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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但悲步步荆棘路 换得重重父子情

一路轮流换马,不住奔驰,终于行程五百里,深夜之时赶到家中。三匹马俱已疲累不堪,他一年半来苦练内功,长途奔驰,反见神采奕奕,终于抢在除夕团圆饭之前回家拜了父母。归到家中,父母见儿子已由当年那矮小的少年成为一名彪形大汉,心下都是不胜之喜。辛如月笑道:“吃慕容附庄的饭,果然能够长高。我儿天生不是乡村之人啊!哈哈!”叶阳天在旁笑道:“哈哈,这就算城里人了吗?别得意过早啦!”妹子烧了晚饭,叶飘零吃过晚餐,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回到自己房中,沉沉睡去。这一年上半年与江海瀛相互争竞,不问世事,下半年广结尘缘,为慕容秋水黯然神伤,为水若寒告慰平生,为梅花谷心怀惘惘,其中两次远征,涉足江湖,却是不能似去年回家心思之单纯了。家中的饭菜既比外面好吃,棉被亦比聚义厅里暖和,已经好久不曾睡得如此之沉了。

第二日天刚灰蒙蒙发亮,叶飘零便起床来,妹子睡得正熟,而父母却已下厨准备团年饭。走到楼台上,遥望远方。这里处于湖区平原地带,地方宽广,又是农村贫瘠之乡,人烟稀少。白雪下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多处雪已融化,露出一块块绿肥来。南北东西每隔一里一条马路,一条渠道,东西向马路旁农家排成一线,南北道两边是油菜、南瓜,已经干枯的棉树,已经踏平留待来年的苎麻地。南面那一排农家上空已经有零散的炊烟升起,化入蓝黑的天空中。几点寒星璀璨,冷风夹着几声轻微的爆竹缓缓而来。此中那份祥和、那份宁静,足以泯灭任何干戈厮杀。叶飘零深吸一口气,想要吟诗,一时间却感无诗可吟。此情此景,实非言词所能描绘。轻叹一声,走下楼来。

吃过团年饭,各处拜年,热闹中叶飘零却总能感到一股宁静,暗道自己还是适合过平淡的日子。哪知过不几天,终日闲逛,没有练武的压力,要教妹子练刀,但他对谁都能耐烦,就是不能对妹子耐心,加上叶飘雨性子亦急,过不多时,便大吵一场。数日一过,叶飘零心中却又起苍凉寂寞之意。在慕容附庄,经过龙争虎斗后是寂寞,在家里,一盏香茶长伴我,却也饮不尽其中寂寞。他母亲在五兄妹之间最幼,因此他有许多外甥侄女,可逗小孩儿玩耍,纵然欢乐一时,过后还是深深的寂寞。辛如月看在眼里,劝道:“零儿,你在衡山日久,如今连家乡话都忘了,满口衡阳口音,想来你已不习惯呆在农村苦寒之地,还是快快起程回慕容附庄去吧!”叶飘零心下苦笑:“回到慕容附庄,我就真能习惯么?”可呆在家乡,连想买点东西也是不能,三匹快马也已分送出去。方圆百里,又有谁能与他论文讲武?左右不过嬉笑几声而已。高处不胜寒,实难耐之。当下听了母亲之言,拜别师父、邻居、父母,展开轻功,绝尘而去。

那梅花谷中,依旧无人。叶飘零站在门外许久,终于推门进去,里面早已人去楼空,四壁萧然。地上还留着一把木梳,一面破烂的铜镜,都已满布尘土了。当日幽谷佳人,今日到底在何方?狂风夹雪,叶飘零回到衡山,拜见师父。殷仲见他来到,说道:“好,飘零,你很自觉。长年在外,回家不过数日,便主动归来,真是难为你了。长此以往,必成大业。好好干吧!”叶飘零道:“是。师父。”殷仲脸色却沉了下来,说道:“你这劣徒,归途中勇擒花蝴蝶,我是听说了。此举在湘潭武协竖立了威名,为你日后前途大有好处,但从中却又可以看出你为人的一些的隐患来。武功未成时叫你不要去斗花蝴蝶,是怕你多管闲事,误了性命,愧对慕容附庄一番厚意。这与我叫你去挑斗群雄不同。你参加刀法比赛,是与正派名门弟子相争,不是对付邪魔外道。挑战英雄可增日后比武的经验值,且并无危险。但你随随便便去挑斗魔头。可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今世风日下,不知多少绝顶高手也自坠魔障,沦为邪魔外道?千万不要莽莽撞撞,武功未成时不要擅自去与他们发生任何关系!这次侥幸未折在花蝴蝶手下,下次未必有如此运气。飘零,你不可如此急功近利,知道吗?”叶飘零苦笑道:“师父。弟子不是急于求成。那花蝴蝶罪恶滔天,我不擒他,难以安心啦!”

殷仲道:“行侠仗义,原乃古代学武之人本分。但武功未成,如何行道?当今世上,人欲横流,道德败坏,寰宇之间,邪魔遍地,你若不明哲保身,迟早丢了性命,又如何谈得上行侠之事?徐州猛杰吴预刚,在沮梁山遇上盗匪抢掠杀人,当即拔刀挑战,结果误中奸计,身陷渔网之中,最后身首异处。徐州关明灵勇斗恶少,被众多趋炎附势之人围攻,弄得肚破肠断。辽东一秀路音梅,不忿辽东武协会长,当面呵斥,后来身陷牢笼,****都被拔去。事业未立,要行侠仗义不过自取灭亡而已。武功就是力量。如今时代已换,学武已非为行侠仗义,而是大则建功立业,小则自卫防身。当你建了功业,号令天下,谁敢不从?那时行侠仗义,为时不晚。”叶飘零早听得不忿之极,碍于恩师之面,不能发作,只得唯唯而应。

