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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且趁秋风歌一曲 难随冷月定三生

深秋渐至,少林派中黄叶飞舞,枯草绵延,大道上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急急匆匆,或为少林武学报告而忙碌,或为个人风月之事而奔走。叶飘零却沉醉于水木清华武侠帮中,与江湖夜里一盏灯王可孙、飞遁无形绿面人田戟等一干人谈刀论剑,指点江湖,终日不绝,却又认识了少林数位奇人,并与:

心思缜密、世事洞明,本系师兄帮中二猪头水晶饺子吴不宁,

风liu出众、强记博闻,武当道门弟子千变万化草上飞杨文武,

邪门归正、急公好义,江南二怪天魔刀疤客郭剑戎、天魔剑影客曾司马,

才倾天下、艺盖四方,少林文才班武士武侠帮中神仙姊姊小蛇刀刀余敏敏,

芳压巾帼、气胜须眉,曾为本系师姊,今为《易筋经心法钻研快讯》哨探、未来三猪头潇湘王后林颦婷等十数人皆称莫逆。

这干人昔年都曾经名扬一方,只如今身入少林武当,周围高手无数,因此一个个均已籍籍无名,其中多有钻研过叶飘零原创的“风中残叶弱水萍飘十八式”者,神交已久,每日里切磋武艺,指点江湖,尽弃了功名俗事,全抛了荣辱凡心,高谈阔论,对酒当歌,不知时日之速。又无极殿一楼乃是煮酒帮辖地,叶飘零每到武侠帮来,都经过此殿,这殿中群雄平日相聚,所谈的却是当年三国时期金戈漫舞、铁马纵横之事,正叶飘零所好,不免多有停留,穿梭楼上楼下,又结识了煮酒帮中:

天真烂漫、童心未泯,二帮主忘忧居士夏无忧,

古道热肠、慷慨仗义,三帮主大内司空莫华毅,

不提他与一众人等日日青梅煮酒,夜夜共论英雄,全不想快意今生能几许,又怎知瞬间世上已千年,一年一度的少林弟子歌手大赛已即将来到了。

这次午睡时间,刀战歌后黄蓉儿来到天下第一宿舍,叫道:“飘零在吗?”这几人都在床上,听得帮主呼唤,立即跳起笑道:“帮主姊姊来啦,帮主我爱你!”黄蓉儿推门进来,笑道:“我也很爱你呀!”那边向天飞单和都叫道:“帮主我们都爱你!”黄蓉儿笑嘻嘻说道:“我不也爱你们么?飘零,有空没?”叶飘零道:“有有有,帮主问话,没空也有空。”披上衣裳,随着黄蓉儿出门道:“帮主姊姊有事么?”

黄蓉儿道:“我报名参加了这次歌手大赛,你陪我去买吉他好吗?”叶飘零道:“帮主见召,敢不奉命?现在就去!”当下随她来到少林外面“海图乐器店”,须臾挑定,黄蓉儿说道:“飘零,我去参赛,作词伴奏之事可都交给你了。”叶飘零笑道:“本系第一美女有命,安敢不从?不过让小弟伴奏,只怕砸了帮主场子!”黄蓉儿笑道:“砸便砸了呗,我本来就没啥场子。你先给我填词吧!”叶飘零便找乐器店老板借了纸笔,须臾已得两首《丑奴儿》给了黄蓉儿,任她挑选一首,其一曰《小城故事》:

苍松迎客年年绿,秋水盈盈,软语莺莺,嫩柳蛮腰掌上轻。

故人老去今安在,魂系孤城,梦断归程,何计平生薄幸名!

其二曰《昨是今非》:

昨宵不是无眠夜,梦里依依。梦里凄凄,梦醒不知是哪夕?

今朝却是无眠夜,珠泪滴滴。珠泪漓漓,泪尽雄鸡今又啼。

黄蓉儿见状甚喜,并皆看了,说道:“这《昨是今非》感情最深,便这首如何?”叶飘零道:“我是觉得登台演唱的话《小城故事》较好,不过但凭帮主之意好了!”黄蓉儿肘弯撞他腰眼一把,笑道:“那就第一首吧,你好好练吉他,别弄得上场后真坏了我声名!十一月三日晚上比赛,你自己把握好时间,我走啦!”说着去了。叶飘零笑道:“谨遵帮主所命!”缓步辞别,回到青龙偃月居来,路上只是寻思:“秋水四日年满二十,我三号午夜必然要去嵩山派,不知这边啥时候结束,勿要冲突了才好。”

思忖之间,缓步而归,见诸人都在,便对邵伟笑道:“小伟,这可真大发了,帮主姊姊要去参加少林歌手大赛,倒拉了我去伴奏,到时砸了场子你可不许赖我。”早有向天飞笑道:“邵兄弟,你上学期不是和帮主一道选修了《曲艺美声学》么?看你每夜里引亢高歌,翻来覆去,都是那《武协江山一片红》,总也算是千锤百炼,炉火纯青了,我看这歌经典不逊世间任何曲子,你若有心,何不与帮主一起登台献艺?”

邵伟早满面通红,讪讪说道:“我不去,碧川那边不会高兴的。”单和说道:“咦,向兄只是让你去参加歌手大赛,又没叫你去作啥事,你怎么心虚了?哇,难道你是真的喜欢帮主?”叶飘零瞥眼看邵伟时,竟见他点了点头,不觉跳了起来,把头撞在床板上,叫道:“我们不会如此英明神武吧?邵伟,你是来真的?”

卜正正躺在向天飞上铺睡觉,这时便被惊醒过来,迷迷糊糊道:“吵什么?人正睡觉呢!”忽然醒悟说道:“啥,邵伟是真的喜欢蓉儿?”叶飘零道:“这难道是我们八卦小伟和帮主多了,弄得小伟每天自我暗示,终于弄出感情来了?”邵伟道:“什么自我暗示!在你们这个八卦产生之前很久,我就发现我看见帮主和别人不同了的,你可别居功!”

向天飞拍着床板大赞道:“哇,我们可真是高瞻远瞩,料事如神!怎么我们不八卦别人,偏偏就瞄准了邵伟和黄帮主呢!歪哥,我想那黄帮主去年可曾经打过你的心思的,只是你这人渣装傻充楞,拖着人家不放却又不挑明,如今也算帮主的义兄了,可知她对邵伟如何?”卜正笑道:“你看他那死样,到现在未必和蓉儿说过十句话,蓉儿恐怕还懵懂不知,蒙在鼓里!”

邵伟涨红了脸道:“你胡说,上学期我们一起学那曲艺美声时,就已经说了一百三十二句了!”叶飘零动容道:“小伟呀,这你都记得清清楚楚,看来你这次是真的青春萌动了,大家想想怎么帮他一把!”

向天飞摇头道:“这却难难难!想我们这帮人每见到帮主就说我们爱她,或者邵伟爱她,我们所有的话她早不当真了,须得从长计议,不过邵伟啊,你如果是个男人,这个歌手大赛你就非得参加不可!”邵伟道:“那就好吧,我去报名就是。”当下邵伟便去报名,要在大赛中唱那首《武协江山一片红》。

凡事既定,光阴飞逝,却有一日慕容秋水前来找他,说是她今年选修了《公孙剑舞》,见那习舞班上有个同门师兄一表人才,不免动了相思,舍友们知她心事,替她去给那师兄说合时,又被婉拒,无非是:“我可以做你最好的朋友”、“你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你以后能够真正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安慰”诸如此类。叶飘零欲待软语宽慰,慕容秋水却道:“大哥你不用安慰我,其实我早就习惯了。”

叶飘零道:“这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原是常理,我却也看淡了,凭师妹这份人才,天下哪里找去,还愁没人要么?”慕容秋水转目笑道:“你现在有了钟姊姊,就开始说看淡这些了!不过我啊从来都倒霉得很,总是我喜欢的人不要我,喜欢我的人我却又不想要了。”说着低下头去,叶飘零拍拍她肩说道:“那是他们无福消受,或者自信心不够,认为你这等才貌,不可能会主动去找他们的,所以才不敢领受的!”当下陪着慕容秋水在街上瞎逛了半夜,送她回去了。

