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妃现在几乎是一步都不离我左右了。除了就寝时间,她时时刻刻都跟着我,沐浴的时候都在旁边,而我的饮食,全都由她一人经手。
我有时候笑她都快成老妈子了,她毫不客气地敲我脑袋壳:“再编排本宫本宫就不管你了!”
她哪里舍得不管我,她都恨不得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拿过去自己生了。我知道她对于这个孩子的期待绝对不亚于我。
没有想到,团圆节那一夜,梨宫竟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团圆节那晚,我没有去万圣宫,是在第二天才收到汐儿他们逃宫的消息的。
慕容麟一进我宫殿就大发脾气道:“真气死朕了,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能消停会儿啊?竟然还一起逃宫!气死朕了!”
“皇上先别生气了,”我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到他们,臣妾想,兴许他们是想到民间去过下团圆节,待会儿就回来了。”
然而我知道,雨汐不是个贪玩的孩子,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才逃出去的,难道……
我惊讶不已地看着皇上,他点点头道:“没错,太监在汐儿房里搜出了一些关于南国的书籍,朕想,她一定是想去南宫找慕容轩了。”
我不得不佩服起雨汐的勇气,竟然连皇子都能拐走。不过我想,这很大一定程度是雨汐在计划中途被焱尧发现了,焱尧便要求自己也一同前往。
“尧儿都即将成家了,既然还这么胡闹,你说日后朕怎么放心将齐国交给他啊?”慕容麟又是头痛又是无奈地道。
“皇上,尧儿对汐儿的情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赶紧派人去找吧。”
我在宫里焦急地等待外面的消息传来,一想到雨汐在外面有可能遇到的危险,就不由得惊出一阵阵的冷汗。
凝嫣自雨汐走后,隔三岔五地就跑来我的潇湘宫,一见我就问:“有雨汐姐姐的消息吗?”
我无奈地摇摇头:“嫣儿,你姐姐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啊?”
要是真让汐儿找到了慕容轩,这两人肯定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壮举的,但我私心里还是希望汐儿能找到慕容轩的。
肚子里忽然觉得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待我反应过来时,柳妃等人已经冲了进来,只听得她大喊:“呀,快,快请太医和接生的嬷嬷过来,贵嫔要生了!”
那是如何惊天动地的痛楚,我想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的。就像一把尖刀从我两腿间劈开般,我只看得眼前白茫茫一片,耳边嗡嗡地乱叫,意识也渐渐混沌了。
我突然听到慕容麟的声音,很大声,像是要将我的疼痛分过去般,朝着我大喊,我听不清他在讲什么,我只看到旁边有几个身影在晃动。
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流出来般,是一股力量,分化了我的力气,还是一个物体,脱离了我的身体,我已经分不清了,我开始在心里倒数时间,觉得过去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好不容易感觉到那最后的牵连被“咔嚓”一声剪断了,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好熟悉的尖叫,似乎是柳妃的……
意识越来越混沌了,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在黑暗袭来最后一刻,我好像想到了一个问题,惊喜的尖叫,似乎没有那么尖锐。
待我睁开眼时,满屋子一片静穆。
慕容麟握着我的手,紧紧不放。
我对他施以一抹虚弱的微笑:“皇上,你怎么……怎么在这啊?”
慕容麟依旧抓着我的手,脸上是一片疼惜:“累吗?”
我点点头,其实,我现在已经睡不着了,我急切地想看到我的孩子,在生产的时候我知道有好几次我都快熬不下去了,这个小生命实在是折腾人。
“不累,皇上,我们的孩子呢?我想看看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啊?像你还是像我?”
旁边的紫苏一咬牙,掩着哭声奔了出去。
我这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没有我想象的欢悦。柳妃一脸的哀伤沉痛,紫灵背过头去不敢看我,而慕容麟,脸上是凝重和心痛。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我的孩子呢?快抱我的孩子来见啊……”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四肢渐渐失去了温度,让我在崩溃那一刻,得到了些许的发泄。
柳妃走到我床边,抓起了我另一只手,声音微微颤抖道:“湘儿,你要冷静,小皇子……他已经走了……”
我自始至终都不敢相信那一句话是从我最信任的姐妹嘴中说出来的,我将目光投向慕容麟,希望他能给我另一个答案,他的脸上却是一片死寂。
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孩子怎么会死啊?你们骗我,你们骗我?我一直都好好地照顾他,好好地保护着他,他怎么可能会死……”
柳妃一把抱住我,颤声安慰道:“你别这样……你冷静下……”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个秋高气爽的晴朗日,那本是我孩儿出生的日子,本该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到最后,却成了众人心里的一道伤口。
之后,慕容麟就鲜少来我潇湘宫了。我知道,他已经厌烦了我无悲无喜的表情,厌烦了我形同枯槁的面容,我知道,他现在又去丽妃那里了。
孩子才去不到七天,他就在别的地方和另一个女人欢爱嬉戏了。我忽然觉得,他到底是不是我爱的男人?
我当初是爱上了他,还是爱上了那份儒雅?
柳妃还是不离不弃地照顾我,伴着我,我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日只知道在花园里呆坐,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雨汐在的时候,她替我把过脉,现代的时候她对中医有些许的研究,她跟我说过,我的胎心很正,不会出现难产的可能的。
然而到最后,我的孩子还是胎死腹中了。
我突然好恨自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我这个母亲做的有多么失败啊!
雨汐回来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梨宫,这多少能冲淡我心头的痛楚,所以那日,我也去了凤仪宫,去迎接她。
她约略更瘦了,听说在沙漠里受了伤;我一见到她,就好想奔过去,告诉她我所有的痛苦和难过,告诉她我比她更恨这个梨宫。
但,祁连太后比我先一步抱住了她。我知道太后的企图是保护她,她的身后总有人抢着争着要保护她。我在心里羡慕道。
当她的目光朝我投来时,我只能报以虚弱一笑。
雨汐在这座梨宫有太后的疼爱,有焱尧的保护,还有免死金牌,而我,什么都没有了,想要生存,就只能靠自己了。
我忽然有点嫉妒雨汐了,她只是比我幸运,能得到慕容轩的宠爱,才拥有了今日的一切,然而,她竟然还不知足,我不明白这个小小的女孩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如果,我能得到一个男子全心全意的宠爱,我就足矣。可是,慕容麟给不了我这样的全心全意。他的心,要被后宫佳丽三千给瓜分,轮到我时,所剩无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