吃过午饭,退回聚义厅,慕容附庄里空无一人。叶飘零坐在窗边,望着洗心泉的水从窗下流过,归家所见,历历在目。梅花谷中的女子到底去了何方?又想起师父之言,与圣贤书上的道理,顿感一片迷茫。第二日午饭又被殷仲叫去。叶飘零来到殷仲家里时,岳荫莲才入厨房,尚未开饭,便在书房找了一本《三国演义》以遣怀。忽然听得殷仲叫道:“飘零,出来一下。”叶飘零放下书卷,走出书房。殷仲道:“飘零,米饭有些不够,你去‘兄弟饭馆’帮为师买些米饭来。”说着拿过一只大碗,和五十文铜钱。叶飘零道:“噢,师父,我跟文师傅熟得很,买些米饭他不会要钱的。”殷仲脸色一沉道:“年关方过,文师傅刚刚开张,做生意讲究开张大吉,怎能熟不拘礼?”叶飘零恍然大悟,心想:“毕竟还是师父想得深远。”接钱去了,心下却甚是疑惑:“由此举足见师父心地甚是善良,可为何却偏偏教自己明哲保身,不可行侠仗义。”一时难以明白。

这几日叶飘零仍是温习刀法,但始终毫无寸进。数日后,刀训班开始训练,仍由至清真人授课,继续钻研师恩深重同窗学友阵。众人苦练功夫,不觉时日之速。转眼间全庄开始正式授艺。叶飘零又见到了终日缠绕于心的三小姐慕容秋水,退则不甘,进又恐惹其反感。长日患得患失,苦思之际,既压情,又抑欲,数月间不觉骨立形销。某日不慎对镜一照,才发现自己两颧高耸,双眼深陷,容颜已是憔悴之极,心中暗叹:“我这一生,注定是毁了,是毁了。对不住父母、对不住师父、对不住慕容附庄!”悲从中来,大踏步走出门去。他正摇摇晃晃在山中乱走。忽然身旁有人叫道:“小子!”叶飘零转头四望,不见有人,叫道:“是谁叫我?赶快现身啊!”听得头顶一声轻响,抬头一看,树顶上飘下一朵红云,落到地上,原是一个高瘦和尚,紫髯竖眉,满面煞气,披着大红袈裟。叶飘零道:“大师是……?”那和尚满面怒色,喝道:“老子空色,小子,我那乖徒儿花蝴蝶,是被你抓去的?”

叶飘零大奇,道:“花蝴蝶?他是令徒?”空色和尚大喝道:“废话,难道我是他徒弟?”叶飘零转不过念来,哈哈大笑。空色和尚喝道:“笑什么?我要为徒弟报仇,待会你就要哭了!”叶飘零笑道:“他……他是个淫贼耶!大师乃方外之人,清规戒律,何等精严!淫贼怎能出于大师门下?大师说话太……太……”说到这里,笑得转不过气来。好半天他才止笑,正要说话,忽然右首也传来一阵大笑声,一个道士走出来,大笑道:“小子,你好不晓事!和尚乃色中恶鬼,你也不知么?不但他徒弟是个淫贼,他自己也是!”那道士鹤发童颜,大袖飘飘,颇有仙气。空色和尚却大怒,喝道:“牛鼻子,你终日跟我捣乱,今日还跟我到此,我跟你拚啦!”一大串念珠随袖飞出。道士矮身一躲,喧宾夺主,僧道动起手来。

两人均是出手狠辣,招式快捷。这一交手,威势惊人,叶飘零看到精彩处,不自禁大喊:“好啊!”心下钦佩,这两人不知是何方高人,看来武功均已出神入化,实是自己生平未遇。到得后来,场中一朵红云、一团青影交错回旋,身影固然已难以看清楚,而其中招式更越变越奇,叶飘零初时尚不断喝彩,到后来却已完全不明其精要,渐渐呆住了。听那道士的声音说道:“空色和尚,你身为佛门弟子,却拈花惹草,未免太过!”那和尚怒喝道:“廉道人,我跟你无怨无仇,凭什么要你总是来多管闲事?佛门真谛,岂在默守清规。人欲乃自然天理,怎能强行抑制?你道家素来顺其自然,难道就不许我佛家如此?抑制****,必将功力大减,终于成为废人,何以昌盛我佛?”按理两人口中说话,真气外泄,招式便不能连贯,但两人却仍然收发随心,内力转运,丝毫不因开口说话而稍有滞碍。

叶飘零心中一动:“抑制****将功力大减?”自己这几月来不但抑欲而且压情,功力是否已经大减?陡然之间,想起那日狠斗花蝴蝶后力不继之事,心下忽地忐忑不安,试一运气,已是一口气集在丹田竟然提不上来。他心下大惊。只听廉道人大笑道:“是极是极!原来你引诱妇女,寻花问柳,是为了保住自身,以光大佛教,佩服佩服!”两人越打越快,陡然间两声长啸,展开轻功急奔狠斗,转眼间不见踪影。

叶飘零歪着身子,适才所见,似乎是一场梦。那笑声却还在隐隐传来。他双腿一软,扶着树缓缓坐下。那股真气是提起来了,可无论如何跨不过胸口。这数月来,殷仲收集了十年来国际、中原、湖南各类高急班刀法比武的理论试题,包含了近万招刀法中的精髓,让他一一破解。可他见识虽增,理论虽进,可功力却已不知不觉已经大减了!原本畅通的任督两脉已经互相断绝,更无论奇经八脉了。招式练得再精,可若无内力,对高手又有何用?难道自己两年心血,竟是完全白费了?一时间呆若木鸡,似乎不知天地为何物?心中又想:“对了,难道我便知天地为何物了?天是何人所创?是有穷还是无尽?……哈哈!原来我压根儿就没知道过天地为何物!”一时信心尽失,又想:“可今日我又怪得谁来?能怪秋水师妹吗?她有她的难处,被我这般纠缠,当然极为烦恼。又怪谁好呢?怪师父不该把我带来?师父原是一番好意,盼望我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怎能怨恨师父?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我却活生生自己把自己毁了!”一时间只感前程昏暗,信心尽失,忽然发足往聚义厅狂奔而去。

伤感一阵,心中倔强之意又起,心道:“既然功夫白费,我便从头再练,又有何妨?难道还有人毁得了我不成?”站起身子,来到聚气厅。被他击碎的岩石尚且散在地上。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又搬了一块巨石拖了进来,开始掌击。练了数日,毫无进境。这日又回到班上,见慕容秋水笑语盈盈,不觉又走到她跟前去。慕容秋水此时对他已不如以前那般冷若冰霜,见了他笑脸相迎,问了他一声好。叶飘零却反感陌生,退回座位去。