暗表十一月三日少林歌手大赛的初赛第三场却已开始了,同场献艺的有四十多人,邵伟是第九号,黄蓉儿分到了二十三号,叶飘零心下倒甚是着急,深恐过了半夜,误了时辰,幸好青天眷顾,黄蓉儿已经轮到,登台唱了那首《丑奴儿&小城故事》,果然恰似黄莺婉转,正是浑如百灵低唱,歌喉圆润甜腻,犹胜了另世已故歌手也曾唱过同名歌曲的邓丽君三分。本来场下轰轰闹闹,但听那歌声甫出,满场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黄蓉儿的歌声伴着叶飘零的吉他乐曲在空中回荡,隐隐听得台下诸众强忍屏息,侧耳倾听。叶飘零本来身在舞台,心在嵩山,听得黄蓉儿亲唱这一曲,顿时把神思尽皆收了回来,不觉心摇神曳,如醉如痴。

好半晌,曲终歌止,余音袅袅不绝,台下更加寂静,好半晌,这才迸出雷鸣般的掌声,叶飘零陡然梦醒,与黄蓉儿道:“今番再听姊姊清歌,不枉飘零这十数日奔走,今嵩山有约,飘零先行告退。”当下拱手而别,穿出歌厅,原来北京自来只有冬夏,不见春秋,虽是方刚深秋节气,早已天寒地冻,叶飘零便戴上当日水若寒所赠围巾,背负长笛,腰携宝剑,展开轻功,迎风逐月,直往嵩山派而来。

这时只是亥时三刻,叶飘零料到慕容秋水尚在藏经殿中未返,当下静候于苍龙岭上,正是藏经殿到缥缈居的必经之路。等到半柱香时间,但望得月光湖上,倩影飘飘,已知是慕容秋水练武归来,便独立岭颠,吹起一曲《采桑子》,乐声飘荡,随风四散,慕容秋水悄然止步,但见高岗之上,伫立一人,修长如树,淡影微摇,映在清风明月之中。

那乐曲回荡夜空,夹着风声,隐含呜咽之意,须臾歌罢,襟带飞飘,围巾荡起,叶飘零飞身跃下岭来,一晃间早到慕容秋水身前,低声道:“师妹,我来了,这数日可好?”慕容秋水垂首悄声说道:“我那班舍友就说了,今晚就算再没人来,你也一定会来的。”

叶飘零瞥见她手中厚厚一本经书,正是《G暗器接发手法红宝书》,映着她娇小的身影,更显得不堪负荷,不由得心下一酸,放声歌道:

“依稀梦里天涯客,独立寒秋。独卧孤舟,已惯江湖作浪游。

欠谁一个丝罗结,欲报难酬。欲语还休,怎见人间少白头?”

慕容秋水静静听他唱完,问道:“大哥,你唱的是什么?”叶飘零道:“你跟我说过你生日之时,我不可以花一文钱的,但你年当双十,我要送你一件礼物,除了这首《采桑子》外,师妹,我会在午夜来临时陪你一起向前跑步,迎接你生日的到来。”慕容秋水嗯了一声,低下头去。

叶飘零接过她手中的经书,但觉入手沉重,心下更是怜惜,这时望见月亮湖旁中华武协首任会长龙海龙的塑像正高高矗立,深入夜空,正是当年登上承天门,宣告天下中华武林从此不输于西方列强时那挥起右手、庄严肃穆之状。当下便拉了她,来到龙海龙塑像之前,说道:“师妹,龙会长绝代雄才,今随西去,英魂尚在,让我们今日一起敬拜,他一定会保佑你的。”

当下两人各自躬身拜于龙海龙雕塑之前,久久不曾起身。叶飘零在心中祷祝默默道:“龙会长啊龙会长,请念乡亲份上,庇护我慕容师妹。她年轻不懂事,难当重荷,我也不需要她什么振兴慕容,复兴祖业,但她爸既然一意要她出国,但盼会长保佑我师妹日后独渡重洋之后,远涉国外之时,事事平安,人人友善,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永远都不会孤单寂寞。”

这时嵩山派中大肆翻修,塑像东首一栋高楼拔地而起,尚未竣工,二十丈高处挂着一盏明灯,照耀乾坤,朗朗有如白日,九霄天际里高悬圆月,飞撒银光,皎皎一轮玉盘。身畔玉人,白衣胜雪,秀发如云,灯光月色交相辉映之下,无尽的娇弱,无限的苍凉,口里呢喃,又有谁知道她祷祝的,却又是什么呢?

不觉时光飞速,看看将近午夜时分,两人来到练武场四周跑道上,展开轻功,携手奔跑,迎面寒风,疾卷而至,叶飘零但觉手中柔荑娇软,心中一荡,钟水月的身影却飘过心头,这才凝住心神,低声道:“师妹,以后每年我都要和你跑向你的生日,就算你出国了,你也记得在你生日来临的时候,我一定会在奔跑,你也不要忘了和我一起!”慕容秋水嗯了一声,说道:“还不知出不出得了呢!”

叶飘零道:“今夜明月为我作证,你的二十岁是我陪你跑到的。”仰起头来,思及无数往事,不觉轻声说道:“八年之前,我曾来过北京,参加全国少年武林发展史知识竞赛,那时全国选手之中,属我最小,又是身无分文,曾有个义兄,名唤陆江庭,乃辽阳人氏,对我多加照顾,由此拜为兄弟,直至我到慕容附庄高急班时,这才失去联络,前后五年之间鸿雁传书,往来不绝,我们约定每逢月圆之夜,便当同时外出赏月,互知千里之外尚有知音。只可惜如今音讯已断,未晓故人何处,我每常疑他是否已经出国,唉,重洋一隔,往来不通,更不知此生何日能够重逢?”

慕容秋水道:“就是你在高级班随笔中所记的宋江么?”叶飘零道:“正是,他本名陆江庭,自称陆燚,朋友们却又唤他宋江,乃取‘及时雨’之意。”忽又低声道:“直至如今,我尚保留了月圆之夜赏月习惯,秋水,日后你真出国了,也要注意多看看天边月亮,自有我时时凝视,人虽异国,终究共月。”慕容秋水低声道:“我记下了。”

这时午夜已过,两人终于跑到了慕容秋水的二十岁,停下脚步,相视一笑,叶飘零道:“夜色已深,你习武劳顿,不宜熬夜,我且送你回去,明日再来。”慕容秋水道:“好,我明天请你吃晚饭,你可得准时过来。”当下转过苍龙岭,送慕容秋水来到缥缈居下,这时楼门早已紧闭,慕容秋水挥了挥手,纵身跃上楼去。她那干舍友自知今日她将晚归,早把窗户打开,慕容秋水穿进房中去了。叶飘零在风中伫立许久,也终于拔起身子,直投少林而来。

又一夜过去,天下第一宿舍这班人照例睡到中午才起来,吃过午饭,叶飘零便到练武场上来练暗器,准备数日后参加“少林暗器水平一级测试”,欲从少林毕业或者直接推到武士、侠士学位都必须通过这个测试,难度在全国暗器四级测试之上。如今李俊杰、向天飞、卜正、单和均已通过,只有邵伟、叶飘零武艺虽高,暗器功夫向来不咋的,一直不敢参加,直到如今来到少林已过二载。

他在练武场上练了一阵袖中飞箭,那数十种发射手法始终不能记全,又深觉无聊,暗里寻思:“我若能将中华气功练到登峰造极,一般的能伤人于千里之外,练了这番邦暗算伤人的玩意,却又有何用?”强捱一阵,忽地“红川亭”之中传来一阵争吵之声,越来越是激烈,随后有人开始啜泣,他初时也不在意,但一个时辰过去,那哭声越来越大,终于变成号泣,练武场上,议论纷纷,叶飘零正不想练这劳什子的暗器,又听那哭声渐渐嘶哑,犹且不止,当下双臂一展,飞跃过去,早越岭颠,穿到红川亭中,一个红妆女子伏在栏上,双肩耸动,只是嚎啕大哭。

