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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钱。”陈大力的面部表情非常真挚，我几乎被他打动准备无私捐助他一些费用，让他重新二次创业，为祖国的四化建设续写辉煌了，但是我强迫自己别信他的谎言，硬起心肠说道：“你有没有钱不重要，关键是这账你是否认，如果你认，你要想办法帮助你哥们，如果你不认，你有钱没钱也不会有人去你兜里抢，我今天来就是求助来了，你要是没钱，我就走人，到时候——”我嘿嘿冷笑了一下，“不过等到别人来找你的时候，就不好办了。”
陈大力一下就被我说的后果威胁住了，继续和我扯皮，表示过一个月之后能有点钱，现在确实紧张。我自然不能相信这种鬼话，现在这小子肯定以为如果把话说死了，我一走出这个门，马上会进来一堆警察将他绳之以法，那个时候可就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你要相信我。”陈大力对我的态度十分无奈，“哥们，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说话一直都算数，我周围的朋友都十分信任我，所以你也要相信我。”
这都什么逻辑啊？
你朋友信任你，我就必须信任你？
这个骗子太可爱了，换了一般人肯定被蛊惑了。
我不是一般人。
我马上逮住话柄：“既然你朋友那么信任你，你随便找几个朋友，几十万元也轻松到手了啊。”
“你不知道，兄弟——也不知道咱俩谁大，不过看样我比你大。”在获得我的认可之后，骗子继续煽动，“社会上这些朋友虽然彼此不错，但是一涉及到金钱，都不好说，你就等我一段时间，我肯定把这个事情给你处理明白，到时候经过这件事情，咱们也会成为朋友，你到时候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我频频点头，表示认可他的真知灼见，但是之后却一摊手：“你说的都对，不过我们不能空手而归啊？”
“我现在真没有钱，这不要去天津吗，马上进一批货，厂家追得急，为了你，我把那边的事情都推了，不信你看——”陈大力说着拿出手机，证明自己确实预订过车票的通信记录，我拿过来简单看了看，手机一般，要是不错的话，拿个手机回去也多少可以弥补一下这次的费用了。
“我是不是没有骗你？”陈大力十分实在。
“确实，但是哥们我理解你，谁理解他啊？”这个他说的是小张的爱人，监狱里那个骗子。
“我理解，你通过刚才的接触，你也感觉我不说谎话了吧，这样，最多下个礼拜，我给你准备十个。”
我一听没有高兴，如果现在桌子上放个十万元现金，我给他擦皮鞋都可以，可是这种水中花、镜中月的誓言想蒙骗我，十年前或许可以，现在休想。
“要不我也没办法了。”陈大力开始放横，心力交瘁得一下靠到真皮老板椅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换了旁人可能到了此刻签署个协议，见好就收了，但是通过刚才的接触，我明白这个小子现在心特别虚，他根本没有胆子和我们破釜沉舟地对抗，尤其他现在公司业务应该是蒸蒸日上，如果真被抓起来，那么损失将会更加巨大——那种得不偿失的程度肯定是痛彻心扉的。
“没问题。”我站起身，做出要走的姿态，现在可不能太用强，否则一会万一报警，警察来了，这小子告我敲诈勒索就热闹了。
“你——兄弟，你别走，你得相信我。”陈大力看我要走，很慌张，马上起身拦阻我，“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你一定要相信我的人品。”
“你的人品——”我听了忍不住一笑，这些骗子确实很可爱，我们才认识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拿人品说事，脸皮确实够厚的。