不数日,期中大比武开始。叶飘零明知自己内力大减,仍是勇气百倍前去参战。激战三天,内力既降,无论文才武略,都已远逊他人,仗着招式精妙,见闻广博,仅于刀法仍能堪堪与李俊杰、易定军等人战成平手。叶飘零今日才知,高处不胜寒固然成理,而到了高处再被推下来则更寒冷了。成绩揭晓,殷仲叫了他,当作全班之面,呵斥道:“劣徒!前后不过两月,你何以退步如此之快,今日非叫你给个原因出来!”叶飘零偷眼望着慕容秋水,只见她尚跟女伴在打闹,不觉眼泪簌簌而下。发现自己功力几乎全废之时,他没有掉泪,此时却再也抑制不住。殷仲喝道:“哭有什么用?武学之道,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内力强弱,牵系于心性本元,蕴藏于五脏六腑,若非你自甘堕落,怎会减弱?这么大的人了,终日跟一群小孩打闹,以为我做师父的不知道么?白日里精神恍惚,语无伦次,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叶飘零泪眼朦胧,好容易才张开口,道:“我、我……”声音嘶哑,哪里像是他的声音?殷仲道:“两月之内,内功如不复原,后果如何,你可自料!”拂袖去了。

叶飘零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坐倒在椅上。全班同窗一半围到身旁来,都以为他是为了武功衰退之事,七嘴八舌的安慰。这个道:“师弟,你何必如此?你那么聪明,转眼间便能复原的!”那个说:“师弟,怕什么?殷师父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叶飘零从朦胧的双眼里望出去,水若寒虽未过来,但虽在人群之外,一双妙目却紧盯着他,眼中满是慰抚之意。叶飘零心中一暖,眼光看向慕容秋水那边。只见她低着头,似乎漠然之极。叶飘零才升起的心又沉了下去,人却站了起来。见温芬等人还在旁边安慰,大笑道:“各位师兄,不必担心。小弟内功虽废,转眼之间便可复原,何须两月!哈哈哈哈!”大踏步走出去,到聚气厅练气去了。

到得晚间回到聚义厅,百无聊赖。殷赢怎能理解他心中之悲,只道:“慕容秋水姿色平常,你何必为她如此之痴?”叶飘零苦笑道:“谁能知晓她的好处?又怎能察知我心?”手扶着床仰天长笑,眼泪却从脸上滚落。殷赢见叶飘零大半年来倍受冷落,仍是痴心不悔,却对慕容秋水毫无怨意,也自感慨,他本狂放不羁之人,当即跟着倚床大吼,声若虎狼。门悄悄被推开了,叶飘零从泪眼中看出去,慕容秋水朦胧的身影俏生生站在门外。叶飘零笑声从中中断,难道慕容秋水此来,是为……?一颗心便怦怦跳了起来。慕容秋水低着头走进来,往四面看了看。殷赢拿过脸盆,退了出去。四周一片寂静,叶飘零只听得“咚咚”、“咚咚”,一颗心越跳越高,撞得喉咙口阵阵发紧。他开口说道:“师妹,你……你……?”许多话语都挤在喉管,始终无法逼出口来。慕容秋水递给他一段白绢,叶飘零接了过来,又说:“师妹,你……这……”那颗心益发跳得厉害。慕容秋水摇摇头,转身掩面奔了出去。

叶飘零展开白绢,那熟悉的字体又映入眼帘。“君放纵刀坛,四海无敌,当攻少林、取武当、进庙堂、施勇力,建不世之功业、立万代之威名,上不负附庄厚望,下可报师长隆恩。今为妹一凡俗女子魂系梦萦,阻碍前程,是不欲妹苟存于庄内也。大丈夫生于世间,只愁功名不立,何患无妻?妹以无为之身,不敢长伴君之左右。君若不省,枉自沉迷,则妹此生永世难安也!”叶飘零心中既感且愧,心道:“师妹师妹,你又何必如此为我考虑?零本山人,苟活至今,妄言什么壮志前程,若无你相伴,得之何益?”追出门去,早失慕容秋水踪影,又想:“但我若不能奋发图强,师妹便以为是她干扰了我,让她心中负疚,我心何安?”来到聚气厅,整个练武厅,只有水若寒与白如霜二人尚在,都在低头钻研掌法。

白如霜听得脚步声响,抬头见了叶飘零,展颜一笑,道:“是你呀!这么晚了,还在游荡?”叶飘零仰面笑道:“海阔天空,任我遨游,难道晚了便不能游荡?”那边水若寒道:“叶……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一掌如何可破?”叶飘零一笑过去,拿过经书,原来是从“莲花掌”的“婉言回拒”变化来的一招。叶飘零沉思半晌,道:“可应以此招。”说着在纸上画了一式,也是源于莲花掌,从“痴心不悔”脱胎而来。他正要讲解,水若寒凝视此招,已经领悟,道:“原来如此。好啦,我今天的功课做算做完了。如霜,我可得走了。”整理好经书,站起身来。白如霜道:“这么快啊!那再见啦。”叶飘零伴着水若寒走出去,问道:“若寒师姊,你怎么一个人回去?”水若寒笑道:“我搬家了。现在住得很远,没人跟我同路啊!”叶飘零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还想为什么三小姐为什么突然不跟你一道回家了。你搬到哪里了?”水若寒道:“我本来住在掷钵峰半山亭的。现在我已搬回到我父居住的祥光峰藏经殿了。”叶飘零失声道:“祥光峰?那太远了吧!”水若寒道:“骑马也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啊!对了,你不是说你现在找不到新的刀法来破吗?我让我父在他的书院里帮你找几本秘笈,或许有些适合你的。”叶飘零此时破尽天下刀法,于刀法诸般变化,一一烂熟于胸,十多年来诸般比武招式,已让他破得厌烦,听水若寒说还有新刀法,不由得喜出望外。

