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雅到底在皇帝寝宫宿了几日,只是皇帝却并未留在她身旁,虽态度温柔多情,只是到底没有碰她,依然宿在皇后宫里。沐昭为皇后高兴,每日只潜心侍奉,偶尔花些时日陪伴白狐。白狐脚上的伤渐渐好转了,萧旌来看了几次,为它做了一个极舒服的窝。白狐偶尔会懒洋洋地躺在里头歇息,偶尔又会上串下跳,十分活泼。沐昭愈发喜爱这小东西,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它。
避暑山庄到底比外头清凉些,竟不曾让人感觉到热。随行的嫔妃依足规矩,每日晨昏定醒。反倒是皇后有着身孕,愈发得容易觉着疲累。偶有几日,竟睡到辰时还不肯起。
如妃露出担忧的神色来,真切道:“姐姐你这样困乏,是不是该请太医好好调养?”
皇后悠然一笑,“不过是天气热罢了,姐姐不碍的。倒是你,刚有身子不久,可得仔细小心点儿。”
如妃盈盈笑道:“妹妹谨遵姐姐教诲。”
两人一来一往说了几句闲话,其时,静雅正好进门来。她今日换了一袭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飘廖的裙纱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额间轻点朱红,却似娇媚动人。纤手放在身前,举止若幽兰,翩然而至。
“皇嫂,如莹姐姐!”静雅幽幽而来,行动时带着轻风,扬起她的长裙,锁骨的玉脂盈盈生动,叫人不能忽视。
屋内并不知皇后与如妃在,可静雅似乎望不见旁人似的,只娇滴滴地往二人那里奔去,娇笑道:“静雅好几日都不曾见过皇嫂和如莹姐姐了。你们竟也都不来看我!”
如妃含笑的目光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冷冽,面上依旧如沐春风,“皇上怕扰你了静修,特意嘱咐我们不得去打扰你,并非是姐姐不愿去瞧你,这着实是皇上护你护得太好了!”
有贵嫔唤作朱涵雁不可置否地暗自冷笑一声,嘲讽道:“皇上真当是疼极了郡主,竟连自个儿的寝宫都让给郡主居住。幸好皇后娘娘这里地方大,不若可要委屈了堂堂九五之尊了!”
静雅眉心微动,隐忍着怒意不发,只笑眯眯道:“本来我是要回自个儿宫里的,只是表哥怕那里太热,会耽误了我的伤,所以才特意留在他的寝宫。不然静雅哪里敢住表哥的寝宫?”静雅微微羞涩地垂下了眸子,“静雅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清誉受损……”
“原是如此呢。”朱贵嫔轻笑道,“郡主为救皇上而受伤,皇上留您也是情理之中,哪里有人还敢说那些不中听的胡话。清誉一说,郡主当真是多虑了。”
恰时,沐昭正奉了上好的碧螺春来,她恭谨道:“请郡主用茶!”
静雅望她一眼,勾着红唇抿了一口碧螺春,旋即笑道:“这口感真当是清口,沐昭,你这泡茶的手艺愈发地好了。”说着她又转身去望皇后,浅笑道:“静雅记得皇嫂并不爱喝茶,原以为沐昭这手艺会生疏了,没想到却大大地进步了,呵呵,倒是便宜了静雅了!”
皇后不自觉眯一眯眼,温婉笑意浅显,道:“本宫有了身子后,每日总要喝一杯参茶,这参茶只能用早晨的露水泡制,又极其讲究火候,沐昭特意去请教了赵大人,这才有的这好手艺。”
静雅的神情微微一僵,“竟是这般缘故呢。我方才还想沐昭为何偷偷学这泡茶的手艺,没想到竟是为了皇嫂你。”
“沐昭对皇后娘娘可真当是细心之至。听说娘娘睡不安稳,都是沐昭守着,娘娘才能睡个好觉呢。”朱贵嫔见缝插针,适时说了一句。
静雅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勉强维持的笑意僵硬无比,“想不到沐昭对皇嫂竟这样忠心!”
该死,顾妈妈不是说沐昭会帮她的么,为何她对温佩仪这样上心!
“沐昭年岁虽小,却是个极伶俐细心的。本宫原还想等她长大些为她寻一个如意郎君,只是现下却舍不得了。”皇后朗声笑道,温柔的眸子充盈着慈爱之意。沐昭就像她的妹妹一般,她希望沐昭能够幸福快乐。
朱贵嫔笑道:“嫔妾真当是羡慕娘娘有这样一个心细体贴又忠心耿耿的丫头。若嫔妾能有此福,夜里做梦都要笑呢。”
闻此言,静雅不禁恼怒地攥了攥手中锦帕,她冷声道:“朱贵嫔这样羡慕,不若也请表哥为你寻一个来罢!”
