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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被囚禁的灵魂(6)

军旅生活是艰苦枯燥的。里奥也曾害怕过,逃避过,甚至哭泣过。可他天性中坚毅和倔强的品格占了上风,时间一长,慢慢习惯了新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里奥忍受着残酷的训练。服从和荣誉成为他的信条,汗水和伤疤是他的成绩。除了最苛刻的特训和最严厉的教官之外,龙格尔没有给予他任何特别照顾。里奥曾在家里学习过美斯特语(专门念诵魔法咒语的语言),凭着聪慧和天赋,他很快学会了一级火焰魔法。这是很多武士苦修多年也难以达到的境地。大家惊异叹服,说他具有罕见的潜质。面对赞扬里奥毫无骄态,也不喜欢当众卖弄。只有和艾玛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才得意洋洋的表演“凭空点火“的绝技。而艾玛既自然崇仰至极,几乎把里奥视为无所不能的神灵。

漫长的训练终于结束,随后里奥被派去野营巡逻。这是军队的惯例,执行任务的士兵组成小规模部队,沿着东武郡和东庭接壤的边界巡行,直到两个月后才能回到奥塔军营。

两个月,对于艾玛来说真是一种煎熬。她曾多少次在营门口翘首眺望啊!她把里奥的靴子擦了又擦,被单理了又理,好象里奥五分钟后就会回来。苏力克猜不透女儿的心思,心里暗暗纳闷“这孩子难道有健忘的毛病?怎么老是重复干同样的活儿?”

最终里奥还是回来了。在久别重见的喜悦之后,里奥发现艾玛脖子上有几条血迹,象是被人抓掐的伤痕。一问之下,才知道曾有个喝醉酒的兵士企图欺负艾玛,抓扯中撕烂了她的衣服。虽然艾玛奋力反抗幸免凌辱,但她羞于向父亲启齿,苏力克也没察觉此事。

里奥听了艾玛的讲述,也没多说什么。当天就寝号吹响后,他把那个士兵约到空旷的地方,然后用木剑打断了对方六根肋骨。这是一场正大光明的决斗,之所以要以木剑对战利刃,是因为里奥认为自己拥有魔法武技双重能力,兵器的劣势可以平衡双方实力上的差距。

可是不管决斗是否公平,营内厮打是违反军纪的。里奥被抽了二十鞭子,关了三天禁闭。艾玛为他擦拭创口的时,伤心的痛不欲生。而里奥仍然嘻笑自若。于是一个吧嗒掉泪,一个轻松微笑,苏力克看在眼里,心头迷惑。

“唉,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孩子,真搞不清到底是谁挨了打。”他想道。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欺负艾玛,大家都用喜爱而尊敬目光看她,就象看待教堂里的贞女雕像。这个弱小的女孩获得默认的地位,感到又安全又满足。她带着微笑和歌声在军营里逐渐成长,竟象深渊里绽放的小花一样,迎着寒风开始招展飘香了。

转眼到了圣历3080年,东武郡爆发了接二连三的叛乱。先是北部的苏雷曼城兵变,接着阿拉昆,苔仑塔地区相继宣布脱离西庭王国。这些叛乱事出有因:一方面由于尼森侯爵死后,大奴隶主们感到失去保障,纷纷扩充地方武装以求自保;另一方面在东庭王国的赫斯特家族的挑唆下,素有野心的中小贵族企图造反夺权,谋求所谓“平等的统治地位”。

这年五月,西庭国王罗德兰。泰斯宣布叛乱城邦的居民为“不受庇护者”,随即命令东武军前往征讨。此时里奥刚满十六岁,已由下级兵士擢升为见习骑士。尽管没有达到魔法骑士的级别,他还是满怀着荣誉感走上了战场。

战争激烈而惨酷。东武军虽只有四万人马,但其中有一万名魔法骑士。所以第一次大型战役结束后,叛军十几万乌合之众就开始逃窜。里奥随大军转战追击,历经各地:他到过庞泽,纳格堡和阿拉昆;参加过苔仑塔平原上的大会战,经历过苏雷曼城下的殊死攻坚战。九月下旬,他所在的兵团沿远溪草原边缘强行军,然后渡过炽热的火焰河追击敌军。在进兵过程中不幸陷入叛军的埋伏圈。里奥奋勇死战,单骑冲入敌阵抢夺了两面军旗,并将敌方主要指挥官挑落马下。战局得以扭转。待援军赶来,叛军在猛烈的夹击下溃散了。

事后龙格尔很恼火。他把里奥叫到营帐里,狠狠的训斥这种擅自冒险的疯狂举动。然后颁发了两枚“紫晶勋章”奖励他超群的勇气。

在战斗间隙,里奥总会抽空去劳勤团探望苏力克父女。艾玛看到他就象盲人重见光明。然而欢喜的同时又伤感。因为他身上每道伤疤都会令她心碎。这纯洁的姑娘常常以泪洗面,终日祈求圣主保佑里奥平安无事。里奥看到她泪流不止,便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鼻尖,笑着说:“你真是个爱哭的姑娘,天知道哪来那么多泪水。”