水若寒跨上桃花马,纵蹄而去。叶飘零望着她的背影,呆了一阵,回到练武厅。白如霜与他谈笑一阵,归家而去。叶飘零心情好了许多,又去聚气厅练气。他心中想起水若寒与白如霜,心下舒畅,练了一个时辰,竟然有些进境。深夜回到聚义厅时,殷仲又已在等候多时,见叶飘零练得满头是汗回来,心下怜惜,道:“飘零,为师白天过分了些,你别放在心上。你知道为师脾气不好,有时候会忍不住大发雷霆,但你千万别当真,阿!”叶飘零听了此言,心下舒坦,道:“师父,没什么的。弟子武功落后,这一段时间的确没有用功,弟子一定会改过来的。”殷仲摇头道:“飘零,一个人武功起起伏伏,是很正常的,你也别太着急,这几天练内功时多加体会,早日把你深藏的真气重新激发出来,武功便恢复了。”叶飘零道:“弟子正有此意。”殷仲道:“为师原知你悟性极高,是难得之才。慕容附庄中有无数蠢材,总因一时表象妄加议论。这次期中比武,又不知多少人开始废话,妄言什么潜力已穷啦、什么江郎才尽啊,通通都在放屁。而且你这次兵败,已风传衡山之中,到处都在笑话你。他们哪里了解你?这干妄人之语,真他妈活脱脱把我气坏了!”叶飘零这时信心尽复,昂然道:“师父,你放心,谁这般说,谁都会后悔的!”殷仲点头道:“所以飘零啦,你千万要给为师争了这口气啊!”听到这里,叶飘零心中长叹:“唠叨开始!”当下又开始连连点头称是。

殷仲去后,第二日叶飘零来到班上。第一堂是文才课。女师父罗听玉乃衡山武协成员,今日一进来就大发雷霆,道:“你们怎么搞的,写的文章还是空洞之极,一点内容也没有!说了千万不要喊口号!写文章要有思想,有真情实感!当今天下,吴预刚啊、关明灵啊,多少感人的英雄事迹可以写!也不知道多想想,如今都什么时代了,写文章还那么老套!”骂得众人都抬不起头来。好容易挨过去,罗听玉临走时又道:“下堂课传剑,但卢师父有事出去了。他跟我商量把后天的文才课换过来。但为师却也临时有事,下一堂课为师请了6 班的谢闻频代我一次。你们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说着走出门去。

休息一阵,谢闻频走了进来。她已稍微翻看了刚才全班交的一些文章,甚是不愉,上台来又是一番大骂:“你们怎么搞的,写的文章还是空洞之极,一点内容也没有!如今都什么时代了,写文章还那么老套!你们怎么还像启蒙班一样,写的居然是吴预刚、关明灵这类大家写烂了的东西。你们干脆还写雷锋叔叔得了!也不多花点心思,千篇一律,写的是什么东西!写文章不要拘泥于思想统一,要说自己的心里话,要有真情实感!”当下着重讲了写文章突破创新之法。

中午散学。众人大半都去了。水若寒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油布小包,低声道:“叶……好好钻研,必可恢复武功!”叶飘零抬起头来,迎面遇上她清澈的眸子,嫣然的笑脸,心中一跳,低声道:“是,飘零不敢有负师姊厚意。”陪着她去牵了马。这时他已顾不上去吃饭,回到聚义厅,现在他已搬到上铺。盘坐床上打开油布包,露出五本册子来。他一看书名,脱口惊道:“九阳真经!乾坤大挪移心法!”心中大骇:“金大师于《倚天屠龙记》中大肆宣扬的两种神奇武功,竟然真有其事!却不知若寒何处得来!”又见五本册子旁,有一段红绸。他展开一看,正是水若寒的手迹:“两本秘笈,俱乃神物,切不可轻传外人。乾坤大挪移可用于激发潜力,恢复内功。但你现在内功不够,却无法修练,可先参九阳,后练乾坤。以君资质,不半年可复功力,两年可大成也!”叶飘零喃喃道:“据金大师所说,纵张无忌那般才智,在深谷中不问外事,尚需五年才能剥极而复参九阳。我怎能两年练成?”展开《九阳神经》,才知何以水若寒有此语。原来那四卷九阳真经中,处处都有注解,每一句都添上了许多注释,以及速成之法。叶飘零侧卧床上,面向墙壁,将第一卷《九阳神经》平端,看得如痴如醉,只感面前出现了一个武学的新天地。以致殷赢回来,竟没发现他在床上。

这一口气看完第一卷经书,他马不停蹄开始看第二卷,这才惊动了殷赢,探头出来,道:“师弟,原来你在这里。怎么不发一声?”叶飘零心想:“若寒存有九阳真经,传扬出去,不免惹天下垂涎。”用被子盖了经书,笑道:“刚才正睡得酣,你进来我还不知道啊。”打个呵欠,又自睡下,心中又想:“这些注解都是若寒的笔迹,足见两书若寒均已融会贯通,何以若寒武功并不高明?”一时难以领会,却渐渐入了梦乡。

下午散学迫不及待来到班上,练武厅中人头攒动。好容易待得众人离去,剩下白如霜与水若寒二人。水若寒知其意,整理行装。两人并肩走出练武厅。叶飘零低声问道:“若寒师姊,那两大宝典,你都已融会贯通了?”水若寒笑靥如花,道:“怎么可能?我要真融会贯通了,现在武功哪能那么差?”叶飘零道:“可是,那些注释,不都是你写的吗?”水若寒道:“那些注解也都是我从我父的一些书上抄来的。我是个女孩儿家,哪里练得了《九阳神经》这等纯阳功夫!”叶飘零恍然大悟,点头道:“你父收藏了如此之多的宝典秘笈,必定是绝世高手,要是能一见就好了。”水若寒笑道:“得了,他也就只会吹牛说大话,算什么绝世高手?”叶飘零道:“你父没有适合你练的秘笈吗?”水若寒道:“他有倒是有,比如什么《九阴神经》、《峨嵋剑谱》等等。不过九阴真经太过艰难,而那些峨嵋剑诀太过凶狠诡异,我一点也不喜欢。”

