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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镇水怪泾水得安宁 驱妖鼠咸阳获太平

世间何其不安宁,山魔水怪闹猖獗;

寸步难行前方路,障无穷尽叠一一。

话说太子师徒行至泾水,遭遇狂龙大王。太子行将将此魔头制伏,却不想半路杀出来了白螺娘娘与金鲤娘娘两个女妖,解了龙马妖的危难。尤其白螺娘娘,要杀太子师徒而为蟂太子报仇。怒目横眉,凶凶恶恶,将剑劈向太子。但有吕春以剑架开,与她杀在一处。金鲤娘娘亦趋前行攻,然为梁秋战住。太子观来,白螺娘娘能耐一般般,吕春足以对付得了她。但金鲤娘娘的道行则显得比较高深一些了,非梁秋所能抗持。太子忙教李广文去助一把力。金鲤娘娘冷笑,“以二欺一,以为便就能有十成的胜算吗?”跳身避开敌人,于空中将亮银锤在手上旋转。“啪”地,绽开了,原来是白莲花一朵。莲花旋转得愈快,所释放出来的能量便就愈强。这一招,曰“螺蛳钻”。有太多的对手曾经折在她的这一技上,胸背透穿血洞,死得很惨。今日,又要将梁秋、李广文置于绝地。太子聚精力注意于战场上的情势,不敢一丝松心,见得不好,将双手向两边作一分势,那两名徒弟不由自主地,飕地飞射出去。由是,没有被钻杀。但观地上,斜向出现一条细且深长的洞穴。可见,螺蛳钻的力道甚强。要说能够将一座山峰钻透,怕也未算过分。太子心说,也只有自己出马,或可以降伏这金鲤娘娘(当然,太子并不清楚她的名号)。喝了一声:“女妖,切莫张狂,本师来也。”升身空中,大战金鲤娘娘。太子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主要提防她的螺丝钻。运用开了移身游影的本事,极其迅捷灵敏。教金鲤娘娘花了眼睛,捉不住对手真身哪一。满周围尽是,犹如一群蝴蝶而绕转。金鲤娘娘一时慌措,被太子一记如意杖击中右臂。如何不痛?手一松,那莲花,即之前的亮银锤,失落而向地间。巧了,正落在她那好妹子白螺娘娘的一个肩膀头上。白螺娘娘“嗳哟”一声,跌倒在地。吕春乘机向前来擒,却有龙马妖飞上阻止。已经缓过了一些气力,一阵疾攻而将吕春逼退,马上抢救起白螺娘娘。另又招呼了一声金鲤娘娘,将身而如泾水之内。金鲤娘娘也投水而遁。吕春叫道:“妖精逃掉了,乃为后患,必要作祟害人。糟糕,糟糕。”太子道:“无妨。妖精吃了大亏,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必然还要找来。咱师徒就在这里等候他们。只一样,处在凶地,须得十二分的警惕,免遭暗算。”

果然如太子所说,狂龙大王并白螺娘娘、金鲤娘娘逃入泾水,入在龙马妖的府邸。唉声叹气一阵,开始秘商机宜。不能就这么算了,该找脸找脸,该报仇报仇。白螺娘娘道:“我有一计,可教这班行者只有死而无生,……办来。”狂龙大王大笑,道:“贤妹高明。只要他们没有离开泾水过远,能够见得到,便教之逢劫数。”派下水卒一番打探,得到回报,那班行者原地未动呢。三个老妖心喜之余,也有一些愤恨,“这班行者,得势张狂,敢轻我们也。”必要擒拿,着手准备。

