做了一点面汤，小心翼翼地端到了汪恩甲的面前。
“亲爱的，吃点吧。”张乃莹说。
汪恩甲摆了摆手，转过头去。
“吃点吧。”张乃莹有些着急了。
“不吃！”汪恩甲烦躁地说。
“你不吃我不理你了！”张乃莹一跺脚，着急地说。
汪恩甲扭过头来不屑地瞥了张乃莹一眼，冷漠地说道：“不吃！”
张乃莹哭了，她满是委屈地对他说：“我错了，真的错了。求你了，吃一口吧。”
汪恩甲长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旁坐了下来。
“傻丫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只有这一点东西了，我已经是个病人了，难道还要你生病吗？你吃吧！”
刹那，温暖包裹了她。有时候，一点点的感动就可以令人奋不顾身。女人，始终是为爱生为爱死的。
到底还是相爱的，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可以温暖他们。
那年春天里，挖到了野菜的张乃莹兴致勃勃地推开房间的门，眼前的景象令她吃了一惊。
汪恩甲半躺在床上，床上架上了一盏晕黄的小灯，他举着一支烟枪慢慢地靠近小灯。她知道，那烟枪里装满了鸦片。
开始吸烟了，他吞云吐雾的样子不好看。
她站在他的面前搓着手，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听说，这是对身体不好的。”她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他又吸了一口烟，随后将白雾吐在了她的脸上。
“知道吗，我将你的名字写在烟上，每吸一口你就会钻进我的身体里。烟雾贴在我的肺上，就是你贴在我的肺上，那里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我爱你，要你时时刻刻听到我的心跳。”
他慢慢地说完了这些话，又深吸了一口烟。她垂着头抿起嘴微微地笑了，她偷偷侧过脸看着他。
“他真好。”她心里想着。
可是，抽烟终归是需要钱的。他们已经欠下了东兴旅馆很多钱，并且他抽烟的钱越来越多。
有一天，他终于不吃烟了。他穿上了初见时穿的衣服，打扮得很利索。
“亲爱的，我知道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再这么拖欠人家的钱也不是办法，我思来想去，我先回家去，问我哥哥借一笔钱出来。至少，先帮我们渡过难关。”他说。
“那我呢？”她问。
他抱住了她，深情地吻着她的发。
“乖宝宝，你在这里乖乖待命。我们两个的事情触怒了我爹娘，你现在过去，无疑是让关系雪上加霜。不如，等孩子出世，只要他们见到了孙子，不怕二老不乖乖投降！”他说。
“真的？”她忽然推开了他，担忧地说，“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他又将她拥入怀中，笑着说道：“怎么可能呢？你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你和孩子呢？”
几滴感动的眼泪落在他的西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