叶飘零说道:“姑娘何事烦恼?”那女子哪里理他,只是埋头痛哭。叶飘零叹了一口气,心知这种问法不对,当下低声说道:“姑娘,你别急着哭泣,陪我说说话,行也不行?”那女子听他如此说话,这才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道:“你是谁,又有什么事情,要我陪你?”叶飘零道:“我是这少林派中急修班弟子,姓叶,名飘零……”

那女子急声道:“原来你就是叶飘零,我听见你的大名已经很久了!”叶飘零奇道:“姑娘认得在下?”那女子把伤心事抛在一边,说道:“你可记得去年暑假,你们正在投军训练之时,那里我看到过你的诗词,我还找你们的掌班师父借了纸笔抄了下来呢!”叶飘零顿时想起当时投军训练之时,****、明浩叫他主管全班的宣传事务,每天制作军训宣传版,由邵伟用书法,卜正绘丹青,而图案内容,则全由他设计,当时每日刊登他为军训所填的四首词。一日站军姿之时,****却在版前观看念诵,一个少女路过,见状甚是惊奇,又问****知是少林弟子原创,不觉叹道:“少林弟子果然非凡,写宣传稿也如此之帅!”于是借了纸笔抄下。那时教官还要捉弄叶飘零,对他说道:“飘零,有美女抄你的诗,想不想回头看看?”那时叶飘零正站得老大不耐,便趁机动了两下,教官立时发作,倒累他大喊了一百声报告。

想起这事,叶飘零笑道:“原来姑娘便是****师父所说的那位天津姑娘,不想与在下还有这段机缘!”两人顿时便亲近了几分。那女子说道:“我那时正好高急班毕业,现在拜师香山派,算来比你低了一级。”当下叶飘零便与她攀谈起来,问她为何一人在此哭泣,他那八卦才能本也不是盖的,旁敲侧击之下,那女子本就心情激荡,慢慢便把许多隐私也全盘说了出来。

原来那女子姓艾,名麦佴,那少林中有她昔日高级班时同门师兄,去年开始追她,关心倍至,呵护有加,艾麦佴刚入香山派大成班,诸事不惯,自也无需多日,和世上大多数女孩一般就此归了师兄,初尝雨露滋味,好似蜜里调油,自是不厌其烦,千言相约,定下三生盟誓,万语深情,誓愿一世追随,哪消数月,已到了以身相许的地步,颠倒乾坤,换巢鸾凤,不知岁月已非,忽见人事全换,不到一年,那师兄便和她提出分手,说是事业为重,不能只顾感情,全不念昨夜帐中,千般柔情蜜意,更忘却前朝衾内,万句海誓山盟。

叶飘零早已大抱不平,说道:“少林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人渣,没得到便千般讨好,得到了即马上扔掉!”不禁想起昔日叶英来,那时叶英乃是未成年人,总还可以借个不懂事的理由开脱,这师兄已是少林中人,却又如何辩解?

艾麦佴却垂下泪来,说道:“我知道他是很有责任感的男人,他说他事业未成之前,决不再牵涉这些****之事,我也不想再打扰他,可我真的不甘心,我这第一次还不到一年,怎么就如此散了?”她这次寻到少林,虽有那一哭二闹三上吊三大神功,又如何挽留得住人情变化,昔是今非?换来的无非是一场chun梦,艾麦佴一边诉说,心头千回百绕,只是师兄堂堂皇皇,大义凛然的话语:“师妹,男儿以事业为重。我事业不成,将来岂能养你?所以我必须专心事业,只有事业有成,我将来才能保护你。现在竞争日益激烈,我不能再将精力专注于你了。我也不想和你分手,但正因为我是那样的深爱着你,我才不得不离开你。”募地里心头闪过一丝苦涩,一丝温暖。

叶飘零更是怒发冲冠说道:“分手便分手,怎么还打着个爱你的旗帜分开!哪有红颜祸水的道理,和女孩子在一起真的便与事业矛盾吗?这分明一个人渣,玩腻了便要把你扔掉,你还为他辩解作甚!”见艾麦佴哭泣甚哀,便说道:“你这般柔弱,没的更被他所轻了!我担保他不需多久,便会后悔,那时一定还会来找你,他就是知道不管他怎么样做,你都相信他还爱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艾姑娘,我告诉你,你就应该装出完全不在乎他的样子,根本就不让他知道你是否悲伤,就算他回来,也休要给他辞色,你才不会被他欺负。”

艾麦佴道:“我了解他,他不是要玩弄我,我知道少林竞争十分激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在学习上可帮不了他。叶师兄,我不哭了,谢谢你劝我这么久,你给我写首诗好不好?”说着拭去眼泪,开颜一笑。

叶飘零点点头,道:“女孩子一定要争气,不要自己就把自己摆在依附的位置上,如果真要被男人玩弄,不如你自己去玩弄他。我给你写一首七律,你记下了。”略一沉吟,朗声歌道:

“痴心怨女遇无良,自古丝萝遗恨长。苦笑青春唯剩泪,空悲朱赤尚留香。

休怜闭户窗还冷,莫叹拥衾被愈凉。好女当执三尺剑,尽诛世上负心郎!”

吟罢,把背上当年浪迹雁荡山中,挑斗少年英杰所得的吴王夫差剑解下,手指一弹,声若龙吟,当下把这剑赠给艾麦佴,说道:“女孩子千万不要爱慕虚荣,否则必然就被甜言蜜语所骗!他真的爱你的话,便一定会考虑你的感受,否则就只是给自己开脱而已,正所谓犯罪了还要把错误推到你身上。这把剑我送给你,你要用自己双手去为自己争取幸福,不论男女,都要牢记这自强二字!”想起这把浴血奋战得来的宝剑,不曾送给慕容秋水,亦未送给水若寒,却在这里送给了这个素未蒙面,初次相识的姑娘,只怅然一笑,声震山林,落霞掩映之中,叶飘零已倏然而去,消失在青山碧水之间。那“好女当执三尺剑,尽诛世上负心郎”的歌声尚在黄昏中回荡。

叶飘零已到嵩山派前“金五星风味小吃中心”,旁边便是连车大道。慕容秋水蓝衫倩影,身着的却是当年慕容附庄的标准门服,叶飘零陡然见到,不觉鼻头一酸,心下又想起当年那如烟似幻之事。蜿蜒曲折的马道,迷雾茫茫的山峦,紫盖峰头风声劲,吹走了多少年黯淡,华严湖上水波平,吞没了多少代芳华。

这日慕容秋水晚上原是要去学艺的,却又不愿叶飘零马马虎虎就吃过晚餐,当下便放弃了学艺的打算,却说道:“大哥,这附近新开了一家红楼,对大成班弟子免费,我好喜欢去那里跳舞,可不敢一个人去,你陪我在那玩个通宵好么?”叶飘零知道那些红楼都是藏污纳垢之乡,原不欲去,但见慕容秋水兴致勃勃,却也不忍拂了他意,又想窈窕少女孤身入内,确是危险,当下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竹叶红楼,早听闻莺歌燕舞之声,望见霓虹掩映之色,舞池之上处处都是扭腰蹦步、甩头舞臂之人,慕容秋水盈盈一笑,拉着叶飘零挤入人群,亭间舞劲,壁畔身轻,叶飘零初时虽是忸怩,但听得身周不乏狂吼嘶嚎之语,也就渐渐放开,也不知转过了多少圈子,奏过了多少轻歌,这正是:

不是今生爱独行,今生何必怨飘零!终究海内有知己,毕竟天涯多友朋。

解意自当先解语,相知怎不愿相逢?问君今夜何方去?愿伴轻歌舞到明!

不觉时光如箭,深夜悄来,舞池之上,人影渐稀,然狂呼劲吼之声,未尝片刻断绝。叶飘零捏着慕容秋水双手,望见她垂首低眉,娇娇无力,当下按下了不舍之心,抹去了依依之意,说道:“师妹,早过午夜,将近凌晨,你还需勤修暗器,苦练机关,不宜过度劳累。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慕容秋水微微一挣,道:“我不回去,我要玩个通宵!”