另说这边,由于担心妖精施行报复,最好不要分开的好,所以太子并没有教哪一个徒弟去化斋饭,避免被敌方拣弱而击。加之水怪作祟,且又猖獗,怕是就近化缘也困难,人口早远远避祸去了。将就所余的一点干粮,凑合入口,稍做充饥。忽然,巴彦遵叫将起来:“瞧,那边来了一条船。”眼够尖的。一条大船溯水而上。上头不少的人,华服丽装,悠闲自在,赏着景致。可以看出,船客绝非普通门户,肯定富裕之家。吕春道太子:“师父,这些人也真够大胆的,难道不知晓水内有妖精?”太子冷笑,道:“哪里是一些人类,全部为水怪所变化。这是妖精在耍诡诈,要赚咋们师徒。看着吧。”几个徒弟吃惊非小。自己怎么做,全要听师父的。突然,扬起了惊叫声,成一片。原来是有水内跳出一班鱼头虾脑的东西,执着刀枪剑斧,逞起凶狂。上的船去,劫持船客。锦毛儿问太子:“师父,船客遭劫,咱们施救不?”巴彦遵敲了他的脑壳一下,道:“你傻呀?没有听到师父方才说,那全是水怪所变吗?救啥子救?来救你个头?一下河,还不成了人家的俘虏?”而太子却出人意料地道:“咱们去救。”什么,救?几个徒弟都给闹糊涂了,你瞧瞧我,我瞅瞅你。巴彦遵道:“师父,您不是说这是妖精在给咱设圈套吗?怎么还要自个儿来钻?岂不致祸?”太子道:“妖精不上岸来,咱们长时间等下去,可不是好办法。自去寻他,则难以摸到这穴巢所在。莫若冒一回风险,教他计策得逞这次。容待到彼水府,另作道理。”锦毛儿道:“哦,我明白了。还是师父大智慧。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故意为之所捉,正可他家里去。”巴彦遵却心里打鼓,道锦毛儿:“那可是在水里,当是陆地上谁家也能去得?还不给淹死?”锦毛儿道:“不妨事,我练过水下的本事,来去自如。莫说仨俩时辰,便是里头呆整一辈子都可以。”巴彦遵道:“就你能,神气啥?不懂得谦虚。你可以在水底下呆很长时间,我却不成。入里头便呛水(其实这是巴彦遵刻意叫苦叫难,把自己说得什么也不能。若一入水里便挨呛,前些时日还敢在黄河激流之上行履水功?早就晕得不敢沾水了。也是懂得一些水性的,但没在水下不喘气,挨不长久)。你问一下了然师兄他们几个,又怎样。”吕春道:“我们四个也难不着。”巴彦遵道:“你们全能,教乐子如之何?下去送命?”太子道:“你便不要下去了。留在岸上,看护好行囊、物件。”巴彦遵道:“行哩,这差事好。”心里头乐了。

那河面上,水怪冲着船客们干咋呼,并无实际的伤害动作。什么原因?看官您自然也清楚。猛听得一声大喝:“妖精,莫撒狂野,休要行凶,法师来也。”太子师徒降身于船头。水怪并船客们见而俱大笑,将身一齐跳入水中。大船腾起一团黑雾,变了模样。什么东西另现?巨型螺壳一只。师徒被困在其中。白螺娘娘出现,发出一阵怪笑,指着螺壳叫道:“你等几名行者,中了本娘娘的妙计,困身这里头。用不了一个时辰,便教化为血水,等死吧。”将螺壳变小,执于手上,然后还身狂龙大王的水府。而这时候,巴彦遵见师父、师兄、师弟遭难,早就吓得钻入了芦苇丛,猫了起来,生怕被捕到,一并遇难。妖精们只注意着面前的敌人,自顾高兴,哪里察得漏掉一个在那边呢?粗心了。

白螺娘娘见得狂龙大王与金鲤娘娘,兴冲冲把好事情一说,皆欢喜。狂龙大王教置宴庆贺。又有一班半人半鱼的妖精,翩翩起舞,或是以那尾巴敲击两侧的乐鼓,来助酒兴。而在螺壳里头,锦毛儿先前便道太子:“师父,坏了,咱们这一回失算了,身逢大限。”太子道:“不必害怕,为师自有道理。且候上一候。”感觉到螺壳静止了,太子心说:“已经到在地方。一班妖精,不要高兴,你们的厄运这便临头,自作便自受。”一会儿,听到外面鼓乐大作,欢笑声声,好是热闹。妖精们又哪里会想到,将承灾祸。所谓“乐极生悲”,“乐而生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螺娘娘道:“龙马大哥,金鲤姐姐,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将酒,和着行者们的血,品尝这另一种滋味。”拿起搁置在自己桌子上的螺壳,先在耳朵边摇了几摇,听上一听。里头逛荡荡有液体响动的声音。她不由叫道:“化了,化了。”

