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一层秋雨一层凉(3)
清早,微冷,或许是秋雨过后,人的皮肤还没有适应寒冷,总是觉得秋天的早上比冬天时还要冷得多。亮晶晶的霜花点缀在花草树木间,仿佛这些花草为了躲避寒冷而镀上了一层保护膜。偶尔有风吹起昨晚落在路上的一片秋叶,摇曳在校园之间。
谢思芸的父母踩着积水和沾湿的落叶,匆匆地来到谢思芸的寝室,帮忙收拾着她的行李。
女孩子的行李往往比较多,而且女孩子离开一个她经常呆的地方会带走许多留恋,这些留恋在未来繁琐的日子会渐渐遗忘或者丢失,也许遗忘了不失为一件好事,但至少在遗忘之前还是需要精神上的安慰。
寝室其余五个人,每人给她一件随身的小礼物。刘雪倩把自己经常用的茶杯送给她,这个茶杯是谢思芸买给刘雪倩的。高二的时候,两人相识不久互相不熟悉,因为一件琐事,两人发生一次严重的吵架,刘雪倩吵不过谢思芸,一气之下把自己的茶杯摔碎了,后来谢思芸道歉认错并偿还了这个茶杯。
秋静见大家要么送自己心爱之物,要么送具有特别意义的小物品,就开玩笑地说:“我可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的,要不要我把我的那件胸罩送给你啊?你一直都说挺喜欢的。不过你得略微丰下胸才能用得到。”
谢思芸因为喉咙不舒服,难以多说什么,就简单地说:“没事,不用了。”
秋静拍拍她的肩膀说:“骗你的啊,我怎么会没有礼物送给你呢?”说着从书柜里拿出一本《挪威的森林》,说:“虽然这本书呢,可能不衬情也不能表达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呢,它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小说,算来我读完这部书有六次了。可能你语文不好,读小说也不是你的兴趣,但读完它也没什么不好。我记得很清楚,里面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希望你可以记住我,记住我这样活过,这样在你身边呆过’,相信你看完了也会因为里面的一句话儿而喜欢这部小说。”
谢思芸点点头说:“我会的。”其实她想开玩笑说“但愿这部日本作家写得别太深奥喽”,但话未出口就被哽咽声所淹没。
走的时候,送谢思芸的只是她的这些姐妹和飘零旋转而下的落叶,或者是佯装秋叶的塑料袋。
在和这些姐妹们相处的日子里,谢思芸不得不说自己的确长了见识,性格较往常不知不觉收敛了许多,当然或多或少增加了一些恶习,也许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现在的柳臻应该还在座位上思念着他的林夕洁,或者背着班主任睡着懒觉吧。反正是指望不上柳臻能过来送自己一程。但心里多少还是牵挂着。
他来送,也许走得更安心些,他不送,也许走了就不会再痛苦留恋。
她的妈妈看着自己的女儿还是不舍地张望着校园里的各个路口,心疼不已对她说:“孩子,回家吧。你心里有什么不乐意的可以冲着我和你爸发火,千万别憋坏了自己的身体。我和你爸没什么出息,做不成大事,没法同时供你和你的两个弟弟上学,是我们当父母的对不起你。”
谢思芸转头背对着一中大门,决然离开说:“您和爸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也没什么不乐意的。是我没出息不好好学习,让您放弃了我!”
她妈追上她说:“孩子,我和你爸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你在我们眼里一直是一个优秀的孩子……”
谢思芸简直歇斯底里,她没等她妈妈说完,就抢着说:“可是您还是不让我学习了!你为什么不让弟弟放弃学业?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特别特别恨您,恨您偏心,小时候是,现在还是!我恨您,恨您当初生了我,为什么还继续生?我恨你重男轻女!我恨自己是个女孩,我恨我的那两个弟弟有你全部的爱!”
她妈妈早已泪流满面,颤抖的双臂抱着谢思芸哭着说:“是妈对不起你,可是我和你爸是爱你的,非常非常爱你,和爱你的弟弟一样。你和你弟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我们心里的一块肉,你知道吗?”