叶飘零低声劝道:“师妹,不要任性。有话说,一夜睡不足,十夜补不够,你既要努力出国,有些地方便只能忍耐,知道吗?”慕容秋水流下泪来,甩开他手,自在旁边坐下,抽噎道:“我又不是那贪玩懒惰的人,只是这半年来我真的憋得狠了,每天都是背书抄字,记诵那繁复无穷的暗器手法,我真不知道,为什么那西洋外国,号称先进,偏偏硬要这般死记硬背的人才?”

叶飘零在她对面坐下,柔声道:“欲有所得,必有所失,你在他屋檐之下,又怎能不低头呢?师妹,你要想出国,就要拿出气概来,不要怕甚么艰难困苦。”慕容秋水低声道:“我又不是每天都要玩的,只是今天生日,我想你陪我好好发泄一下,可你都要劝我回去,为什么一定不能通宵啊?”

叶飘零见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红扑扑的脸蛋掩映灯光,几乎便要渗出水来,果然是:

分花拂柳出娇身,疑是银河坠泪人。漫舞庭前花尽谢,逡巡水畔鲤悄沉。

凌波莲步未能稳,解语好花已觉春。今夜凄然多少事,三宫几欲作泥尘。

他心下闪过几句诗来,心中一荡,便想把她拥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但顷刻想起钟水月来,立时忍住。这时看那舞池里狂吼乱蹦,起伏不休,真正是疯态毕露,并无一个正常之人,与那红楼之外、都市尘嚣隐隐相应,他初来此地,见到此状,更觉世人皆苦,并无片刻开心。又想身周佳人低切,自己心猿意马,可别一个不慎,再陷两难,到时候那好女手中,三尺之剑,可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当下拿起纸巾,给她揩去眼泪,温言道:“师妹别哭,刚才跳得累了,我们去那边坐会。”慕容秋水点点头,跟着他起身,到得餐饮区。沿途多有侍者问候,慕容秋水一律拒了,两人并肩而坐,伏在案上,低声说话,不多时,慕容秋水已经呵欠连连,叶飘零拍拍她背说道:“你先睡会也好。”慕容秋水摇头道:“我不要睡,你陪我聊天就行了。”但说着说着也终究合上了眼睛。叶飘零凝视着她,原来连日奔波,却也累得很了,不觉也打了个盹。

他惊觉自己头似乎猛低了一低,立时醒转,才发现自己斜倚着慕容秋水,她左肩软绵绵的支撑住,一双妙目正盯着自己,叶飘零脸上一红,忙说道:“对不起,压着你了。”慕容秋水轻叹了一下,说道:“你也着实累了,咱们回去吧。”叶飘零心下歉然,不知该说什么好,默默起身,送她回到缥缈居,遥望明月早已偏西,而楼顶的明灯依旧照耀苍穹。叶飘零踏着自己摇动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回到少林而来。

孤伴寒窗,一夜的无眠,一宵的困惑。钟水月与慕容秋水之间的阴差阳错,纠杂在他的心头,不知多少次,他都想要放弃钟水月,重寻慕容秋水,可他耳边却重重的回响着白天刚吟的那一句:“好女当执三尺剑,尽诛世上负心郎!”那寒光闪闪的青锋白刃,似乎便闪现在面前。他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静静的看着月亮从西天落了下去,而这时,东方升起鱼肚白,不觉坐到了天明,这才卧下睡了。

数日之间,钟水月又来到了京城。叶飘零陪她报道已毕,回到少林,莲叶乡中,幽人如梦,欲倒人怀,热情如火,而此时的叶飘零较之昔日,毕竟木头了许多,心下却又怀疚:“水月何罪,受我冷落!负心汉子毋宁死,飘零啊飘零,你当日已种前因,须负后果,如今都走到这地步,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你都得一心一意的对水月好!”这才手上紧了一紧,钟水月闷闷不乐的坐起道:“身体不舒服么?”叶飘零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有点累。”钟水月道:“那别玩了,先回客栈去吧。”当下叶飘零送钟水月回到客栈,安顿妥贴,自回宿舍。

这夜他虽下了决心,但终是没捱过几日,便与钟水月闹了纠纷,起因说来却是微不足道,原来二人相处,切磋武艺之时,钟水月总是暗青子招呼,谈论武功时,钟水月也总扯到暗器功夫上去,叶飘零想起这些年出国潮流,本已心烦不已,如今到了离别之时,送她前往连车站,而总听得耳边她总兴致勃勃的说着“如何把枪藏得无影无形”、“怎样优化点炮动作才能爆炸最快”、“采取什么路线才能用最少的飞蝗石最大面积杀伤对方”等等西洋暗器功夫精要,对西洋武学更加反感,说道:“学这些理论知识,能在实战中用上么?拆招比武,快如闪电,对手难道会傻呆呆的站在那里,容你先测准周围环境因素,然后用纸笔慢慢计算清楚,再过去爆他的头?”

钟水月奇道:“我学这些是为了出国呀,又没说是为了学武,你这么大的反应作什么?”叶飘零脱口道:“出国出国!终日便想的是出国,出国便有这么重要么!难道一个中国人活着,别的什么也不想,就只想着出国!”钟水月撇撇嘴道:“从小的梦想啊,做梦也不行么?”叶飘零道:“西洋武学讲究的就是暗箭伤人,根本就不考虑提高自身的武学修养,你一心一意要去西方,又能学到什么真正高深的武学?”

钟水月冷笑道:“我从小就梦想国外的生活,你不准我做梦么?而且谁不知道,现在真正的精深武功在西方,从来没听谁说过到了国外反而学不到高深武功的!”叶飘零见她冷冷一笑,心下却有些恼了,说道:“西方武学,无非是器械暗器,一些皮相小道之学,甚至认为武学的发展是由武林中人的经济行为决定的,这等满布铜臭、功利主义武艺,也配和中华武林天人合一、修心养性的气功内劲相提并论?”

钟水月摇头道:“我自学番语以来,不曾看过中华武林的秘笈真经,你说的什么天人合一、修心养性这些泛泛之谈我是不懂,不过你也没看过任何番邦秘笈,凭什么就认为它们是皮相小道之学?”叶飘零道:“你都没有钻研过中华最精深的武学,为什么就自称不曾看过中华武林的武学秘笈呢?中华武艺扎根于五千年的渊深文化底蕴之上,岂是暗箭伤人的西方鼠辈所能料想?”

钟水月只听得捧腹大笑道:“你可真够幼稚的,什么文化底蕴,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怕也只有你记得吧?你难道不见现在中华武协推广的都已经是西方武学,过去那一套整个中华武协自己都不要了,你还念着他干什么?从‘五四’之后,‘新文化,新武学,新潮流’协会的成员,他们文武兼修,把僵化的古典诗词换成了更为奔放更为自由的大白话,文字上开始学习西方。二十年前‘割胡人尾巴’之后,中华武协知道旧的思想根本无法带动中华武协发展,于是也大力引进了西方的高深暗器功夫,改变了中华的武学观念。”叶飘零脸都气白了,待要插话,钟水月已经一连珠的说道:“你看这些人吧,他们现在赢得了多少地位?多少尊重?你可别自以为是少林弟子,就学到了中华最高绝的功夫,你气功再厉害,内功再深厚,能胜过他们么?这么看不起西方武学,嘿嘿,就算这个少林派,推根溯本还是西域胡人传下的,谁不知道少林派是‘留洋预学堂’呢!你要是暗器水平一级通不过啊,连少林派都无法顺利毕业,满师出门!”

叶飘零只被激得青筋爆起,胀红了脸说道:“我从来不觉得古典诗词改成新诗就是什么进步,谁又自以为少林弟子就代表中华最高的功夫了!你真的觉得西方的暗器功夫能使人的武艺提高到什么境界吗?”钟水月道:“境界是空话,观念才是重要的。中华武学就是观念上束缚太多。学武就是要增大杀人的威力,不是做游戏玩艺术,中华的侠客们境界再高那又怎么样?喋血神魔再怎么厉害,抵得住阿克、门四的一枪么?就连沙漠之鹰,他也未必对付得了吧!”