太子师徒真的化成血水了吗?并没有。如果太子不在这螺壳里头,并且不加以行救的话,那么这几名徒弟便全都难逃劫数,一个也活不成。太子不仅予以他们各一粒金丹服用,而且还裹之在一团真气之内,以避免被害。自己法力足以凭靠,何况还有如意杖、铃杵等法宝,亦可拿来护身,从而不为螺壳的阴杀恶气所伤害。当听到妖精言说要喝血水,便啐出唾沫,变化出半壳之多的水来。要不白螺娘娘又怎么会摇出液体的声响来呢。白螺娘娘岂知这个,还认为得逞了呢。去掉塞子,起身捧着螺壳,先来给狂龙大王倒上半杯血水(还要掺酒呢)。但是这么一倒,他们都愣住了。同时疑惑、诧异,“是血水吗?咋会是无色的?”突然之间,螺壳在白螺娘娘的手上爆了,这女妖手臂、前胸、脖项、头上受伤并流血多处,险些创到眼睛。狂龙大王也被迸飞的螺壳碎片伤损了脸面。太子师徒现身。妖众惊骇不已。白螺娘娘只言说了一个“你们……”,未知往下话怎么说。太子冷笑道:“我们当然均属于识抬举的客人,既然你等诚意‘邀请’,我师徒岂可拒绝而不恭呢?一班妖精,本师早就识破了尔等的伎俩。不过在螺壳之中呆了一些时候,教你们临死之前乐和一番。时下还不就伏,更待何时?”群妖仓皇,齐捉兵刃,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太子抢先出手。小妖精不值得加以理会,主要捉大头儿。他将外衫变化成了三张大网,把狂龙大王、金鲤娘娘、白螺娘娘捕住。但这龙马妖并不简单,居然将网破开,遁身欲走。太子眼疾手快,如意杖射出,击中了这厮的要害,更是要穴。狂龙大王登时软了,动弹不得。锦毛儿跳身向前,便要下杀手。太子忙行喝止。三个老妖,三条性命,太子自然不忍来剥夺。但手上仅余下两粒换心丹,该予谁与不该予谁成了一道难题。龙马妖最恶且最为可恶,当然不应对轻饶于他。废掉了他千年功力,仍作一匹龙马儿。金鲤娘娘见狂龙大王得了这一下场,一时泪涟涟。但她可不是替人哀伤,而是在痛惜自己或将同样结果,苦苦来向太子乞求,莫要行如是的惩治。太子心软,发那慈悲,教之服食换心丹一粒。金鲤娘娘算是得了很大的便宜。对于白螺娘娘,太子原本打算更之恶心,将最后一粒换心丹予她。如果这娘娘通事故,像金鲤娘娘一样道上几句软话,表示悔罪,便也就一劫逃过。可是就怕有的人执迷不悟,这白螺娘娘非但不肯告饶认错,相反大破其口,谩骂不止。惹得太子心忿“这妖精,无可救药。”将那最后一粒换心丹收起,打现了白螺娘娘的原形,尽废所修。因为之前崩碎的螺壳便是她本身所罩,修成人形之后,这东西也再用不着来做“房屋”,便被白螺娘娘炼成了一件法宝。现在,只有肉躯却没有壳儿,便不成螺,在水里还不马上轻易成为鱼、蟹的口中餐呀,便是催死,造下罪孽了。太子将左掌向外做一抚势,然后抓起,再向上翻来。来观,一枚完整无损的螺壳现于手心。接下来,将之向螺肉一掷,又见齐整的一只河螺。

太子师徒出了泾水,登上岸陆,会了巴彦遵。沿着水而向下游行程。非止一日,这天至于咸阳城附近。咸阳城,曾经是大秦帝国的都城,不是一般的地方。但今非昔比,早已失去了曾经的繁华。太子无意之间向城池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由深深吃了一惊。一股黑气冲天,必有妖孽作祟。太子欲查一究竟,于是率领徒弟们那边而去。到在城门口,见到了官家的布告。上面写着什么呢?简单意思是,只因近来有一班妖鼠占据了本县仓廪,作祸猖獗,当地官府聘请法官或法师翦除之,赏金纹银五百两。太子方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打听得路径,来到了咸阳城公家储粮所在。明显地感觉到了妖氛浓重,看来有邪怪作祟确为事实。太子心说:“且到晚上再讲。”做事情不想教太多的人看到且惊动。附近一走,很多的居户“铁将军”把门,未知是何情由。一扫听才晓得,当然这些住户不会那么巧一齐外头做事情或串亲戚、串门子而未归,而是鼠患殃及,避祸去了。难怪一隅冷清。这教太子更加坚持,翦除妖鼠,刻不容缓,使不教再造祸端,从而还一方太平。先就一户人家的门洞宿下。为了避免巡夜的公人找自己的麻烦,太子施用了障眼法。打外头向内瞧,空空如也。

