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曾经认识的老包吗?我一度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了电话,但是一看电话,一听声音,确实是这个混蛋啊!因此我骂道:“你他妈的现在用不着我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行,有本事这辈子别找我。”说完我大力地挂上了电话。
不出我所料,电话挂上不到1分钟,老包电话就追了过来,这小子一个劲解释说自己可以去,刀山火海也要去,只不过因为我现在混得太好,高高在上,现在如此主动礼贤下士,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因此才胡言乱语。
“不会吧,我有那样吗?”我怀疑老包的话,我一直觉得自己平易近人,谦虚谨慎,和昔日的同学朋友始终保持原始本色,该笑的时候笑,该骂的时候骂,没有丝毫因为职业优势而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现在老牛了,都瞧不起我们。”老包抱怨道。
“我没有,我一直都那样啊,再说即使瞧不起你,也不是当了律师才这样的,因为我以前也瞧不起你啊。”我解释完之后,老包笑着骂了句娘,然后问我,什么时候走。我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这小子毕业10多年了,依旧在工人岗倒班,时间很丰富,所以让我决定,我一看,看了下自己的日程表,正好下周二周三没事,因此决定这个时候去。
挂了电话,我还是在品味老包的评价——我真变得那么世故了吗?
3
我和老包早上八点多到的哈尔滨。
我没有轻易给陈大力打电话,我提前买了一部魔音手机,这个电话可以变音,能模仿小孩子、老头子、妇女的声音,虽然不是很自然,但是至少具备一定的欺骗性。然后我在当地又买了一张手机卡,防止陈大力看出我的电话所在地而拒绝接听,那就打草惊蛇得不偿失了。
我把电话魔音设置到妇女的频段,然后拨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半天,对方没有接听,我很失望。
“这小子警觉了?”老包坐在副驾驶座上问,他路上听我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觉得事情不是很复杂,因此有些不以为然。
“不能啊。”
“那为什么不接听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没有听见,我再打一下。”我刚说完,电话响了,我一顿狂喜,一看号码,果然是陈大力。
我接通了电话,一副没有任何期待的样子:“喂,你哪位?”
“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啊。”对面是个成熟男性的声音,很客气,一看就是系统地接受过低级白领教育的人。
“打电话?”我假装糊涂,然后客气地告诉对方,“我是邮政快递公司的,应该是有你的邮件,请问你贵姓?”
“我姓陈。”
“请问全名——因为包裹太多,对不起,我们需要了解全名。”
“我叫陈大力。”
“哦,我知道了,陈先生,这有您——上海的一个快递,请问是我们给您送过去,还是您来取?”
“你给我送过来吧!”对方没有丝毫怀疑。
“这个地址比较模糊,我们看不清楚,请问您的地址具体是哪里?”我说话的口气尽量温柔动听,放松他的警惕。这小子没有丝毫犹豫,说出了他的公司地址,我激动得手都抖动起来了,用笔记录完后,挂了电话。
“现在去吗?”老包很着急,他总想早日结束战斗,然后让我带他出去消费——关于这个问题,我俩之前争论半天,我说上次帮他了,应该他请客,他说那是两回事,再说,人家也答应要给我一个二层皮的公文包,被我拒绝了,所以过这村没这店,因此才如此性急。
“等等,等等。”我知道了地址之后,反而有些犹豫了,去了怎么说——直接要钱?人家不搭理你还好说,万一一言不和干起来,我们就这两条人枪可没有以一敌百的绝世武功啊。
“这小子会不会设置陷阱等咱们呢?”老包想得实在有些太多了,对方不可能如此深谋远虑,这种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我的心本来在一点点努力变得坚强,结果这小子一妖言惑众,顿时回到了解放前,我还不想轻易承认自己懦弱,因此通过发泄怨气来弥补自己的立场不稳定:“放你妈的屁,你这猪脑子能不能说点现实的,吉利点的话?”
“你害怕了?”老包多少看出我有些外强中干,因此嬉皮笑脸地问。
“我害怕?”我愤怒地看着这张想一拳就揍扁的脸,“你傻啊,我害怕还来?”
“你不害怕,非带着我干什么?”
“出来溜达带条狗还违法啊?”