“兄弟，你别用这种语气对待我，很伤人。”他看出了我的不屑，真的表现出一副被冤枉之后的伤心，我真的感觉自己的冷笑残忍了，我想道歉，但是又觉得有些矫情，所以厚着脸皮没有表达丝毫歉意。
陈大力看我半天没有说话，以为我被他说动了，开始展示他的美好蓝图显示其兑现诺言的能力，内容一点都没有遮掩，包括说马上要回款的某个项目的数字，也是苦思冥想到小数点以后的数字，我已经感觉到这个家伙的前途无量了。
“项目这么多，资金周转困难啊！”他无限感慨地说道。
“确实，可惜啊。”我主动和他聊起家常，但是他很警觉，生怕我这种黑社会律师讨债无门的时候，会伤害到他的家小，我表示自己暂时不会这么做，于是这家伙也变得很坦白，说自己又找了个媳妇，是个中学老师，二人十分恩爱，彼此从不遮掩，都肯为对方赴汤蹈火，简直和琼瑶剧里男女主角一般甜蜜浪漫——如果不是面对他那张仿佛刚从苞米地里农忙出来的脸，我已经开始设想女主角婀娜乖巧的身姿了。
“行了，哥们，时间也不早了，再扯就扯到明天早上了，你给个痛快话吧！”我再次起身，再跟他浪费时间磨口舌，我肯定被策反了。
“别走，晚上我请你们哥几个吃饭。”陈大力很实在地邀请，我一听摇头拒绝：“你今天必须先拿出你的诚意来，否则下次见面咱们肯定不是朋友。”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很责怪地看我，“别看咱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咱们永远是朋友！”
“话别说那么早，将来你恨我到骨头里，可能都没准。”
“我恨你做什么，你是律师，为客人服务是你们的宗旨，我能理解你。”
我笑了一下，使出了我的杀手锏：“你是跟我走，还是一会他们上来带你走？”
陈大力一下被我的威慑吓得脸都有些变色了：“兄弟——你别这么说，你要理解哥，你要是逼哥，哥会吐血。”
“我不希望你吐血。”我非常喜欢现在这个效果，我的空城计唱得不错，“你必须表达你的诚意，否则我回去也不好交代，再说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如此轻易就被打发——对不起我学过的法律啊！”
“我知道，你们也有难处。”陈大力很沉痛，“你看我能怎么办，你给哥想个办法。”
“你——”我盯着桌子上的车钥匙，“你不是有台车吗，抵押给我们吧？”
“这车不是我的！”
“车主可能不是你，但是实际所有人不是你吗？”我的反驳很有力度，陈大力承认实际车主就是他本人，但是他还想抗争：“实在不行，我还有一个车——就在你们那里，把那个车抵押给你们吧？”
“什么车？”
“宝来。”
“你现在开什么车。”
“凯美瑞。”
“那还是抵押这个车吧，宝来不值钱。”我这点算术水平还是有的，马上识破了陈大力的诡计。他不甘心，继续游说，我不为所动，最后为了安抚他，我说道：“你就别费心说服我了，你把车抵押过来，如果半个月之内，你能拿回来20万元，你就把车拿走，剩下的十万元我可以替你拖延一下，可以了吧？”
陈大力一看话说到这份上，一咬牙犹豫片刻，终于同意抵押了，不过有个条件，那就是他只单独和我在一起办事合作，让我带来的那些手下一会交接车辆时离远一点，他看着就闹心。
6
我和老包一人一台车，快乐地奔驰在高速公路上，心情无比愉快，这个凯美瑞是2008款，2.4排量的，新车20多万元，如果陈大力不还钱，这个车也值得来此一趟了，我一直想换车，但是没想到现在居然美梦成真，太让人欣喜若狂了！
回到东北，好好安排一下老包，老包意犹未尽，想借这车开几天，被我断然拒绝，因为陈大力告诉我，这个车因为钱紧张，没有年检，保险也到期了，机油也该换了，我怕老包开车出去惹事，所以坚决不能答应他的要求。
“要不把你的车借我开几天。”老包降低要求。
“不行。”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你也不能开俩车啊？”老包很不服气。
“我不开这个车——这车没有保险，万一出事不值得。”我耐心解释。