夜至二更,太子唤醒徒弟们,二番来到了粮库,吓,老远便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叽叽吱吱”耗子的叫声,纷纷杂杂,肯定不会仅是三只、五只。离近了,更是一番非常景象。“嗖……”地,一只只老鼠乱窜,或于墙头,或于底根,往往来来。更见“叠罗汉”的,从下到上,一串。它们不仅不怕人,而且还会主动行以侵扰。太子施弄神通,只鼠莫近师徒。几人跳身而入墙内。月光皎洁,辨物清晰。这里头子族更见得多,比百千窝蚂蚁搬家不次,密密麻麻,无计其数。追逐戏闹,好不乐哉。猛然,那边扬起一串号子,鼠儿们齐向纷投。霎时,师徒眼前很是心奇,净净光光。嗳,这是怎么一回事?师徒心奇。此时,已经没有了先前那般的喧闹,但仍闻动静不小,兴于一个方向。循而寻至,仓廪所环有一处阔场子。啊呀,触目惊心,简直骇杀胆小之人,山山海海如似,除了垓心一点,几乎不觅缝隙,尽为鼠类占满,却都聚集在这里。那当央,竖立有“人”。左边一个圆首斑脑,未冠,披挂铠甲。在手上拎着一柄铁瓜打。什么叫瓜打?也叫呱嗒,一种木槌,在民间,用它来拍打谷穗、麦穗,或洗涤之时拍打衣物,近于长方形,加一个小柄的东西。但这厮所执,乃为铁制。太子一眼看出,他是一名猫怪。另观右边一个,小脑袋瓜儿,元宝耳朵,窄脸尖嘴,呲大板牙。显然,老鼠精。那打扮挺见尊贵:冕旒帝王冠,配搭衮龙袍;玉带腰间束,金靴穿在脚;齐整好行头,穿来恰适合;未知盗何处,大概始皇陵。可以十分肯定,这便是群鼠的大王。在鼠大王的背后,隔着小一段距离那儿还有七、八个小精怪呢,一字排开。外人并不知晓,这些乃是鼠大王的“拉拉队”,负责但战之时助威壮势的。并且,一色的雌性,也是鼠大王的妻妾。