叶飘零抢道:“笑话,三岁小孩拿着一干阿克,就可以自称绝世高手了不成?况且中西武艺交锋,江湖上又不是没发生过!明朝万历年间,武林大豪林庆侠修成绝世武功‘葵花宝典’,无敌天下。西班牙洋枪队不服,自认为:‘你有气功,我有科学!’动用数十枪手一齐发射,结果如何?林前辈不过说了一句:‘你有科学,我有奇功!’双袖一摆,所有子弹倒射而回,洋枪队全军覆没,从此林前辈得了个外号‘东西方不败’,这五个字甚至在圣经中取代了耶和华。清末义和团人人苦练武艺,刀枪不入,要不是清廷内斗,那番邦鬼子又岂是中华武学的对手?喋血神魔武艺远迈前代,你怎知他对付不了阿克、门四、沙漠之鹰?还是你对西方武学期望太高之故!”

钟水月更是大笑,说道:“人之有异者,便是他能善用工具,只有自身武艺精强才是高手,那还不如到森林里去找高手呢!武功杀人是杀,枪炮杀人也是杀,三岁小孩能用阿克神枪杀人,又如何不是武林高手?这不比中华任何速成内功还要快过百倍?如今美利坚已有‘登月飞行器’、‘原子炸弹’,中华武人练一辈子轻功,能够登月否?修一甲子内力,能毁全城么?所以我才说中华观念太过陈旧,学武则专乎气,用兵则专乎谋,治国则专乎德,却不知学武不如器械,用兵不如装备,治国不如法律,这也是当今中华国力远逊西洋之故了!”

叶飘零冷笑道:“说起什么原子炸弹,那上古武学‘倾城之恋’如果完善,何尝在它之下?而且原子炸弹人人可用,若为恶人所得,不免遗祸千年。倾城之恋功必须以浩然正气为根基方可修成,不能用来为非作歹,这其中高下,相去何止千里?况且中华武学乃是艺术,讲究融入自然,领悟天机,顺天地之平衡,纳日月之灵气,终于随心所欲,无往不利,渐入坐神俱忘,天人化生之境,你竟认为其要旨是‘杀人’二字,难怪你不识中华武学之妙!看那西方器械急功近利之学,砍树焚原,掘地取矿,毁坏自然,污染环境,将数万年才形成的平衡打破,终于招致自然界的疯狂报复,洪涝水旱,飙风暴雪,无日不断,这还不是因为它一开始便误入歧途,不把世界当成整体,致有今日之祸!”

钟水月道:“你既然瞧不起我的梦想,那你就好好的去练你的‘倾城之恋’吧!你们少林弟子都是这样的,从来都不肯站在别人立场上考虑问题,只会一厢情愿的就鄙视别人!”叶飘零听她这么一说,心便软了下来,柔声说道:“我们说这些作什么,我只怕你学这些无用的G暗器T机关,耗费了时间,到头要出不了国怎么办?”

钟水月道:“我要你管!你太幼稚了,自以为不想出国便是清高吗?你瞧不起我,难道我又瞧得起你了?连车来了,我走啦,以后你可千万不要找我,我可没你那么高的见识,不敢高攀阁下,你请回吧!”叶飘零道:“水月,我刚才只是就事论事,我是有盲目排外心理,但是我的确不喜欢赶这出国的大潮,还是希望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是否值得。”

钟水月柳眉都倒竖起来,半晌却又舒缓了,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好自为之。”转身便往连车上而去。叶飘零一把拉住,叫道:“水月,我刚才说话是重了,我给你道歉,可你千万别负气离去!”钟水月回头站定,淡淡道:“你是在求我么?”

叶飘零愕然顿住,钟水月摇头道:“啊,原本我还以为你求我留下来,原来不是,走啦!”叶飘零思及当日荷塘边许多柔情蜜意,忙道:“水月,我说过,我这一生都会负责到底的,今天是我求你别走,让我和你好好说话,把事情说清楚。”钟水月微微一笑道:“是你求我,可惜,我不答应你的恳求,就算你在这里跪下哭求也好,到蓬莱山来拜我也好,那都是没用的。你反正是瞧不起我的,不过我也未必瞧得起你!”

这番话却又激恼叶飘零,喝道:“休得胡言!我何尝瞧不起你了,分明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这才一心往这上面想!要我跪下哭求,做梦去呗!”钟水月便脸若寒霜喝道:“那就给我松手!”挣开他手上车去了。

马蹄得得,连车滚滚而去,叶飘零怅然若失之时,心下却反而隐隐另有一种快意升了上来,好似做了一个恶梦之后,忽然醒来看到晨光明媚,听到鸟语蛩鸣,又似心头忽然卸下了长期积压的千钧重担,全身都轻松起来,但过半晌,想起当日缠mian百度,却又暗自自责:“我对她做得如此过分,实是有损人家清誉,怎么不把她留住,就算委曲求全一下,那又不会掉一块肉去!”稍顷又想起钟水月临去之时多少鄙夷之态,心下忖道:“水月啊水月,你临去之时却要如此辱我,莫非当我真的没有半分自尊么?”思忖良久,难定因由,忽然狂气发作,抛开诸念,只想:“事已至此,想那多是是非非又有何用!”扶刀歌道:

“昔年谈笑定姻缘,可料今宵时境迁?冷看风liu成画饼,休言放旷是青年。

只因片语添新恨,从此一心向旧颜。玉碎昆冈岂瓦石?轻狂傲骨在人间。”

当下返回少林,先到藏经阁中呆了半日,傍晚出来,只感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信步便投到武侠帮来,这时怜星剑客已辞去大猪头职务,许久不曾到来了,只有潇湘王后林颦婷、江南二怪郭剑戎、曾司马、千变万化草上飞杨文武与其同门师妹阿头女侠正在讨论梁大师侠义小说的等级,叶飘零上前打个招呼,阿头笑道:“小叶子数日不来,最近却忙什么去了?”杨文武接口道:“小叶子前日不是说了,这几天他老婆来看他,当然是呼风弄月,海誓山盟去了呀!”

叶飘零坐下笑道:“杨大叔这回可料错了,我和她刚刚分了,来这里灌水解闷的。”郭剑戎插嘴道:“闹别扭啦?你刚来这里不久就学会郁闷时前来灌水,可不是好习惯。大成班时期还是好好学艺,这里都是些旁门左道之学,只供茶余饭后的谈资,对日后闯荡江湖,却是丝毫无用!”门外闯进一人,却是新近少林三级专修班武士毕业,新迁大猪头的水晶饺子吴不宁,说道:“剑戎此言当真不虚,不过大家可都是这么走过来的,等到醒悟的时候,已经老啦!”

郭剑戎道:“你这半年露头越来越少,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吴不宁摇头道:“难找,现在这就业形势真不是一般的差!现在勉强有个寄身之所,在中华医药局混口饭吃,做些炼丹制药的活计,你们以后要有什么增进内力的问题可以来我这里看看。”林颦婷道:“你在刀战系多学了这三年专业武功,怎么也跑到制药去了!”吴不宁道:“是啊,我这三年纯属耽误了,还不如你看得开,从大成班毕业后就直接去做邸报哨探,那时就业形势多好!今儿我是来辞职的,最近实在太忙,恐怕镇不住这边了!”曾司马道:“你若辞职了,我也来申请做四帮主吧!”

殿外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飘了进来:“好啊,几个猪头带头在这里谈论无关话题,还不自己拿帮砖砸两下,轰出门去!”阿头笑道:“神仙姐姐也来凑热闹了!”白影一晃,一人闪入殿中坐下,笑道:“我这也是来和大家告别的。”林颦婷道:“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小蛇刀刀怎么要走了呢?”

余敏敏道:“我也快毕业啦,该去找工作了,现在形势又差,很不好找,恐怕没多少时间再光顾这里了。”杨文武插嘴道:“现在工作的确难找,我看以后我也别费这份心机,混不下去,直接加入丐帮得了。”叶飘零笑道:“这年头丐帮可不是随便加入的,神仙姐姐何等高才,此去定然如意,小蛇姊姊,找到好工作了我可要去蹭饭的!”余敏敏笑道:“行,找不到好工作我就蹭你的饭,这个工作好坏标准由我决定。”

哈哈一笑,窗帘激荡,照世明灯王可孙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右手拿着一个鸡腿正在大嚼,含含糊糊道:“神仙姐姐还是太单纯了,小叶要是给你说饭的标准由他决定,请你去吃十五食堂的免费汤和馒头,你就惨了!”这时殿中尚有数十人,却有余敏敏的一个崇拜者说道:“神仙姐姐还怕无法生存么?你如此才气,不如去作个职业撰稿人,专写侠义小说,赚些稿费,也不受掌柜啊老板的气,真是啥也不愁了!”