“本宫何德何能能有皇后娘娘这样的福气,还是不做痴心妄想了罢!”朱贵嫔扬着头回道,似乎一点儿都不畏惧静雅的身份。后宫可不单单只凭着那一个身份,谁占鳌头,各凭本事罢了!即便你贵为郡主又能如何,皇上不宠爱你,你就什么都不是。皇帝几日都宿在皇后娘娘寝宫,你严静雅竟一点儿都不明白么!
想到此处,朱贵嫔扬起嘴角,眼角更是溢出一丝嘲讽之意。
“只是郡主舍了沐昭丫头,倒真是个极大的损失!”朱贵嫔缓缓吐出这话,唇畔笑意渐渐深了。
静雅暗自咬牙,面上却含了凄楚之色,“也怪在我与沐昭没有这主仆缘分了。她到了皇嫂身边,我也自然是高兴的。”
“郡主这样大度,真叫嫔妾佩服之至。”
如妃顺势拦住了二人的暗斗,出声道:“听闻前几日八王爷抓的白狐养在姐姐这里,不若抱出来给臣妾等人瞧瞧罢!”
皇后吩咐沐昭去将白狐抱出来,小小白狐蜷曲在沐昭怀里,似乎对这些人在场感到有些害怕。静雅一见白狐便觉得十分喜爱,兴奋地跑上来,想要伸手去抱白狐,不曾想白狐“嗷”了一声,气势汹汹地瞪着静雅。
静雅微微一愣,旋即扬着开朗的笑容道:“小乖乖,给我抱一抱。”说着,就要从沐昭怀中将白狐抢夺过来。只是这次白狐并不只出声警告,而是狠狠地抓了静雅的手一道。瞬时,静雅的手背显出了一道伤痕,鲜红的血从她手背上缓缓溢出。
静雅蹙紧眉头,恶狠狠地瞪着白狐,伸手粗鲁地将白狐拎起来,骂道:“小畜生,竟然敢伤我!”白狐“呜呜”地叫了两声,静雅更是怒气汹汹,“还敢叫,看我不好好惩治了你!”说话间,狠狠地摔下了白狐。白狐惊恐万分,“嗷嗷”地哀叫两声。就当众人以为白狐必死无疑时,一个娇小的身影极快地扑向了白狐,伸手一捞,将惊吓惊恐的白狐稳稳地护在了怀里。
“不怕,不怕。”她温柔地抚摸着白狐的毛,白狐“呜呜”呜咽了两声,惊魂未定。
“真是吓死了嫔妾了。”朱贵嫔抚着胸口道,她身旁的乔婉仪适时递给她一盏茶,柔声道:“贵嫔饮杯茶,缓缓神儿。”
朱贵嫔接过茶喝了,面色却依旧惊恐,道:“郡主,不过一个小东西罢了,您怎生这样大的气?皇后娘娘和如妃娘娘都怀着龙胎,若惊吓了她们,伤了身子,那该如何是好?”
朱贵嫔的肆意挑衅,让静雅气打不一处来,只是她懂得现下并不是要她争嘴的时候。静雅扁了扁嘴巴,委屈道:“这小狐狸凶猛得很,皇嫂,静雅一时惊慌,才差点摔死那小狐狸。若吓着了皇嫂,静雅甘愿受罚。”
皇后收起温婉的眼神,隐隐透出威严之意来,“那白狐素日乖巧,怎会是凶猛之物?倒是你方才,竟想摔死这可怜的小东西。静雅,你……”
“皇嫂。”静雅委屈地望着皇后,手上的鲜血还在流着,落在地板上想起滴滴答答的声音。
如妃出声道:“娘娘,郡主只是一时慌张才失了仪态。您且原谅了她这次罢!郡主手上的伤还需好好包扎才是。”
皇后冷眼瞥静雅的手一眼,而后冷声道:“罢了,你且回去吧。今日之事,本宫姑且就算了。只是静雅,本宫提醒你一句,做人做事不可太绝。你以为只是出口恶气,可你没有想过,你这一摔,可要害了白狐的性命!”
静雅脸面全无,不由得有些窘迫,可更多是气愤。温佩仪,你凭什么教训我!我堂堂郡主,何时轮到你一个下臣之女来教训。还有,那白狐若你如说那样乖巧,为何它会攻击我?哼,想来定是你调教好了来对付我的罢!温佩仪,你真是卑鄙之至!你且记住,我严静雅,绝不会放过你,我会让你尝尽辛酸苦楚,活活疼死!
“皇嫂,静雅绝不是故意的,静雅着实是被吓着了。”静雅双眸含泪,模样楚楚。
只是皇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怜惜她,她冷淡地挥了挥手,道:“回去好好养着罢!”
在座众人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料到皇后竟会对静雅这般决绝,丝毫没有给她留一点儿颜面。唯有如妃,暗自勾唇轻笑,温佩仪,到底不一样了。这后宫,当真要如如青所说,热闹极了!
静雅暗自咬唇,微眯着眼睛透着寒意,“是,皇嫂,静雅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