叶飘零道:“为何你父所收藏的都是《倚天屠龙记》提到过的武功心法?莫非你父特别喜欢这本书,因此大发宏愿,周游天下而求之,因此才收齐了其中提到过的秘笈宝典?”水若寒笑道:“你猜的没错,不过喜欢这本书的不是他,是我,嘻嘻!”叶飘零道:“因为你喜欢这本书,然后你父便为你搜寻其中秘笈?你父亲待你可真好!”水若寒道:“你觉得这本书里,那个女主角最让你喜欢?”叶飘零道:“女主角,这个……?”他枉自把金大师之书都翻来覆去数十遍,却从来没想过应该喜欢那个主角,这时听水若寒问起,心中把周赵殷以及小昭都想了一遍,总觉各有各的好处,当真难分轩轾,沉吟半晌,才道:“这个,我很难回答,也许是小昭吧!”水若寒问道:“为什么?”叶飘零问道:“对呀,为什么呢?”半晌才道:“也许,也许是因为她最悲惨,漂泊天涯,终生不嫁,何日能重归中土?”水若寒想了一阵,忽然笑出声来,招招手,附耳轻声道:“可我觉得,小昭的性格跟慕容师妹一点也不像啊,嘻嘻!”叶飘零面上一红,道:“若寒师姊,你又来取笑我?”举手欲打。水若寒逃了开去,笑道:“想要杀人灭口吗?呵呵。”

说笑间,两人到了马厩。水若寒上马道别回去了。叶飘零回到聚义厅研读《九阳神经》,九阳真经包含的内容博大精深,但既有详细注解,不一晚他便将第一卷参透,留书告诉殷赢今夜不归,然后漫步来到洞真泉,盘坐泉畔,练起九阳神功来。这一入定,便有两个时辰。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暖烘烘的真气疾速游走。他站起身来,只感真气充沛,当下站在泉边,练起抓水气功来。整整练了一夜,黎明才回聚义厅,精神振作无比。从这以后,他白日苦练刀法,闲时来到班上偷眼看看慕容秋水,与水若寒等人谈谈说说,晚上勤修真经,这时他心感水若寒恩德,便不因慕容秋水而伤悲,内功进境甚快。转眼间到了七月,慕容附庄放假,众同窗归去。水若寒与叶飘零道别,四海游览名山大川去了。

叶飘零此时内功已恢复了四五成,在期末比武中又冲了上来。虽在暗器、武德、武史上居于下层,但在刀剑掌文却颇占优势,犹胜了李俊杰半分。而刀法之高,重新占据慕容附庄霸主地位。殷仲甚感欣慰,慕容附庄的议论却还在继续。屈指算来,叶飘零入衡山已有两年,而此时距殷赢六人正式参加比武,也只有三个月了。刀训班又有三人相继退出,只剩下十六人,高初班分别为老大段思、二师兄曾少华、三师兄袁神、老四夏晖、老五李引、老六易定军、老七申奥、老八潘玱,韩叶彬进慕容附庄不过一年,入门最晚,居于第九位。进修班有六人,大师兄殷赢,武功远胜余子,刀法几乎能与叶飘零相比。二师兄阳巍、三师兄廖志英、老四程凌、老五余胜、老六龙乘龙。叶飘零昔日刀法远高于跻辈,独来独往,此时若要归入,可排在韩叶彬之前。阮随风自武当归来,为众位师弟解决疑难。刀剑掌棍医疗班五大专科培训班都开始了漫长暑假的严酷训练。

此时慕容附庄的新高级班练武楼终于落成。新楼分六层,每一层都比原来要高了五尺,每一间练武厅都有旧楼两倍大小,耸入云空,巍峨气派。练武厅两面的墙壁大半都是由能工巧匠用名为玻璃的特制透光材料构成,从里往外,一片亮堂,视野开阔无比。各专训班散在新楼各间练武厅中,只有医疗班仍自锁在弃世居里,闭门潜修,不问外事。原来此时刀训班训练的是内功,所有心法叶飘零均已得传授,不受殷仲羁绊,若有必要,可自由出外,他自然就假公济私,每日黄昏总算好时刻,借故离开刀训班,来到马道上,要看慕容秋水一眼。他与专训班中人人交好,又有慕容附庄中许多打杂职工为他传递消息,因此他总能将时刻算个八九不离十,几乎每次都在那一朵红云在马道上奔驰而过时出现,两人对望上一眼。

直到一日,他去得早了,刚到马道上,便被慕容秋水看到了。慕容秋水见叶飘零终难悔改,心下厌烦,调转马头绕道而去。只剩下叶飘零默默而立。这时终不能厚着脸皮,继续缠了下去。经此一劫,他才终于忍住,沉坐于洞真泉畔,苦练九阳神功第二卷。这一年来倍受打击,他已难以生出伤痛之感,心中的****却也渐渐淡了。练功之余,便是跟专训班中的少年们玩闹嬉戏,终日笑声不觉。你看阮随风一宣布下午训练结束,众人便一起来到练武场上,各施绝技,互相切磋,闹得宁静的紫盖峰沸沸扬扬。慕容秋风屡禁不止,无可奈何,只能拿殷仲出气。少年人热闹起来,谁又管制得住?殷仲只能两面疏通,好生奔忙。医疗班与刀训班都是不分昼夜全天候训练,其他三个班晚间却休息。因此下午五大专训班闹得一阵,剑掌棍三班分别散去。刀训班与医疗班三十余人集在一起,向庄外饭馆进军,慕容附庄四周饭馆,处处留下了他们的笑声。

八月,医疗班谢海涛率领门下弟子远征蒙古,到草原上嬉戏去了。临近九月方回,此时刀训班召开了家长门人大会。叶飘零、殷赢均来自外地,家长不能至,只索罢了,其他十四人的家长却均赶到。殷仲上台总结了当前刀训班取得的成就,又说道:“省级比赛不测实战,只测理论。如今我班理论俱已大成,但殷赢、阳巍六人均已进入急修班,离正式参赛不过一月,对于训练实战时日仓促,可在理论上尽力而为,多在省级比赛上多拿奖项。但各进修班之人,离正式比武尚有一年,严加训练,必可有更大的辉煌。本人昨夜已与掌门人商量,决定在烟霞峰下邺侯书院之畔建一座刀法特训场,可容纳四人。此四人中当从进修班十人中选择。湖南省代表最多选四到五人,以慕容附庄的实力只可进两个。因此还会有两个是不能入围的。实战特训将耗费无数时光,可能会对剑掌暗器诸般功课产生极大的不利,进而影响全国通才比武。但能成为湖南省的代表,自然便可为少林武当所识而招入门下。因此,这四人首先需得理论精深,方能在实战训练中收到事半功倍的奇效。其次,必定要有决心,能保证参加特训后不再后悔。今日请动各位大驾,便是要商议此事。对各位的孩儿何去何从,今日可请在此定下决断。”