老包一听撇撇嘴，没有相信，我也懒得和这种人解释，正好这个时候陈大力打电话过来，表示三天之内就争取张罗20万元来提车，我马上把这消息告诉老包，老包一听更不干了：“横竖他都要开走，让我开几天，过过瘾。”
“不行就是不行，别跟我磨叽。”我在这一点上原则性很强，借车时是朋友，出事之后一承担起责任来，那就是敌人，老包这种货色到时候为了推卸减轻责任，什么理由都能想出来，将来为这个争执起来是绝对有可能的，我宁可现在被他骂不讲究，也不想到时候为了那点赔偿追着他屁股后面证明他不讲究。
老包很悻悻地抱怨：“我就知道你现在势利，换了别的你用得上的人，你肯定借了。”
“放屁，你看我借给谁了？”
“你的车就从来不借给我。”老包气鼓鼓地反驳。
“你的车当初借给我了？”老包当年毕业没多久买个摩托车，很拉风，我想开，打死都不让我开，为此我一直耿耿于怀，我现在的车别的同学朋友说借就借，但是就是不给他开，老包当然知道这个典故，因此我的反问令他顿时闷声不语。
“一会回家吧？”我下了逐客令，但是老包还不死心，又要求只开一天，我摇头冷酷地拒绝，这个口绝不能开，我看到太多这类没有原则最后导致兄弟反目的事情了，虽然我的观点有点悲观，毕竟这个社会出事故不是家常便饭，但是谁知道天下什么时候掉下个秤砣砸中我脑袋呢。
老包当然不会被我说动，又想再策动一下，后来我很不耐烦，这小子才愤愤地离去，临走的时候扬言，让我以后有事别找他帮忙！
我冷笑了一下，我们朋友之间这种最后通牒的狠话语简直和世界上的老鼠一样多，我根本不在意，不出一个礼拜，肯定互相一通电话就一如既往。
在等待陈大力的三天时间中，这小子至少一天和我通十遍电话，不是嘘寒问暖，就是汇报生意进程，要不就是和我探讨法律问题——聘请我做他公司常年法律顾问的议题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最后这小子居然推心置腹地希望我带领打手帮助他对付潜在的竞争对手了。
我听了很无奈——这就是我这个律师给人的印象，到底是失败还是成功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效果确实比较显著，我们这个社会不少律师都是喜欢装出一副黑白通吃的嘴脸，当事人也比较信服，我没有刻意营造这样的氛围，但是陈大力不是第一个如此仰慕我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也想天天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但是一看到周律师，我就没有了这个念头，我宁可休闲一些，也不想和这样虚伪的律师为伍。
当然——我也很虚伪，只不过虚伪的方式原则不同，这里就不评价旁人了，总之如果能挣到钱，别说冒充黑社会打手，就是到动物园里装猴子，只要待遇可以，我无所谓！
三天之后，陈大力有事不能来——我知道这都是借口，肯定是钱没有到位，这个时候通过几天来的朝夕电话相处，我已经把他当成一个朋友来看待了，因此不戳穿他的谎言。
第四天他还没有来，我没有着急。
第五天没有来，我也没有着急，因为他不来的理由很多，而且从来让你都保持旺盛的信任感，总是及时汇报他的行踪，让你没有时间怀疑他。并且他一般都是这样对我讲——冼伟，我明天早上坐八点的车去，大概十一点到。
等第二天上午九点我打电话核实行进路程的时候，这小子肯定是告诉我，他过一会坐十一点的车，因为他现在要去处理一件突发事情，等十二点我核实的时候，他会告诉我没有买到票，争取一点走，而还没到一点的时候，他就主动打来电话，表示自己很忙，实在不行，就坐第二天早上的车来。
如此这般，我为了等他，推掉了很多事情，在第十天的时候，我翻脸了：“你这张嘴到底是屁眼还是厕所啊，到底有没有一个准话？”
“冼伟，你别生气，我真的有事情需要处理。”陈大力很谦卑，因为这几天我已经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为了一个黑社会老大。
“你下午五点之前不能到我这里，以后也不用再和我联系了！”我下了最后通牒，我对这个小子彻底失去了耐心。