余敏敏摇头道:“职业撰稿人现在是不能做的,不能在北京落户,来钱又慢,要说过个十年八载的,再做也不迟。”叶飘零笑道:“作个写手,有饭吃就行了。”余敏敏微笑道:“那怎么成,还要能买个书房看书,能买些丹药增加内力,能有银子每年到远处旅游一两次,能时常给老爹老妈孝敬点东西,跟手里的银子比起来,yu望总是太多的,要有那么容易满足,也不需等到今日了。”

叶飘零想起自己尚在远乡的父母,不觉默然,半晌笑道:“姊姊别说这许多丧气话,江湖虽然艰险,凭姊姊文武全才,还怕维持不了生计么?”这时又有一人,却是“出刀死得快”杨大谋站起叹道:“生计维艰,混饭不易,我也要离去啦,恐怕以后来得也少了。”

林颦婷急道:“你到哪里去,不许你走!”四周人都绝倒笑道:“三猪头不会看上死得快了吧,这么肉麻?”林颦婷道:“今天你们谁走,不管是去消夜半个时辰也好,还是以后再也不来也好,都给我留下原创武学或者原创侠义小说,否则帮砖侍侯!”

叶飘零笑道:“林姊姊有令,小蛇姊姊可不能不听。姊姊的原创扬州鬼功我已练了半月,有若干疑难之处,还请姊姊指教。”当下便与余敏敏讨论起“扬州鬼功”来。这套功夫脱胎于“少林拈花指”和“兰花拂穴手”,原本便不羁于物,而经余敏敏一加修饰,便显得清新脱俗,一共二十四招,叶飘零平日于月下独行,常练这扬州鬼功,感受到其中有如一股清风拂面,却终是不得其中精髓。

余敏敏看他将二十八招演了一遍,说道:“这门功夫分为三段,前后意境不同,你若一气呵成练了下去,想来必有窒碍。”叶飘零躬身道:“正要请姊姊详加指点。”余敏敏一笑道:“我待会便要离去了,没有多少时间,我给你讲讲这套武功的背景,你自己可以融会贯通的。”说着连比带划给他讲解起来,旁边杨文武、王可孙也都静静听着。

扬州鬼功第一段名唤《如梦令》,共六招,名称依次是:“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原来水木清华武学联盟武侠帮四年前曾经有个天都原创社,乃数十名志同道合的帮众联合组建,由长河剑侠薛初情统领,以日轮、东东贝、阿飞、巴子陵、白发魔男老八哥、怜星剑客、蛛儿、小蛇刀刀、杨大谋等数十位文豪武士为骨干,每日相聚,携手同心,文武会友,指点江山,不为学业所缚,不为生活所穷,终日价挥文弄笔,煮酒谈天,也不知送走了多少青春年华,著下了多少风liu文字,每天十万字,不知出台了多少新的原创武功、侠义小说,正是武侠帮原创的颠峰时节。

恰有一场聚会,对酒当歌之后,当时的武侠帮帮主“只要原创不要命”日轮便向余敏敏索要原创,因此便有了一本侠义柔情小说,就唤作《扬州鬼》,更因观书感慨,激荡心情,创出了这二十四式扬州鬼功。这前六招虽然平淡,暗含的故事却是扬州衙门一个爱在半夜唱歌的孤芳自赏知音难觅的野鬼,认识了扬州知府的女儿严蕊,能够听懂他的歌声。然而不久知府犯案,严蕊被充了官妓。扬州鬼在赶去寻找同伴商议救人的路上,遇到了“宋定伯”朱熹,捉了扬州鬼,吐了唾沫定了它的型,化做了一只小羊,转手卖了一笔小钱。后来严蕊托风尘相识的扬州守备救了扬州鬼出去,想起当年午夜听歌情景,便唱起了这首小词。因此这扬州鬼功第一段姿势平和,却微含一股阴差阳错、怅然若失之气,与叶飘零此时心境相和,听到这个故事,很快却领悟了其中的真味。

第二段唤作《鹊桥仙》,共十招,名唤做:“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谢。穿针人在合huan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庸织倦,空作古今佳话。人间刚道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

这词所述的却是严蕊身陷烟花之地,不能自主,但闺房之中却有扬州鬼相伴,虽定型成兽,然而亦可餐风夜露,修习法术,以便早脱羊身,两人朝夕相对,虽不能共同一语,却无碍心意相通,所谓有憾者,也就是小羊不能再亲自给红颜知己唱上一曲了。扬州鬼的朋友鬼判官前来探望,严蕊思及这平生缺憾,便唱起这首《鹊桥仙》。因此扬州鬼第二段招式舒缓,意境清幽,却隐含一股怨恨,戾气比第一段强了许多。

第三段唤作《卜算子》,共八招,便唤作:“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风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这词所述的是朱熹中了状元,因心仪严蕊,却又念着他那满口“存天理、灭人欲”的圣人之道,不敢亲顾风尘,只得假做聚集扬州官员商谈公事,召严蕊亲去佐酒,严蕊恨他害扬州鬼做了小羊,托病不去,致为朱熹所恨,又嫉妒扬州守备与她交好,便陷害扬州守备,诬以“狎妓****”之罪,交严蕊作证。严蕊不招,遭到囚禁,严刑拷打,一连数月,不曾招供。扬州守备为求自保,亦不出头。朱熹无奈以小羊生命相胁,小羊含恨自尽,却使扬州鬼的魂灵逸出,为鬼判官用定魂珠救了,二鬼便到皇宫去求圣旨开恩,误吓死皇帝,只得鸩占雀巢,让扬州鬼冒认了皇帝,下旨释放了严蕊,为防代替皇帝之名泄露,从此扬州鬼与严蕊宫中野外,再不相逢,严蕊最后一次联络扬州鬼时,写下这首《卜算子》。因此这第三段扬州鬼功初时戾气极盛,恨意绵绵,但第四招过后,却又渐渐回转平和,一如初时,进入了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境界。叶飘零此时尚是少年之性,虽能领悟这等胸襟,但还不能用在实战中。

余敏敏讲解完毕,夜已渐深,说道:“飘零,这扬州鬼功不过是旁门左道,闲暇时可以娱乐一二,但对你的专业武功毫无益处,你随便练练,用不着钻研太多,我先去了,以后来这里可能少了,各位兄弟姊妹,后会有期!”说着离座站起身来。郭剑戎、叶飘零送她出殿,推门出去,甬道上灯光照到,方见得余敏敏全身白衣,腰间插着两把小刀,手臂上绕着两条青蛇,吐着长长的白信,昂头摆尾,吓了叶飘零一跳,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余敏敏一笑道:“飘零,记得以后少花点时间去看那些侠义小说和练这些旁门左道,学好专业功夫,现在这就业形势你也看到了,生活并不容易,可别空头事情做多了,误了学业正事。”她又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好生叮嘱了叶飘零一通,快步去了。

叶飘零便问身边同送余敏敏的郭剑戎道:“当年天都原创社如此兴旺,为何今日武侠帮中全无一丝痕迹留下?前后也不过三年间,社员不致于尽数离去的呀!”郭剑戎摇摇头,黯然道:“这是水木清华武学联盟的一桩大事,天都原创社的倒闭,乃是因为社长薛初情之死。”他指着那个门顶上的匾,继续说道:“你看看那个!”

叶飘零仰头看去,那匾上写着“武侠世家”四个大字,下面却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小字,叶飘零凑了上去,不自禁缓缓念了出来,越念越是深沉苍劲:

“待至英雄们在铁铸的摇篮中长成,

勇敢的心象从前一样,

去造访万能的神祗。

而在这之前,我却常感到

与其孤身跋涉,不如安然沉睡。

——怀念你,我们的兄弟!”