众位家长交头接耳,商议一阵,又与孩儿讨论。曾少华之母问道:“不知到什么比赛须用上实战?”殷仲在台上道:“在湖南省刀法决赛的第二日,便是实战之期。参战之人是理论决赛的前十二名。实战后,再从中挑选八人集训,随后再从八人中挑选四到五人为湖南代表,赴全国参赛。到此等地步,等于是已铁定进了少林武当了。”李引之父问道:“殷师父,若孩子最后败绩,不能成为湖南代表,则会有何后果?”殷仲答道:“全国通才比武,比的是气功、暗器、掌、剑、刀,五门满分共750 ,而凡在省级专科比武中获三流奖者可加10分,二流奖者可加15分,一流奖者可加20分。各位都知道,全国通才比武,一分之间,要隔多少人,固不待言,而退出刀训班回归普通班后,刀法必定大占优势,只需勤练其他四门即可。因此参加专训班之人,看来好似耽误了其他功课,可回归本班后,在全国通才比武中仍能叱咤风云,这便是其中缘由。”

夏晖之父又问:“听说医疗班中竞争之酷,亦不在刀训班之下。而全国通才比武中,并无医疗比试一项,因此参加医疗班除了得奖加分,对全国通才比武并无益处,为何却仍有人走上医疗专科比赛这条狭路?”殷仲一笑,道:“各位,参加专训班,得到的许多都是无形的、书本上无法学到的东西,其中益处实是只可意会,难以言传。何况,参加专训班之人,资质都非凡响,即使比赛不利,耽搁时光,可凭他们的资质和在专训班学到的许多无形能力,却还是能比一心一意练功的普通人要高出一筹。”众人皆点头称是。商量许久,终于定出了三人,分别是袁神、李引、夏晖,此三人论刀法理论都是刀训班前列。叶飘零自是铁定要特训的。四人立下盟誓,表明对参加特训决不后悔,大会即散。

殷仲独留下四人,对四人道:“湖南强派,为雪峰、衡山、慕容附庄三派,其中又有雪峰、衡山强而慕容较弱。慕容附庄怎样才可与二大强派抗衡,思来想去,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让雪峰、衡山斗个你死我活,我从中取利。可如今飘零名头太盛,全省瞩目,弄得衡山雪峰联手对付我派。这条路已不可行之。第二是另寻弱派,与之联手,共抗强敌。为师与海南岛五指门刀训班师父胡延军有旧。因海南刀法不盛,而湖南堪为全国之首。因此他有意派遣弟子前来湖南寻访名师训练。为师已与他取得联系,他门下弟子不来则已,来则入我慕容附庄门下。他出钱,我请名师,然后你们可跟着一起学艺。掌门之所以答应另建刀法特训场,一半还是冲着要迎接兄弟门派高足,须扬我派声威。待海南弟子来后,你等需得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争取在这次训练中达到能参加全国比武的成就,不需要来年再花钱费力重新训练。”四人都应了。殷仲这几日为了此事奔走游说,劳心劳力,此时已经疲累不堪,便回去休息了。袁神三人与叶飘零谈了一阵刀法,也相继告辞。

数日后,叶飘零等进入高进修班。此时他已只能目视慕容秋水来来去去了。慕容秋水总是低头避开他的眼光,也不与女伴们玩闹,独来独往。转眼间二十日一晃而过。这日晚边,叶飘零正坐在床上默念九阳真经,思索其中含意,袁神、夏晖、李引三人推门而入,叶飘零忙下床来,招呼道:“三位师兄来了,没去练武吗?”袁神笑道:“师弟,又在勤练内功啊,恢复得怎样了?”叶飘零让三人随便坐了,道:“小弟不才,这数月来只恢复了六七成功力。”李引道:“师父刚才跟我们说,今年刀法专科比赛马上便到,他怕你没有信心,让我们来看看。”叶飘零站起来笑道:“小弟没事的。虽然功力不能全复,也当尽力而为,为慕容附庄争光!”夏晖嘿嘿笑道:“师弟,你此时莫讲大话喽!放眼湖南,高手遍地,你七成功力,能济得了什么事?”叶飘零昂然道:“左右不过是衡山附派、雪峰附派一干人而已,何足惧哉!”袁神忙道:“师弟,你别闹,快跟我们去练武厅吧!”叶飘零道:“好,众位师兄,走吧!”四人走出群英楼,行往刀训班练武厅。

来到东首楼梯口,走上三楼,叶飘零忽道:“众位师兄,从那边绕上去吧!”夏晖指着他笑道:“你有病啊?练武厅就在这边,你走远路干吗?”叶飘零道:“从西首绕上四楼,走后门进去,我们迟到了,别让殷师父说闲话。”李引一笑,道:“正是,别又让师父唠叨一顿。”两人从楼道并肩向西,袁神素性敦厚,便也跟上。夏晖口中嘀咕了几句,终于也跟着去了。四人谈谈说说,行出十丈,李引悄声道:“掌训班在前面,咱们别说话,打扰了他们。”三人悄声而过。叶飘零走过窗边,目光射向窗内,那心中终日魂系蒙萦的翠影朦朦胧胧出现在眼中,满面红霞又悄悄升起,叶飘零不觉又痴了。夏晖啪的一下敲在他后颈上,低声道:“发什么呆?走啦!”叶飘零一惊跳起,恋恋不舍的走了,从西首楼梯口绕上四楼,折而反向东来,进了刀训班。