“你才是条狗。”老包的反击有些无奈。
“好狗不乱叫。”我呵斥他道。
“那你激动什么啊?”老包被我骂习惯了,受点伤一会就能恢复,继续厚颜无耻地调侃我,“你要是不害怕,咱们现在就去,还等什么啊。”
“滚蛋。”我很不耐烦,这小子知道天塌下来有个大的顶着,不用他承担丝毫的责任,当然哪里热闹去哪里,尤其现在居然能抓到我的把柄,自然要好好利用,以雪这么多年我始终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目空一切的耻辱。
“那不去的话,咱们就回吧。”老包笑着眯起双眼,舒服地靠在坐椅上,一副不去更好的嘴脸。
“你闭上你的鸟嘴,要不就滚下车。”我恶狠狠地咒骂道。
“我滚下去容易,你请我回来可就难了。”老包知道我现在犹豫不定,难得有机会可以免费调侃,自然不会放过。
“吓唬我呢?”我很生气,这么多年都不受人威胁,怎么可能在这个关节被人轻易驾驭呢。
“我没有吓唬你,你要是不敢去,那我留下来也不能帮你,你既然让我走,我也是个有尊严的男人,自然要走了,否则传到江湖上,好说也不好听啊。”
“你——还好意思和我提江湖?”我很不屑他的这种幽默风格,“江湖上什么时候有过你精彩的名号?”
“别提了,即使有——那也是传说。”老包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远方,作风尘浪子状。
“行了,别扯了,走,咱们现在就去。”我很不耐烦跟他扯皮,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纯粹属于浪费时间。
“你不害怕了?”
“你个大傻子,谁都像你一样做事不用大脑啊!”我接着一顿没头没脸的训骂,句句都是真言,字字都是经典,把这小子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一直到陈大力公司的所在地,我都没容老包插嘴反驳。
律师就是律师,能随便让一个狗贩子给轻易擒获侮辱吗?
到了目的地,我看着不服气的老包,递给他一根棒子:“走吧!”
“干什么啊?”老包故意装糊涂,一脸的阶级斗争。
“上去装黑社会啊。”我揶揄道。
“都什么年月了,还整这小孩子的玩意。”老包很不屑我的手段,如今我们都已成年,再舞刀弄枪确实有些滑稽,但是这个社会确实有些时候不会因为你岁数大了,就不再把你纳入计划范畴,真发生冲突,60岁老头脑袋上也照样可以被棍棒肆意驰骋。
“你不要啊?”我不客气地将棒子收起来,“到时候干起来,你挨揍我可不承担医药费。”
“别整那没用的,我要是受伤也是工伤,跑不了你这卖切糕的。”老包气急败坏地争辩道。
“行,工伤,只要你能活着从里面爬出来,我就负责给你治疗。”我说着话,将一把砍刀塞进随身的公文包内。
“我靠,你到底是黑社会,还是律师啊?”老包故作惊讶状。
“我是黑社会律师。”我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车。老包一看赶紧把棒子拿起,塞进裤腰里,然后飞快地跳出汽车,生怕后面有杀手追赶似的紧随我进了高耸的办公大楼。
4
这个大厦有好几个电梯,我和老包没有到指定楼层下楼,我们迂回了过去,老包这次没有异议,而且也配合着很警惕地东张西望,仿佛职业特工一般——当然这是褒义的形容,如果换做贬义词,应该说像个小偷。
公司在18层,从20层防火通道下来没有遇到任何人,但是气氛依旧很紧张,我特意在过道里小便了一下,缓解多少有些紧张的情绪。
陈大力的公司大门虚掩着,我生怕这小子突然出来看到惊慌失措的我们,所以赶紧和老包走到楼道尽头,再次舒缓加速的心跳。
老包这次没有多嘴,虽然他假装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但是他明白马上就要进入18层地狱,到底吉凶与否,在此一举。
我和老包都是经历过凶险的人,虽然平时都不知天高地厚,舞马长枪似的,但是真遇到刀山火海,腿肚子也不由自主哆嗦。
“你感觉里面人多吗?”我问道。
“感觉不出来。”
“给我根烟。”我要求道。
“你直接说你是律师不行吗?”在老包眼里,律师和警察差不多牛,都是可以依靠的港湾,殊不知我们和警察差太远了,袭击警察有袭警罪,打律师——和打一个苍蝇差不了多少。
我看着他,没有解释,和这样的人解释这么深奥的问题,大概需要三个本科年度。
“要不,再找几个帮手?”老包给我点上烟,自己也点了一支,烟这个道具非常好,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困乏时抽一下提神,胆色不足时叼着就直接冒充周润发。
“你现在回去找啊?”我挖苦老包。老包一想也是,回去一个来回,至少小半天,再回来的时候都晚上了,那个时候直接蒙面冲进去抢劫时机最好。
“横竖都来了,进去吧?”老包鼓动我。我还有些犹豫,我可不想贸然进去出洋相,我要把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都预料到,否则到时候临时想对策,可能出现下策,那我的一世英名可就彻底毁于一旦了。
“我先去看一下?”老包建议道。我一听点头同意,此刻我也完全理解上一次那些黑小子冒充黑社会进我办公室火并时的心理感受了。
老包去了一会就回来了,他告诉我,屋子里很静,好像没有多少人。
“你没进去啊?”我有些埋怨他侦察得不够仔细。
“那我假装进去上厕所?”老包赶紧弥补,我一听算了,前怕狼后怕虎确实有些时候是谨慎的表现,但是如果太瞻前顾后举棋不定就未免太优柔寡断失去了大将的风采。
我用力地一挥手:“走!”