艾玛不好意思了,心里又羞又喜。她和父亲一样不善言辞,只会用行动表达心意。于是,每当营火升起,她会围着火堆翩翩起舞。金色阳光掩映中,妙曼的舞姿令人陶醉,清脆的脚铃声宛若仙乐。包括里奥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呆了,疑心是天上仙女降临凡间。很快的,艾玛获得了“会跳舞的军营之花”的美誉。

来年三月,叛军已是穷途末路。他们退到边界重镇卡图,花重金从东庭请来雇佣兵(包括上百名魔法骑士),准备负隅顽抗。龙格尔集结全部兵力对卡图实施了包围。他明白此役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东庭正规军队极有可能趁机偷袭。于是经过一番周密部署后,最后决定性的战役开始了。

这时候里奥因战技娴熟,军功卓着,已经升为魔法骑士团重枪营的中队长。面对血肉横飞的惨烈战斗,他义无反顾的投身其中。

然而这次战役进行的异常艰巨:叛军除了有魔法骑士,还拥有五十头翼龙。可怕的飞行战兽给东武军造成了惨重的伤亡。但魔法骑士团的骑士们毫无惧色,个个奋勇冲锋。而里奥表现的犹为勇猛:当破城锤打开卡图城门一个小缺口时,不等步兵巩固阵地。里奥抢先催马跳入了城门,有如旋风一般狂飚突袭。只见铁蹄过处魔火四起,重枪之下挡者披靡,很多叛军士兵都在失魂落魄的惊骇中瞬间丧命。

在这次单枪匹马的疯狂行动里,里奥表现出超群的冷静和智慧。他没有和敌人的步兵纠缠,也没有登上城楼去抢夺军旗。而是按事先记忆的地图方位直奔叛军指挥部。当时几乎所有的叛军首领正在那里开会。里奥忽然破门闯入,活象飞天神将驰风而至。叛军将领们瞠目结舌,好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里奥拿出随身携带的东武军旗,命令俘虏悬挂在指挥部的旗杆上。叛军士兵忽见敌军的旗帜飘扬在指挥部上方,登时一个个惊诧莫名。东武军的轻步兵趁机突破城墙,里应外合攻下城门。战争胜败刹那间决定了,不到两个小时,卡图城中的叛军土崩瓦解。超过三万名士兵被歼灭,剩余两万残兵连同城内十万居民一齐沦为战俘。

此战东武军大获全胜,里奥的奔袭起到关键性作用。虽然他还没有取得父亲那种赫赫威名,却已赢得全军将士的敬仰。龙格尔准备擢升里奥为兵团副将,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就在破城后的第三天,里奥带着手下的魔法骑士来到城外战俘营,假传龙格尔的命令,放走了所有的平民和百夫长以下的战俘。营官出于对里奥的崇敬和信任,没有仔细检查命令文书的真伪。龙格尔闻讯后大为震惊,立即把里奥叫到将军营帐。

“为什么假传命令?放走十几万名战俘的后果你知道吗?”

“知道。”里奥镇定自若的回答,“现在是明夏季节末期,庄稼一年可以收割四次,要是老百姓不回去干农活。粮食会烂在田里。”

“我们有的是粮食储备!国王宣布叛乱城邦的居民为奴隶,你把他们全放走了,这不是和西庭国王对着干吗?”

里奥滑稽的鞠了一躬,好像国王就在跟前:“啊,伟大的国王陛下,您恩赐东武郡十几万老百姓变为奴隶,变为格斗士。以后我们就不愁没人干活,不愁没有娱乐了,您的仁慈真是惠及四海。”

“行了!但愿你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别传出去!”龙格尔摇摇头,“说你呆傻,却能屡建奇功;说你英明,可行事莫名其妙,谁也搞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事件就如此平息下去了,里奥没有获得提升,他毫不在乎。修整两个月后,龙格尔命令他押解重要战俘返回紫焰城。一方面向府尹大人汇报战果;另一方面和阔别多年的母亲团聚。

军营里的信使快马加鞭的先期赶回紫焰城,把平叛胜利的消息传达给了居民,登时全城欢声潮涌。侯爵夫人听说儿子就要凯旋归家,那份喜悦自不待言。莱雅也激动的睡不着觉。侯爵府中装饰一新,人人心怀企盼。

八月中旬的一天,里奥终于回到家中。侯爵府上下人等分列迎接,可是当大家看清楚里奥的模样后,都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他站在门口,身披全副甲胄:外穿嵌有天彩石的白银铠甲,里面套着精致的锁子甲。圆形和三角形扣子环环相接,形成连续不断的一片网状,包裹住修长挺拔的身躯。腰中系着镶嵌着银色小花皮带,略微透出些许文弱气质。但大腿上亮锃锃的铜胄,以及上身外罩的龙纹胸甲,无不显现逼人眼目的英武之气。兽吞护肩和银制护腕上都雕刻有双剑交叉图案,那正是科米仑索家的族徽。

六年过去,里奥已是个英俊少年。他留着披肩长发,没有胡须。两缕黑缎般的发丝从鬓角垂下,随风轻轻拂过脸庞。那张脸极为秀美,如同大理石雕成一般。而那对眼睛湛蓝清澈,好像海波微澜轻漾。光是这般相貌,不仅能令女孩们痴迷,就算男人也会有赏心悦目的感觉。

“回来了……”侯爵夫人神情如常,淡淡的说,“回来就好,怎么还穿着战甲?”