这时刀训班只来了段思、易定军、申奥三人,申奥一见四人,便道:“哎呀,连叶师弟也来这么早了,世道变了呀!”叶飘零道:“怎么?我来早点都不行呀?”夏晖道:“******你刚刚还说我们迟到了,让我们走远路!”袁神道:“叶师弟只是弄错了时间的,多小心也是好的嘛!”易定军道:“好了,殷师父马上便到,大家还是学武吧!”众人各归原位,展开经书,钻研起来。叶飘零坐在窗旁,想起慕容秋水便在楼下窗畔,只盼跃下去再看她一眼,只是心知看到了又能何妨,双方不快而已。过不多时,刀训班十六人到齐。这些人此时都已学到了大成班的刀法,已超出了慕容附庄的师父授艺的范围了。但因为湖南刀法比武预赛只在数日之后,而预赛只涉及高级班较深的内容,因此现在仍由殷仲授艺。而高级班的刀法他们都已达到甚高境界,也不需殷仲多讲,因此殷仲只是四处收集各种高级班刀招来给他们破解,然后再讲解。今日仍是一样,殷仲又找来了四十招华山附派的“朝阳刀法”让他们破解。此时叶飘零几已破尽天下高级班刀法,于这些招式自是烂熟于胸,他每次都急于提前交卷好借机路过掌训班外看上慕容秋水一眼,因此对这些招式都是不加思索,信手解决,只小半个时辰,便破得干干净净,交卷上去,借如厕为名,走了出去。

来到掌训班西首,他偷在窗外,悄悄注视着慕容秋水的侧影,神飞天外,想象慕容秋水乃九霄玉女转世,自己是天地之外,不为三教所辖的散人托生,前生一段姻缘,只为天宫礼法所阻,无奈之下,逃下凡尘,各自为人,慕容秋水误饮孟婆汤,往事尽忘,而自己虽亦饮了孟婆汤,但心中执着太深,别的往事虽忘,却始终难忘九霄玉女之情。正想得入神,忽闻得隐隐有人呼唤自己。他循声扑下楼去,疾行数十丈,见一少年,十六七岁,相貌特异,并不相识,便抱拳说道:“在下叶飘零,兄台是呼唤在下么?”少年抱拳道:“久仰,久仰!在下伍云廷,是陆飞龙陆师兄的师弟。”“陆飞龙?”叶飘零只觉这名字好生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伍云廷道:“两年之前,洞真泉畔,不打不相识之人,叶兄忘了么?”叶飘零猛地想起,又惊又喜道:“原来是衡山附派陆兄。伍兄也是衡山附派门下么?久仰久仰!”伍云廷还了礼,道:“陆师兄前段写信回来,让我来看看你。他说你武功高强,刚才见识你的轻功,果然不同凡响。”叶飘零叹道:“今非昔比,我功力大损,还不知何日能复,怎敢妄言武功高强?伍兄远来,先到寒舍坐一坐吧。”伍云廷道:“请。”

回到聚义厅,叶飘零让伍云廷坐了,问道:“不知陆兄现在何处?”伍云廷道:“陆师兄一年前被雁荡山录入门下了。”叶飘零带愧笑道:“难得陆兄挂念着我,伍兄现在属于哪一级?”伍云廷道:“跟你一样,是高进修班。其实我们还是同行,我也是刀训班门下弟子。”叶飘零道:“啊?你是专训班的。你知道贵派弟子有个江海瀛吗?”伍云廷道:“江海瀛一年前名震衡山,入门时名列湖南第二,在专训班招徒大比武之时,他以一柄单刀所向披靡,我刀训班弟子也无人能挡他十招,一战便震动衡山附派,无人不知。我是久闻大名。”叶飘零脸露微笑,道:“江师兄素有大才,我原知他能有此造就。”心中却又涌起一阵悲凉,江海瀛名震衡山,自己功力却是大不如前,虽然勤练九阳真经,但功力恢复到七成后便再难进步了,他又问道:“如今江师兄怎样了?”伍云廷道:“可惜的是,陈真师父屡次邀请他入我刀训班之门,可他就是不肯,投入掌训班门下去了。”叶飘零也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他还是如此固执,刀训班到底留不住他。”伍云廷道:“对了,叶兄刚才说自己功力大损,却发生了什么事?”

叶飘零面上一红,心想:“我因****汹涌,强行压制,致有今日之患,此事如何能够出口?”只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知从何日起,就突然发现内力大不如前了,至今尚不能恢复。”伍云廷奇道:“有这种事?莫非是知见障不成?”叶飘零浑身一颤,笑道:“伍兄勿要吓了小弟,小弟学武只有几年,怎能遇上知见障?”伍云廷道:“只要不是知见障,那就没事了。叶兄,你别想得太多,只要好好修练,总会复原的!”叶飘零道:“是啊,其实我原也不大把他当一回事。”伍云廷站起身来道:“叶兄,小弟此次为陆师兄之信前来,如今既已完成陆师兄所托,小弟也该回祝融峰了。”叶飘零站起身送到门外,迎面遇上殷仲,叫了声:“师父。”殷仲点点头,望着伍云廷道:“这位小兄弟是……?”

伍云廷不慌不忙,缓步走上,躬身施礼,道:“晚辈衡山门下伍云廷,是叶兄的朋友,拜见前辈。”殷仲见他相貌特异,眼蕴神光,心想此人相貌如此古怪,若非愚笨便是天赋极高,说道:“原来是衡山高弟,难怪如此人才。”叶飘零道:“师父,他可也是刀训班的,刀法一定是大为不凡啊!”殷仲展颜微笑道:“少侠原来是刀训班门下,衡山附派刀训班名满天下,在中华算得上数一数二,每年都有许多弟子脱颖而出,老朽一直敬慕不已,不知贵派今年又有多少高手,能在数日后的比赛上大显身手?”伍云廷连称不敢,道:“本派虽然薄有微名,全仗诸位师尊齐心协力,呕心沥血。我们做弟子的资质愚鲁,只恐有负诸位师父厚望。今年本派师兄弟们虽然并无高手,但人人感念师恩,这次比赛当全力以赴,为本派争光。”殷仲微笑点头,道:“你们这一级中,少侠该是顶尖人物了吧?”伍云廷道:“晚辈无德无能,安敢当此称赞?本班似晚辈这等人物,车载斗量,不可胜数。”见殷仲不再多问,便告辞去了。