谢思芸哭得像小孩子似的在她妈妈的怀里,她点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并不怪您和我爸,我只是……只是离开这个地方,情绪有点儿失控。”
她妈妈问:“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吗?”
过了一会,谢思芸才用力地点点头说:“没有了,一点也没有了。”
她妈妈知道她是假装不让自己担心,抚摸她的头,说:“傻孩子,我命苦的孩子。”
有个人推着装满小吃的小板车停在校门口,为下晨读课的学生准备早餐。热腾腾的蒸气在冷清的街道上弥漫开来,然后被一缕缕晨光穿透,碎成一片片白色的轻纱。没人知道这样会不会疼,就算疼,疼过之后却能换作其他的形态,未尝不是好事。就像离别,告诉人们有些记忆需要付出一些痛苦和眼泪储存下来,多年以后,打开这些记忆,自然会发现和原来相比,增加了时光浸染后的香气。
昨晚的秋雨已停了一刻,屋檐边还在滴滴嗒嗒,溅在下面有些年月的青石板上,打碎成细小的水珠。晨光透过还未消散的雨气越过破木窗户,折散到辛劳一夜刚沉睡不久的女孩脸上,她的脸上还残余着桃红,宛如雨后的月季花。
上官雨薇被柔和的光线刺醒了,晨光向来柔和,但对沉睡的人却都很刺眼。
然而她不愿睁眼,她在想昨夜的事,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她不是在做梦。那肌肤相融的感觉,他手指划过身体的那种感觉,还有,他的齿香,他的鼻息,他的温柔,仿佛历历在目。最让她幸福的是摆脱处女那刻的疼痛感,电流般袭过她的每一寸骨髓。她那时想叫,却被对方捂住了嘴,他是不想被左临右舍的听见,她有种窒息般的难受,额头又增加了不少汗。
这时她想到于路,伸手去触身旁,她想对他一笑,是那种甜蜜的笑……
但是床边空无一人,她如雷击般起身,看了周围,一件他的衣物都没有,甚至连他的行李箱也不知所踪。她慌忙拿起桌子上的手机,不下心碰落一个小纸盒。她疑惑地拿起来。
这是一盒避孕药。
上官雨薇感到头疼无比,害怕地抱着双腿,想找一个可以慰藉的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也想不到。她呆了半晌,慌乱地扯开避孕药,不管多少片就往自己嘴里填,填着填着,喉咙一阵难受,干呕掉了一半。上官雨薇喝了口桌上的矿泉水,灌了半瓶,狠狠地把剩下的避孕药砸到墙上,然后颓废地躺了下来,任由自己不着一物的身子露在外面。
她笑了,却是悲惨地笑,她也许在笑他,懦弱的男人,也许在笑自己,女人最低线就轻易丢了。可是她眼角还是流出了不争气的泪水,如昨夜的雨,凄凉、苦涩……
林夕洁接到于路的通知说上官雨薇在他的租的房子出了事,吓得林夕洁还没来得及询问怎么回事,就跑了出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于路所在的房间。她来到房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啜泣的声音,立马冲了进来。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林夕洁禁不住捂住嘴,生怕叫出的声音惊扰住上官雨薇。房间到处杂乱散落着上官雨薇的衣物,而上官雨薇光着全身躺在凌乱的床上,像是西方的人体雕塑那样一动不动。林夕洁赶紧把被子盖在上官雨薇的身上,被子的潮湿让林夕洁禁不住皱起眉头。
上官雨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还是啜泣着盯着天花板。
林夕洁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喊,好像这样上官雨薇就能听到似的:“雨薇,雨薇!是不是于路那熊孩子强……欺负你了啊?”她觉得“强奸”这词让人接受不了,改成了“欺负”,好像这样就可以弥补过来。
上官雨薇过了半晌,才摇摇头说:“不是的。是我自愿的……”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林夕洁差点也跟着她哭了起来,把于路的祖宗十八代统统骂了一遍。
她坐在床沿搂紧着上官雨薇,她感觉到上官雨薇的身体在不住地发抖。
是因为羞愧,还是仇恨?是认栽了,还是心有不甘?
这恐怕只有遭遇到和上官雨薇一样处境的女生才能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