鼠大王与猫怪对峙有一会儿了,一番的口斗舌战。原来,他俩还是老相识,却更是旧冤家。那是在十多年之前,这鼠大王尚在豫州地面作业,占着一座白马山,号称圣子真人。怎么“圣子真人”?当初,他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道士,造起一所道观。以种种手段,诓骗那些善男信女来恭敬自己,暗里却施用各类方式坑害人家。不必多讲述什么,后来人们逐渐认清了这个伪真人的嘴脸,再不相近。这教圣子真人很觉得无趣,便想着寻求一点大的刺激,讨个大乐子。那时节,高洋篡东魏而自立为皇帝,国号曰齐。将加冕登坛前夕,发生了一件大大的事情,帝冠与玉玺均不见了。这令高洋倍加懊恼。但是有迹可寻,盗者遗有一纸,留下名姓,便是圣子真人。什么叫“胆大包天”,这就是。然而也有一点教人佩服,鼠精敢做敢当。哪知闯下了塌天大祸。高洋震怒,发将士伐之。不料,铩羽而归。圣子真人妖法厉害,凡俗之士如何能够与他抗衡?有臣子向高洋奏言,少室山山脚老林之中修行有一位虎师大仙,号神猫,有极强的法力与本领。不若将之请来,降伏鼠精,定然成功。高洋大喜,于是聘请于之。虎师大仙,这“虎师”咋一个讲法?民间不是有故事说,猫儿是大虫的师父吗?便打此来。神猫挺痛快,大概看重了重金,答应了高洋之请。将身来在白马山,可以说马到成功又手到擒来,很轻松地便制伏了圣子真人。连同被盗的冠冕、玉玺,缴献高洋。高洋自是欢喜。之余,教将圣子真人以火烧杀。圣子真人怕了,苦苦哀求。愿意为高洋做上一、二件大事情,以赎偿自己的罪过。高洋还真开面,道,听闻梁国皇帝萧方智的后宫之中有一位王美人,且还是其皇后的本族,之容貌秀媚可餐,倾国倾城。他教圣子真人将这王美人掳来,充入自己的宫嫱。圣子真人点头同意。担心他乘机脱逃,高洋请神猫一道监视。不赖,圣子真人将这王美人由南朝劫持到了北方,晋献齐国君王。高洋金口玉言,便饶这圣子真人不死,赦免其罪。并且还予以重用,当了一位国师。圣子真人可说因祸得福。这厮何等鬼精,种种伎俩取媚君王,颇为受宠信,自然风光无限。这倒教那一位虎师大仙眼热嫉妒。寻了一个茬儿找来,要取圣子真人的性命,惊得鼠精远遁而去。真叫好景不长,圣子真人对此耿耿于怀。这之后,圣子真人呆过不少地方,但均未能稳定下来,原因不确定。左换右换,最后辗转到了咸阳城,复又造起祸乱。咸阳属于北周管辖,北周前身则是西魏。而今的皇帝,是宇文邕。圣子真人改称作圣子大王,罗聚数以万计的耗子作祟一隅,极其猖獗,致使咸阳城乌烟瘴气,无有人不恨之。尤其是占据了官家的粮库,作为大本营,更可以说是鼠儿们的天堂。百姓抱怨,官家焦心,就连本方的城隍也同样挠头搔首。如何制之?城隍不知通过了何种渠道,获悉了这圣子大王的底细,告知给当地官府,花费重金而将那一神猫,即虎师大仙请了来,以绝鼠患。那年没能擒杀得这鼠精而为之脱逃,虎师大仙心有不甘,总忘不了这件事情,惟不知这厮的去向。于今有了老冤家的消息,却原来落在了咸阳城。好哩,便往拿你,甭想再同当年那般走运。想逃,没门。

仇人见了面,分外眼红,圣子大王咬牙切齿,“老猫儿,真真可恶、可恨,找到这里来了。妄想对魔家赶尽杀绝,可谓无情。今日怕你不再强梁,却要葬身此间,落不着囫囵尸首。”虎师大仙道:“便看你这鼠孙十多年来能增长得啥又多大的能耐。”很是轻蔑鄙夷。话不投机,两个冤家奋其武力。虎师大仙将铁瓜打挥舞,击取圣子大王。圣子大王晃动着柳叶刀应战。这鼠精早就盘算好了,神猫可是不好斗的,自己必须先下手为强,方可保不虞,迟慢不得。口中念叨了什么,再见虎师大仙,脑袋大了一圈。怎么?脸肿了,连双眼也封住了。圣子大王所施,乃肿脸咒也,近年由一位朋友那里讨得。神猫瞬间失势,圣子大王捉机而进,一刀将对手搠翻。这鼠精看着地上垂死挣扎的虎师大仙,“哈哈”大笑,道:“呸,还称‘神猫’呢,斗不过我这一只老鼠?孬种,废物。你再横来。”连又踢了几脚。所谓得意忘形,不记得自己当年被人家踩在脚下头,那一副苦苦乞命,可怜巴巴的贱相。一班小精怪齐齐欢呼助彩。群群的耗子们摇手晃躯,“吱吱”乐着。圣子大王道它们:“这猫儿予你们开荤。”这一说不得了,鼠儿齐前,争先恐后。犹如蝇蛆裹腐肉,霎时将神猫吞没,很快止余骨架。当然,猫儿的身躯就那么一点,即便每一只老鼠只是食上一口,也是有绝大多数的同伴难以分享得到。虎师大仙真叫来得迅,死得快,很是凄惨。