“冼伟——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对天发誓，我确实有事。”
“你他妈的有事办事，你天天这么忽悠我，我天天等你，你觉得有意思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陈大力也好像感觉自己过分了，因此一迭声的道歉。
“别跟我整没用的，你下午五点之前能不能到？”
“我今天确实有事。”
“什么事比这个事还重要吗？”我十分恼火，这小子真坑人，他为了稳住我不去报警，始终这么和我保持联系，给我画个大饼充饥，但是确实让我对他人品有了颠覆性的认识。
“确实，你说的对。”
“你说怎么办吧？”
“你看，我车都抵押给你了，还不代表我的诚心吗？”
“别跟我提你那车！”我非常气愤，“你要是同意拿车抵账，你抓紧表态，少这么无休止地忽悠人！”
“顶账也可以。”看来陈大力一直期待我说这句话，所以欣然同意。
“行，你说顶多少钱？”
“你看呢？”
“没人愿意要你的车。”我欲擒故纵，实际我就想要他的车。
“确实，二手车不好卖价。”陈大力倒很实在，这小子的这种伪装实在坑了不少人啊！
“十万元吧？”我狮子大张口，照他脚后跟砍了一刀，这车二手市场至少15万元。陈大力听了没有大惊小怪，而是央求道：“太低了，能不能高点？”
“不能！”对付这种骗子必须铁石心肠，再说15万元的话，我也不一定要他的车了。
“那你再等我几天？”
“我等都10天了，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一天到晚忽悠我，你不是说钱都到账了吗？那你直接给我啊？”
“我明天去。”陈大力十分沉痛，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换了别人，可能就相信这是肯放血的前奏了，但是我听得太多了，压根不相信：“别整没用的，我没工夫总等你，你钱不是到账了吗？你不能来，那你就给我电汇过来。”
“行！”陈大力一下抓到了救命稻草，表示同意我这个方案。我一听也为自己聪明才智而骄傲，于是告诉他我的账号，这小子认真地在电话那面记录，并且要求我不能用别人的账号，否则他不会轻易信任。
我一听感觉有戏，告诉他放心，我不是那种没良心的黑律师，他也说相信我不是那种人，告诉我马上就去办理，我欣然挂了电话。
一小时不到，陈大力打来电话，问我一次先打来两三万元可以吗？我回答可以。又过了一个小时，这小子表示自己正在银行卡里提钱，又过了一个小时，他说银行中午休息，下午一点半才能办理大额提款，我一听好像银行确实有这种混账规定，表示可以接受，等到了下午一点半，陈大力为了免得我担心准时打来电话，告诉我经过他找朋友疏通，可以一次性提取两三万元，我非常开心，重新对这个家伙恢复了好感，准备将来尽心尽力给他保驾护航，在经济海洋中我们一起乘风破浪披荆斩棘驶向那幸福的彼岸……两点多的时候，这小子来电话，十分抱歉，说自己身份证过期了，不能一下提那么多钱，在我刚要翻脸的时候，他马上补充，说他可以从自动提款机上取钱，这样最多能提现4万元，其他的可以明天再提。
我一听四万元也可以，要多少是多啊？于是让他抓紧办理吧。
大概三点不到的时候，他高兴地打来电话，让我亲自核查一下，已经把钱给我汇来了，我一听虽然心中欢喜，但是表面无动于衷，放下电话后，开车去银行自动提款机上查询，没有新入账——陈大力不可能骗人啊，这种骗人的方式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能解决任何问题吗？他不会傻到拿我开涮的程度吧？
我把电话打过去，告诉他没有钱进账，他马上解释，因为一个号码不对，钱被退了回来，他很认真地再次和我核实了一遍号码，告诉我马上汇过来，但是为了稳妥，他表示先汇一万元。我也同意他的谨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