我和老包一前一后义无返顾地走向公司大门,中途没有丝毫迟疑,到了门口,我也丝毫没客气,一把拉开门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很意外,办公室里面虽然很大,有不少隔断,但是只有一个女职员在,她对于我们不敲门就进来也很惊讶,忙起身招呼:“请问,你们找谁?”
“我找陈大力。”我没有寒暄,直接说明来意。
“陈总不在。”对方虽然继续彬彬有礼,但是也感觉我们来者不善。
“没关系,我给他打电话。”我没有客气,直接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假装不知道他的电话,向女职员要电话。女职员给了我们电话,我用电话装模作样地记录完,为了节省长途费,拿起他们的办公电话拨打了过去。这次陈大力一看是自己公司电话,没有丝毫犹豫,很快就接听了电话。
“陈大力吗?”
“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律师,你有个朋友让我来找你。”
“律师——我朋友?谁啊?”陈大力虽然假装很镇定,但是我能听出其中的客气代表着没有底气。
我说出了小张爱人的名字,陈大力第一时间就否认说自己不认识他。我一听没有怀疑自己找错人,而是更加坚定地相信这个家伙一定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微笑着说,“你不认识——他可跟我们说你们很熟悉,我们现在在你办公室,你最好回来一趟。”
“我现在要去天津,改日吧。”这小子想金蝉脱壳,我一听没有拒绝,而是威胁道:“可以,但是改日再来的可能就不是我们了。”
“我真没有时间。”对方有些无奈。我听了不为所动,微笑着挂了电话。
通过刚才的对话,我现在很有底气,老包因为我自信的笑,所以这家伙也来了精神,他各个房间都不客气地看一下,还大了呼哧地翻看桌子上的办公用品,明目张胆的程度就差直接调戏女职员了。
这个时候办公室电话响了起来,女职员警惕地看着我们,拿起电话,不用猜就是陈大力,女职员哼哈地应付着,不一会,女职员让我接电话,我以为陈大力要跟我咆哮,但是他还是很客气:“你们先走吧,过几天我去东北找你们。”
“那不可能。”我给鼻子上脸,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任何对峙的态势都是此消彼长,你不趁热打铁,那势必人走茶凉。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朋友说你欠了他点钱,他现在在看守所里,需要用这些钱活动出来,没办法,才让我们来的。”
“需要多少。”
“他说30万元。”我没有狮子大张口,要过分了,万一炸庙,得不偿失。
“你等一会。”陈大力有些如释重负,“我马上回去。”
半小时后,陈大力终于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没有带任何帮手,这让我们松了口气,本来对方如果人多势众的情况下,我已经做好苦口婆心低三下四谈判的准备了。
陈大力40多岁,五短三粗,一副很实在的样子——骗子最高的境界就是这样,我就不行,虽然吃得肥头大耳,但是一看眼神就知道很精明,想骗人上当很难。
陈大力将我带到里间办公室,然后开诚布公地表示自己现在没钱——这小子很幽默,已经忘记自己刚才否认认识小张爱人的情节了。
我看了一下这小子扔在桌子上的车钥匙——有丰田标记,因此心里大概有了谱:“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我觉得陈总是聪明人,这点钱是救命钱,既然我们来了,那肯定不能空手而归啊。”
陈大力一听蹙紧了眉头,其看着办公室外游手好闲的老包,有些不满:“你能不能让你哥们别总翻我公司的东西。”
我一听忙制止老包:“你出去一下,买点西瓜,你们哥几个在楼下等我。”这句吹牛的话效果不错,老包马上会意地配合,而陈大力听了则胆战心惊,看来我们来了不少人马,今天不给个说法看样没法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