郭剑戎悠悠叹道:“这首番诗纪念的正是当年天都原创社的创始人和社长薛初情,他是我的同窗学友,平时最爱的便是侠义小说的撰写和偏锋武艺的创作,因此聚集同道组建了这个天都原创社,可就在前年,雪尚未晴,薛初情却已血洒高楼,再也无法转晴了!”带着叶飘零来到藏经室的“武学世家花絮”柜前,说道:“我不想说这段往事了,你自己看看吧!”

叶飘零点点头,见有三个抽屉,最上面那个唤作“此中温馨”,拉了开来,但见里面有许多盒子,都藏着各类书卷,最醒目的便唤作“悼念我们的兄弟——薛初情”,里面有四本书,分别唤作《遗著》、《绝笔》、《追思》、《周年》,书中日轮、东东贝、出刀死得快、白发魔男、小蛇刀刀均留下了无数悼辞、挽联,读来令人泪下,即使老八哥虽为侠士学历,武艺精强,却并非文豪,所书挽联甚是粗鄙,并不对仗,但也一般的别有深情之处,更显得朴素动人。叶飘零想象当年“天都原创社”众志成城,同攻原创的辉煌,又想如今武侠世家原创事业只剩小蛇刀刀与自己独撑大局的落寞,不自禁悠然神往,怅恨无及。

将四本书都翻看了一遍,事情渐渐明了了。遥想前年一月九日,而大多数少林弟子还在忙碌于期终比武测试之际,一向活泼开朗的薛初情却毫无征兆的一个人从凌霄塔上跳了下去,就这么悄悄的杳然失踪,留下的只是纷纭谣诼,笑话谈资。有的说他死于情变,有的说他死于对少林以及整个武林只重武学报告不重真才实学的失望,也有人在说他是因为写侠义小说耗时过度,误了学业,不能从少林满师出门,只得自尽,更多的人却在开着各种各样的玩笑,讥笑薛初情为何如此愚笨,自杀也不挑个好法子,不知道江湖上跳楼跳山跳水的死亡率最低吗?整个少林,却没有人真正知道薛初情因何而死,也没有人事先想象得到平时何等坚强的帮主、社长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平日里不知多少次和天都原创社的朋友们吟诗作赋,论剑试刀,交换心曲,切磋武艺,然而当他的生命悄然逝去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没有一个真正知心的朋友。少林的比武测试中,那无聊而无用的武学报告虽然无穷无尽,但没有人会相信如此坚强的铁血男儿能被这区区武学报告磨灭了激情,吸干了鲜血。

可是事实毕竟发生了,薛初情萧然离去,留下的血泪却永久的洒在武侠帮中,也不知多少奇才俊杰从此扔下了手中的寸管朱笔,熄掉了多年的壮志激情,东东贝去了美国,老八哥到了东倭,杨大谋弃了学业,飘泊江湖,凭着一笔贷款,用了近两年时间,单刀独骑,走遍了关西塞北,转遍了沧海天涯,至今居无定所,债务缠身。余敏敏虽仍坚持原创,却已难觅知音,武侠帮中也再不曾出现长期坚持文武原创的写手侠士。而其他日轮、阿飞、蛛儿等昔日天都原创社的成员虽然还在少林,或者分散在江湖中的各个角落,却已绝迹于武侠帮的殿堂。世间从此再也没有天都原创社的名号,武侠帮再也无复昔日如日中天的文采风liu。

当这一切悄悄的发生的时候,自己正和李俊杰坐着连车南归故里,享受着魔镜台前的风雪,品尝着烟霞峰上的雁鹅菌,这正是:明月飘摇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漫天瑞雪游人醉,不见寒风冻白头。叶飘零想起这学艺时不段考核的武学报告,心下隐隐似与当年的薛初情生出相知之意,不禁吟道:

“今何落拓不堪行?为念天都昔日名。半世有心挥纸笔,十年无语话苍生。

风拂弱柳风须静,雪满残枝雪未晴。珍重别拈魂一许,为谁下泪到幽冥?”

郭剑戎在旁说道:“小叶,刚才小蛇刀刀的话正是至理,你可得好好记着,这些原创武学、侠义小说都不过是娱乐而已,大成班里的感情纠葛也多少是自欺欺人,千万不可沉醉其中,你那风中残叶弱水萍飘十八式再过精妙,也抵不了专业武功才永远是最重要的!我们当时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去看各种侠义小说,如今后悔却也来不及了,你可不能重蹈覆辙。”

叶飘零点点头道:“郭师兄,我先去了,告辞。”拱了拱手,便如燕子投梭般穿过无极殿,早到门外,展开那扬州鬼第三段“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风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这六招中所含的轻功步法,如一道轻烟回到宿舍来。

四人卜正在睡觉,其他三人都在使用温玉床,叶飘零一推门,便把卜正惊醒,叫道:“我拷,又吵我美梦!飘零你小子风liu快活,也不替别人想想!”叶飘零唾道:“风什么流什么快什么活!我刚和她分手,倒被她好好羞辱了一通!”卜正听了大喜,连睡觉也不顾了,跳下来抓住叶飘零肩头道:“真分啦,恭喜恭喜!”

向天飞问明诸事,笑道:“分了也好,飘零还怕没女孩子么,她既这般吼你,那你就一辈子休去惹她,也没啥大不了。”看着邵伟坐在温玉床上发呆,心下却有了一个主意,便招手道:“野山鹤、歪哥、飘零,你们都来,都来!”单和三人凑了过去,听向天飞低声说道:“你们看小伟那个死样子,保不得又在想帮主,咱们便想法把帮主叫过来!”

叶飘零道:“怎么个叫法?”向天飞笑嘻嘻道:“你们谁去告诉帮主,就说飘零失恋啦,在这里寻死觅活的,我们都劝阻不住,叫她赶快过来,她肯定会风风火火奔过来的!”原来邵伟虽在出神,终是内力深厚,又对帮主这两个字甚是敏感,早已听在耳里,开口说道:“你们还真无聊,是不是学艺学多了,没处发泄呀?”

向天飞笑道:“还不是看你想帮主多了,帮你解解渴么?咱们做兄弟的,总不能看着兄弟不敢出手,终日只在这里意淫啊!”邵伟摇头道:“我是在想千里传音功的一些疑难,才没有想帮主!就是你们老嚼舌根,说我对她有心,害她最近都不理睬我了!”

卜正笑道:“瞧这话说的,好像帮主曾经理过你一样,就算理你,你也不敢和她说话,那又叫什么理你了?”旁边单和道:“你们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邵伟正心虚呢,哪敢让帮主过来!”邵伟知他激将,笑道:“好,你们要帮主过来也好,不过我去叫,帮主肯定不会过来的,你们谁去?”

向天飞道:“晕啊,她们那班同门师姊妹,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和,这么好的去表现男舍间的兄弟之情,让她向往一把的机会,你居然白白放过!”邵伟道:“我可不去,除非……除非飘零喜欢帮主,我才去叫!”向天飞点头道:“好,就是飘零喜欢帮主,你去吧!”邵伟转头道:“飘零,你说!”叶飘零知他嘴硬,笑道:“那成,我喜欢帮主,你快去请她过来,快呀!”

邵伟逼问道:“你是真的喜欢帮主?”叶飘零道:“那是当然,我爱帮主这四个字我没说过一千遍,也有八百遍啦!”邵伟再问道:“你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叶飘零心下打个咯噔:“这小子不会来真的吧?”当下也硬撑着道:“当然,帮主那么可爱,谁不喜欢啊?我就喜欢帮主!”