“母亲,您好。”里奥竭力保持贵族式的庄重(他知道母亲希望看到这种仪态),深深鞠躬,“我刚进城,因为军务还没有交割清楚,我还要赶去府尹衙门。等到明天述职完毕,我才能回到家里来住。”

“哦,对,军人应该遵守军规……那么,今天不在家吃饭么?”

“按规定军务没有了结之前,相关人员是不能私自回家。今天我要到城防团军营里睡觉。”

话刚说到这里,里奥忽觉有人在轻抚自己的头发,回头一看,却是莱雅泪水盈盈的站在背后。

“啊,莱雅姐!”里奥大叫一声,兴奋之下忘记了贵族的仪态,猛地将莱雅抱了起来。后者微微脸红,含笑连连说:“哎呀,快放我下来。”里奥松开手,定睛细细的打量,只见莱雅清雅娟丽,已是个婷婷玉立的女郎,不由笑道:“你比以前好看了,哈哈,等过些日子有空了,咱们再飞上天去玩。”

莱雅凝神端详他,眼中泪花晶莹,喃喃低叹:“跟我梦里见到的一样,我的弟弟已经是个英姿飒爽的王子了。”她心满意足的笑道:“你长这么壮实,我可背不动。”

一家人谈谈说说,愉快的气氛维持了几个小时,转眼到了十点钟,里奥告别家人赶往府尹衙门报到。就在要跨出家门的时候,侯爵夫人叫住了他。

“里奥,有个消息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堂兄威里斯前天到达紫焰城。”侯爵夫人说,“他现在就住在府尹衙门旁边的驿馆里。”

“威里斯堂兄?哦,我知道。那个又呆又胖的傻瓜,小时候我每次看到他,他都在鞭打奴隶。”

“他是圣剑公爵父托洛米。泰斯的长子,未来的第四代圣剑公爵。”侯爵夫人皱起了眉头,“这次他来紫焰城的使命,是奉国王之命册封你为第二代紫焰侯爵。”

里奥点点头,并没太多喜悦,他对威里斯的印象可不怎么好。正要转身离去,却见侯爵夫人走到近前。里奥一怔,他发现母亲的眼睛里泪光闪烁。

岁月流逝,丝毫没在吉娜脸上留下痕迹。她依然那样美艳,身材也如少女般苗条。唯变化的是眼神更加沉郁了。她深深的注视着儿子,轻轻抚摸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孩子,你很快会继承父亲的爵位,这是你当之无愧的荣誉,妈妈真为你骄傲。”

听着这真情流露的话语,里奥心中热血上涌,忍不住张开手臂紧紧抱住母亲。侯爵夫人微笑着推开他,叮嘱道:“别象小孩子一样,记得克制自己的情绪,威里斯虽是个傻瓜,但现在还不要得罪他。快去吧!”

里奥告别母亲,骑马赶到了府尹衙门。虽然府尹没有兵权,但作为名义上的最高行政长官,还是煞有介事的称赞里奥克尽职守,忠勇可嘉。

说完公事,府尹大人换了一副笑脸,搓着手凑到近前,躬身说:“里奥少爷,恭喜您啊。国王听闻您的事迹非常高兴,特命威里斯少爷来册封爵位。从今后紫焰城……啊不,整个东武郡都会在您的庇护之下了!”

里奥笑了笑:“安德亚科大人,即使我什么也没做,照样会成为侯爵的。你没必要这么激动。”

“有必要,有必要。”安德亚科连连点头,“您的爵位是真枪真剑拼出来的,跟那些靠着父辈荣耀得到爵位的纨绮子弟大大不同。”他附耳悄声道:“威里斯少爷就是如此,虽然他以后会成为圣剑公爵,可那是白白捡来的虚名,比起您,那可真算是天差地远!”

里奥没理会府尹的奉承,皱眉说:“我实在不愿意和威里斯堂兄打交道。府尹大人,明天把重要战俘清点交割给你,然后我就回家关门睡觉。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辞出府尹衙门,里奥走向城防团军营。路过驿馆时忽然好奇心起,想看看那位威里斯堂兄如今是何模样。于是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进去。

穿过大门走入庭院,他们下马拴好缰绳,忽见四个馆役抬着两副担架走过来。里奥暗觉奇怪,当即叫住他们,扯开担架上的白布一看,登时大吃一惊。

担架上面躺着两具死尸,只穿着短裤护膝,近乎****的身体上各有七八个血洞。

“沙尼特,埃斯可维尔!”里奥认出死者,惊讶道,“这不是我带回来的战俘吗?我明天要交给府尹大人的!是谁处死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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