绝杀了仇家,圣子大王喜不自胜,扬了几声歌子。然后,与群鼠扭腰弄姿,跳起舞来。却猛听得一声大喝:“一班妖鼠,何其猖獗。已经惹得人神共忿,降下灾祸来了。圣僧在此,看尔众还逞几时凶顽,还不就伏?”随着话音,太子师徒出现圣子大王面前。之前张声者,巴彦遵也。群鼠先是一阵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并且,怒颜相向,唧唧发威,胡须均向上翘着。圣子大王将不速之客做了一番打量,未以为然。喝问:“呔,哪儿冒出来的行者?安敢犯吾禁地?”太子道:“这妖精,莫问我们为谁又来自何方。只教知道,你一班败类的末日来临矣。速行伏诛,无可商量。”圣子大王大笑,道:“又是不知死的鬼儿,大概知道我们缺少肉食,谗荤腥,自来送上门吧?方才你们可看到,一只老猫儿的惨状?”太子道:“看到又怎么样呢?”圣子大王道:“教你等同样的下场,步之后尘。也正好配它做伴当,黄泉路上不使寂寞。”太子道:“只怕最终投向冥界的会是你自己,与那猫儿继续相争。”圣子大王大怒,叫道:“便看你们有什么本事。哪个先来受死?”梁秋言:“鼠儿,死的该是你,而非他者。纳命则个。”向前来取。圣子大王接架相还。刀剑铮铮鸣响,十数合,圣子大王心中暗叫:“不妙,怎么试着这厮要比较那死猫儿还厉害三分?还须施用肿脸咒害他。”便欲运之。但是,只一会先下手为强的却不再是他,而是梁秋,喝了一声:“尝尝某的风火掌。”推左掌,扑出一团火焰,风来助势,烧向鼠精。圣子大王骇得胆裂魂飞,情急之间使了一个脱壳法儿,身躯由衮龙袍中褪出,避到旁边。可惜一件锦华衣服,刹那被火焰卷吞。圣子大王所丢掉的魂儿尚未收回,另又杀上来了吕春,将剑下劈。鼠精慌忙以刀来格。“仓啷”一声,没有人家的力量强,柳叶刀被震落在地。好在有这么一搪,命算是保住。但也晓得了几个不速之客,大大非同一般,自己难是对手。这厮狡猾,绝非顽固之徒,观风头不好,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再见了您。将身向近边的仓廪之中一扎,再想索他,做不到喽。将仓廪散开,找不见。地下有一洞隧,看来是钻地逃了。师徒无不暗道:“糟糕,遗留下了这祸患。”眼前还有如是之多的鼠儿呢,没有主王那般本事,被太子一发捕获。吓,叠摞得高高胖胖,比仓廪还大有两倍。你想,这堆着该有多少只耗子吧。太子扬言要火烧鼠“山”,灭绝它们。鼠众乱叫。有那成了精者,以人言哀求,请容一条活路。太子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作祸,造孽,难道不该受到惩治吗?”一只鼠儿道:“圣僧,您也不能全怪罪我们。老天爷造出这一种,便是盗取人间食粮,维持此生。如果不把着这粮库,如此庞大的族群又如何存活下去?我们有什么办法呢?不吃饭?再说,我们都是那圣子大王将我们聚将起来的,远者来自上百里地之外,也全由不得自己。他的过错至大,我们不过是充充势力而已,干不得大坏事。故而,犯不上死罪。您用火来烧我们,刑罚太重了吧?也等于是大家均摊,代承了圣子大王所当受到的惩处并报应,岂不委屈、冤哉?”真还好嘴碴儿,巧言善辩。其实,太子也并不想,也并不会太过惩治它们,吓唬一下好教之心骇而已。如果绝之,岂不开了杀戒,一宗罪孽。最当怪的,是老天爷,便不该造出这一种东西来。太子所能做的,也只有采取将群鼠分散而置的方法,别全都就一个地方致乱子。但也不能太过便宜了它们,将每一只鼠儿各去掉一只耳朵,断去半截尾巴,算作教训。太子施搬运之术,而把群鼠分散到了千里地方,自生自灭。