邵伟点头道:“那好,我去叫她。”于是窜下楼去,倏忽间已到了翠羽居前,请楼管去唤,黄蓉儿却和刀战系弟子会的学生官员们出去未归。邵伟只得回来,看着向天飞等大为扫兴,便道:“飘零你这么失望,明天我帮你向帮主表白去就是!”向天飞不自禁哈的笑了出来道:“你去帮飘零表白?你还是好好帮帮自己,学学怎么和女人说话才行啊!”邵伟涨红了脸道:“只要飘零是真的喜欢帮主,我一定说得出口的!”向天飞、卜正、单和、叶飘零四个人异口同声道:“我赌你开不了口。”一齐大笑起来。

当晚睡了,第二日五人一起去参加暗器水平一测试。卜正、向天飞、单和都是通过了的,只是想再考一次理论测试,或许可以提高些成绩。邵伟的暗器实战也已通过了,因此上午理论测试一过,四人都回去了,只有叶飘零去参加暗器实战。说到暗器功夫,他如何能是那些“无影神针科系”来的考官的对手,三招两式之间,灰头土脸退出场去。吃了午饭,回到青龙偃月居来。

但见得向天飞、邵伟两人正襟危坐,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弄得他一时心慌意乱,问道:“你二人中邪了?发疯了?”向天飞把嘴巴往邵伟一努,叶飘零已知就里,哗啦就跳了起来,说道:“你真的跟帮主说我喜欢她?”向天飞道:“今天邵伟拉了我去请帮主吃饭,我还想他不会说呢,没想到他还真和帮主说了,说完后一个人在那里偷偷擦泪,连二两饭都没有吃完,真够凄惨的。”

叶飘零跌足道:“小伟,你不会真看不出我们昨晚都在玩笑吧?帮主如今多在躲避你,现在连我也要躲避的了!”邵伟抬头道:“我初时也认为你是开玩笑,后来见你一再重申,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喜欢她,不好意思和我们说,暗示我帮你呢!”

向天飞插嘴道:“不要问小伟为何会当真了,他自己想帮主想得神魂颠倒,一遇到和帮主有关的事情就会糊里糊涂,不能以常理推断的。”叶飘零一想也是,问道:“小伟怎么和帮主说的啊?”

向天飞道:“他让我拖帮主去吃饭,然后就一直不说话了,害我只好陪帮主聊天。说着说着他就猛然插进来说:‘帮主啊,飘零说他喜欢你!’帮主当然以为我们又和他玩笑,就笑道:‘我也很喜欢他呀!’你说有小伟这家伙这么说话的么?他当时眼圈都红了,还强争着说:‘不是开玩笑,他真的说他喜欢你!他平时这么和你说话,本来就是……’然后他就说不下去了。我拼命和他使眼色,让他别说了,他也不理我,我就只好插进去说:‘帮主啊,大家都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

叶飘零嘘了一口气道:“那也没啥,还好向大哥你机灵。”向天飞道:“你可别高兴太早,我这么说了,帮主当然是说:‘我也爱你们!’可是邵伟这家伙终于憋不住说了出来:‘飘零他昨天肯定啦,他说他是真的喜欢你,你也说过喜欢他的!’帮主当时就快哭了,不住叫道:‘怎么可能?我们都是玩笑的呀!’然后就跑了。邵伟这家伙他呀也偷偷在那里擦泪,这家伙呀,唉,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怀疑他是不是一听到帮主说他喜欢你,明知道是玩笑也要吃醋,就这么心神大乱,智商狂降!”

叶飘零心下倒想起另外的事情,说道:“小伟呀,你倒真讲义气,怎么你自己喜欢帮主说不出来,听说我喜欢她你就这么有勇气呢?事已至此,那也无法可想,你别在意了,我想办法慢慢澄清误会就是,帮主是我姊姊,我可不想她就这么不理我了,我也会想办法让她重新走近你的。”邵伟道:“你既然是开玩笑,我这就去和帮主道歉,她要生气,也气在我头上就是!相信只要坦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叶飘零道:“哎呀,你可千万别去道歉,难道你要跑过去和帮主说:‘我是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呀,其实飘零呀他一点也不喜欢你!’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邵伟睁大眼睛说道:“难道你是真的喜欢她,不过不想让她知道?”

向天飞实在忍不住了,砰的敲了他一丁弓,道:“你这小子真糊涂啦,都忘了他慕容秋水姑娘?平日里分析人情世事,理论横生,源源不断,一到帮主身上你就成了白痴!现在要讲技巧,最好别轻举妄动,就让飘零去找她,装作被拒绝的伤心样子和帮主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前我是对你有过一些别的想法,但我也很珍惜你做我姊姊的时光,我会努力想通的,决不会再有别的非分之想,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我们的姐弟之情,你仍然是我的好朋友!’这样既照顾到了帮主的自尊,也不会让他害怕咱们这班大男人,慢慢的事情自然就过去了。”叶飘零拊掌道:“好办法,看来我又得当一次演员了,不过扮伤感,装深沉,原是我的拿手好戏。”

这时商定了,决定先等个一两天叶飘零再去找黄蓉儿。只可惜这个计划尚未实施,那个邵伟也不知抱着什么心理,还是自己去找帮主了,请她吃了晚饭,倒是真真切切的道了歉,说:“我误会了飘零的意思,其实他在开玩笑呢,帮主啊,你不要怕他,也不要从此刻意和他保持距离,我真的很过意不去,自己曲解了,还随随便便跑过来和你说。”黄蓉儿静静听他说完,淡淡说道:“我知道了,没关系的。”说完便不再作声了。

一顿饭默默吃过,两人都极不自在,帮主匆匆忙忙便告辞去了。邵伟回来告诉叶飘零时,不免被全舍人痛骂了一通。这时已到了十一月十一日,乃是少林男孩节,前几年由于少林招收弟子中女子极少,因而男弟子们便取在每年妇女节之前,将三月七日规定为女孩节,如今女弟子渐渐多了起来,男弟子地位有所升高,于是女弟子们将每年十一月十一日定作男孩节,每逢这两个节日前夕,少林派里各个科系都会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

这时叶飘零班上的掌班师兄已从卜正、徐皓,换到了第三届,由程誉担任。学期初挑选掌班师兄时,已经再也没有人踊跃主动,自告奋勇了,最后抓壮丁一般抓出了程誉担任,他的瘪三、愤青名号响亮之极,又是反少林反武协的典型人物,因此让****明浩极其不爽,但程誉虽任了掌班师兄,依旧我行我素,和各个上级争吵不休,始终不服。当下召集全班弟子,开会商议,决定在全班二十九人中挑选十个男弟子,与十个女弟子配对,在科系举行的庆祝会上,一起登台合唱《相亲相爱》。

于是选定配对名单,向天飞、程誉、叶飘零商量道:“邵伟这家伙是未来典型的武功研究型人才,人又沉稳厚重,他日必成大器,帮主全然看不上他,只是因为他太过老实,不会表现,如果帮主多多了解他,想来会有转机。这次的机会一定要给他两人。”于是在名单表上首先便把邵伟、黄蓉儿划在一起,纵然邵伟百般抗辩,终是无用。

黄蓉儿那边,由程誉去给她说道:“登台演出的时候,大家一定要牵着手缓缓走了出来,步调千万要一致,因此身高须得般配,前九对既然定了,就你和邵伟做第十对如何?”黄蓉儿当然知道邵伟和她分别是全班男女弟子中最矮的,当下便答允了。程誉叮嘱道:“你和邵伟是本班两大歌手,是咱们班上的主力,这次活动就全靠你俩了。”黄蓉儿笑道:“别说这么郑重,我压力会很大的。”程誉去了。

到了十一月十日晚上,刀战科系男孩节庆祝会开始,轻烟缭绕之中,叶飘零与其他十七名同窗穿戴整齐,一对对携手登台,躬身一礼,乐曲飘荡上来,这十八人往两边一分,但见舞台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轻飘飘跃了上来,在十八人身前交叉而过,然后冲天而起,半空中拉住双手,施展轻功,缓缓而降,正是粉雕玉琢,浑似金童玉女,掩映着渺渺轻烟,邵伟一时心下恍惚。

但听得程誉打个拍子,十八人散开,分布成圈,邵伟、黄蓉儿正落在圈心,《相亲相爱》的伴奏已经响起,九对同窗舞在邵伟、黄蓉儿身周,唱了起来。黄蓉儿拉着邵伟右手,轻轻将头靠在他右肩上,随着他高唱。叶飘零一颗心已晃晃悠悠的,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少林大成班同窗之间,远远不及当年慕容附庄中的好友亲近无间,而今却又恍若回到了紫盖峰中,正与昔日的同门好友言笑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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