虽然替咸阳城的人解除了鼠害,但太子师徒并没有张扬此事,更没有到官府讨索赏金。而是悄然离开了这里,渡过渭水,迎面便是繁华无比,亚赛天堂的北周都城——长安。可是,太子并没有想到,等待自己与徒弟们的不仅是种种不良的诱惑,可能影响甚至颓废修行的意志,而且将承受大大的灾劫。所谓“事事难测”。入得城池,好吗,真是目不暇接,哪里见过如是的锦玉世界?令人“啧啧”,惊叹之情溢于言表,并十分羡慕居住于此的民户。师徒光去看了,甚至话都顾不得来说。混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行于大街之上,倒也挺乐滋滋的。只是没有主意道,有人对之指指点点,不知为什么。忽然,师徒被一班泼皮无赖给阻住了去路。这世上,人分三六九等,形形色色,最为可恶便是此一类,祸害加蠹虫,但就是绝不了根。这帮混混撇着嘴,乜斜着眼,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下贱,反还蛮充神气。吕春问道:“你们要干什么?为何阻拦我等?”一个麻子脸的汉子道:“拦住你们,自有道理。是打哪儿来的僧人?”吕春答道:“西域。”麻子脸汉子道:“看着也不是东土之人,也难怪有一些事情不清楚。知道脚底下是什么地方吗?”吕春道:“长安城呀,怎么了?”麻子脸汉子道:“大周帝国的都城。当今圣上颁布昭旨,排佛灭法,只要是在本朝域内。”师徒听闻,无不吃惊。太子走到前边,来问:“施主,排佛灭法,这又为的什么?”麻子脸汉子道:“当然是你们这些僧人素来教人讨厌不喜。嘴上济人利众,满口的讲慈悲,又利了谁,慈悲了哪个?不劳不作,整天价犯人门子,添加晦气,蹭那白食。自己对于这世间没有给予什么好处,反倒是旁人接济了你们,利益了你们,慈悲了你们。你们吃饱喝足,也是不务正经之事。妖言惑众,传播异端邪说,私聚势力并惹是生非。对于国朝,隐患无穷。所以,才要排佛灭法。”

在南北朝时期,佛教空前兴盛,信徒广大。但若有一人效仿东汉末年张角故事而行号召,那便不得了,必将发生二番黄巾大起义(这里只是类比),足以颠覆任一个王朝的统治。自是教当权者思想来害怕,教某些具有先知卓见的君主深以为忧。另外,寺院建造过滥,劳民伤财。僧侣过众,非但可以不缴纳任何赋税以富国家,而且还寄食于别人。化缘讨斋或几个钱子,足够自己用的,倒也无有所谓,但却借之横发其财,处心积虑,变成了一种贪欲,没有满足的时候。常常因此纠缠于人强索,像是无赖一样,便不是算不得什么的事了。许多僧人不再是吃斋念佛,潜心修行,而是惟利不事。一些懒散之徒,入在空门求省心,也使得国之劳动力削减。更有的释教弟子,如汉子所言,私聚势力惹是生非,的确有这种现象。某些大的寺院,甚至辖更多分寺院,僧多人众,逐步坐大之后,并不是心于弘扬佛法,却是完全背离了佛之宗旨,倚仗强势欺压外边,比如说划地圈田,殴人伤残。可谓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忘乎所以,甚至连官府也公然敢于与对抗。而有的官吏或信奉佛教而终日虔诚敬奉膜拜(这还算好的),或绑定利益与僧人中的败类暗中勾结(丑陋,恶了),却不去殚尽精力于自己的本职,心系于国、于民。由于以上种种,弊端大焉。所以,北周皇帝宇文邕方才发狠整治。勒令僧人还俗,寺庙充公改建,佛像彻底毁尽。凡所有经藏一概焚烧掉,不准藏匿。比曾经的秦始皇焚诸子百家典籍不差。因为诏旨才做颁布,灭法刚刚开始,所以尚还没有能够完全普及全国。太子师徒就近也才略有耳闻,只是未得确实耳。

事不详述,归于眼前,麻子脸汉子继续对太子师徒道:“现在,只要是僧人,便必须还俗,重新编入民户。一定期限之内,有不遵从律令,执迷于佛者,将遭受杖刑并流徙。外来僧侣,一概驱逐,难道你们道途之上没有听说?还向东行?”太子道:“却有此等大事?我等未得详闻。谢施主告诉。我们师徒这便折头。”未知眼前这班人究竟打什么主意,虽然警示了这些,但可判定并非出于真正的好心。还是早一些摆脱开他们,免得沾上一身晦气。师徒转身便要去。谁知泼皮们向前复行阻拦,还是麻子脸的汉子,应该是一班人的大哥,言道:“怎么,这便要走?”太子问道:“请问施主,还有什么要提醒我师徒注意的事情吗?”麻子脸汉子道:“你们这些出家人,平常是白沾人家的便宜惯了,心安理得,就从没想到过向外拿出。爷好着一番心意告诫你们当心这排佛灭法之事,教官家撞上必定没有好果子吃,你等一班行者也总该通达情理,会来一些事是不?承恩还惠,表示那么一下吧。”太子问他:“怎么一个表示法?贫僧之前已经谢过您了,要不再礼您一次。”麻子脸汉子一摆手,道:“爷我不要虚的。你别装傻,应该明白爷是想捞取一些实惠。这么吧,你们就拿出十两银子奉上,够爷我同一班兄弟们吃一桌酒席的,咱之间便算是两厢扯平。”太子道:“可是施主,我们皆苦行僧也,身无分文。道途之上,化缘一饱肚腹都很不容易,又哪里拿得出钱财来予您?”麻子脸汉子一听,眼珠子马上瞪起来了,现出了凶恶,叫道:“什么,没有?逗谁呢?佛门弟子哪一个不是囊中鼓鼓?比起平常人,算是肥得流油。”把师徒当本朝僧侣同样认为,呼一班小弟:“搜他们的身,搜他们的行囊,不信不称白(银子)。”一班泼皮真不喜教人看待,上前便行无礼。吕春喝道:“哪个敢动粗?教他好受。”脸暴怒相。“吓,用强,”泼皮们也上了火气,不仅要动抢,还想殴人哩。师徒能教他们打吗?几个徒弟护住了师父,起胳膊与对方相支架。麻子脸的汉子正与锦毛儿对脸,叫道:“嗳,还是一个毛人,少见哟。是你爹还是你娘同带毛的畜生而交,产下来的杂种?”锦毛儿怒道:“同你上十八代的祖宗。”扑面一拳。麻子脸汉子招架不及,满面开花,张跌在地。有小弟扶他起来。麻子脸汉子嚷嚷道:“打,往死里打这一班行者,看他们还支楞不。”

这里正闹冲突,忽然打那边来了一队公人,未知当街堵着一帮子人在吵吵什么,向前喝问、麻子脸汉子道:“差官老爷们,我等捉住了几名蕃僧,正打算交到衙门里去呢。可是他们动粗,反抗,不肯听从。”为首一位大人,扫视了一下太子师徒,道言:“还是行者,好哩。”吩咐底下人:“拿下。”太子忙问:“这位大人,为何要拘捕我师徒?可是他们一方先行不是,并非我等的过错。假若因为此事来打官司,您也是应该连同他这一班人并行带上的,却怎么只拿我们?”眼前这位大人道:“不是因为当街滋事而行拿。告诉你,本朝新律,排佛灭法,大周国土之上不容一个出家人存在。并非仅限于沙门弟子,即便道教徒众亦然。本来,当今圣上对于外来僧人已经足够仁慈宽厚,恩开一面的了,仅仅予以限期离境。却还有那狂妄之徒不知好歹,就在一早,有几名蕃僧,自请面帝陈情。说是陈情,实则想必是诘问发难。没有得到允许,并遭驱赶,他们便于宫门****,并同时诅咒吾皇长短。君王震怒,即刻颁布新诏,凡所有外来僧众,但见到一概拿下,刺面鞭背。刑余,戴铐镣,罚作苦役,去修建原州城。我们也是刚刚才得到的命令,一上街便撞到了你等。算你等走背运,大概是第一拨儿吃倒楣者,跑不了的。乖乖就范,跟我们走。千万别犯傻,妄想反抗。否则,格杀勿论。”真叫蛮不讲理。见得公人们要来拿自己师徒,锦毛儿恼了,叫道:“我看谁敢造次?”将左肩一耸,多长出一颗脑袋来。右肩一耸,另生长出一颗脑袋来。加上中间本来的这一颗,三颗脑袋齐作摇动,面孔狰狞,好是骇人心胆。公人、泼皮、街客观之,无不惊得魂飞天外,呼叫道:“妖精。”纷纷逃散而去。太子责怪锦毛儿冒失莽撞,不该来吓凡俗之人。锦毛儿道:“师父,若不如此的话,咱们师徒何以摆脱他们的纠缠?”太子道:“也是。这里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速些出城去。”闹出了大乱子,哪里还有心思再去观赏这长安城的富丽与繁华,忙不迭地疾步而走。正是:

七人步调一,惶惶走匆匆;汗汽蒸头上,轻尘身后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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