殷仲沉默一阵,道:“此子说话不亢不卑,礼数周到,飘零,你行事张狂,但凭己意,他可比你成熟得多了。”叶飘零称了一声是。殷仲道:“刚才向他探问情况,他宛转相拒,却不知为师早已探听得清清楚楚。衡山附派今年有一绝顶高手,姓孙,名世杰。此人去年尚在进修班时,也曾冒名参加比赛,结果夺得湖南第一。连急修班中首位高手,分数也远在其下。此人堪称世之俊杰。飘零,我早说过你时运甚佳,幸好你比他晚了一年,若你早生一年,决计难敌此人!”叶飘零心中暗想:“若我今年功力不损,是否能夺得湖南第一呢?孙世杰也未必能在我之上,早知如此,我应该早生一年才是!”殷仲继续道:“但今年衡山附派、雪峰附派进修班却并无杰出人物。飘零,明年就等着你去大展神威了,哈哈!”叶飘零心中舒畅了些,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定会勤加努力的。”殷仲又问:“飘零,你看殷赢六人怎样?”

叶飘零沉吟一阵,道:“殷师兄武艺高强,不在我下,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自从得胡定国、黎城二位师父加以指点后,修为也自大进。只有余胜、龙乘龙二位师兄,他们……?”殷仲点头道:“我也知这两人底子稍差,你但说不妨。”叶飘零道:“龙师兄喜爱实战,用高级班刀法打起来,连我也未必能胜。但对刀法精髓领悟不多,难以灵活运用。大成班刀法更是一窍不通。余胜师兄大成班刀法或许能胜龙师兄,但恐高级班刀法不熟。”殷仲道:“这几次高级班刀法破解,乘龙都只比你慢少许,分数也低不了你多少。我担心的还是余胜,他跟随我两年有余,若是连预赛也不能通过,如何对得住他?”叶飘零道:“那师父有何妙策?”殷仲道:“自去年孙世杰、殷赢和你冒名参战后,湖南武协对进修班弟子参赛之事抓得极严。为了让进修班弟子也能见识比赛氛围,另设进修弟子预试场,交一两银子入场,评分不评奖。你名声太大,今年不能冒名了。但我会去拜访湖南武协汪剑民副会长,请他网开一面,让你入场比赛,但仍评分不评奖。你们十兄弟中袁神仅次于你,让他冒名参赛,万一余胜与乘龙预赛兵败,你和袁神便可让出两个名额来!”叶飘零道:“师父小心行事,勿露出破绽来,对以后造成影响。”殷仲道:“你放心,专科竞赛讲究唯才是举,不拘一格,只要不在赛场舞弊,便不会因此而影响日后。”说着两人回刀训班商议去了。

三日一晃而过,已是周六。这次预赛就在祝融峰举行,由衡山附派亲自担任东道主。这次殷仲率慕容附庄十六弟子倾巢而出,声势盖过往昔任何一年。十六人入了试场。比赛监察发下试题。叶飘零见试题虽然复杂,但终不过是由东海玉山派“架海称雄刀”、衡山附派“拨云见日刀”、慕容附庄“太乌刀法”互相交叉加上诸般变化而成,看懂起源,顿时胸有成竹,势如破竹,不半个时辰后,到了最后一招。他看那一招似是太乙道教的“羽衣刀法”的“天师画符”,又似是山西郝家刀法中的“流星化雨”,与华山附派“朝阳刀法”中的“天女散花”有异曲同工之妙,和昆仑附派“万圣神刀”中的“天外甘霖”亦隐隐相通,心中一凛,记得这一怪招自己见过的,心中一喜,忽然发现具体如何破解,却已经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他心中又大急,此招占分高达二十,万万不可轻弃,要是自己完全不知破解之道也就罢了,可自己就在不久前明明想出化解之法了的。他遍思所学百余门近万招刀法,竟然无一式可以用上,心中越来越沮丧,便想交卷算了。他强自凝神让自己坐下,冥思苦想,可越是回忆,却是想不起当日自己如何破解的,头脑里越来越乱。过了好久,他长吁一口气,心道:“就算我学的招式不能破,难道别人便可以破了?当日我能破,难道我今日便破他不了?学了如此久的刀法,我就不能自创一招来破解这一怪招么?”可武学发展至今,千锤百炼,便要稍加变化,自出心裁,也已难能,自创招式,谈何容易?

他思索许久,苦无良计,又想:“还是交了算了,这样下去,也终究没用的。”便要站起身来,监察师父看了他一眼,犹豫一下,重又坐好,望着窗外,慕容秋水的影子印上心头,心中一阵酸楚,一丝苦涩。他运功凝神,九阳真气游走大周天,心中一念方过,又想起水若寒来,胸口一阵温暖。陡然间,乾坤大挪移五个字在他脑中敲响了一下。他头一痛,转念想道:“乾坤大挪移心法我虽不深知,但也读过几遍。加上基本原理,金大师早在《倚天屠龙记》里说得清清楚楚,难道便用不上么?”乾坤大挪移学到深处,可使世间任何招式产生破绽。叶飘零对之却只是略知皮毛,但用来破解这脱胎于高级班刀法的一招却也并非不能。叶飘零默想乾坤大挪移心法,立时便有所领悟,将这一招轻轻易易破去。

他长吁一口气,伸个懒腰,望着窗外,阳光耀眼,正是丽日晴天。他心下舒畅,待得全体破解完毕,一起交了卷,走出试场。殷仲率众徒聚在一个小酒店里。比赛开始小半个时辰,众弟子便不能再入场,而湖南武协则开始对外出卖答案。殷仲买了一张,拿到酒店来,让大家对照估分。闹了好久,都确定下来。殷赢估了130 ,叶飘零估了135 ,急修班其余五人也都在110 以上。殷仲记下了各人估分成绩,说道:“众位,你们先回慕容附庄休息,为师要参加试卷批阅,也正好等待成绩出来。”众弟子应了,乘一辆大马车回到慕容附庄去了。

众人狂欢一阵,已是晚边,忽然天降暴雨,不多时路上都已水流成河,狂风扫得落叶纷飞,更将许多小树连根拔起,众人忙回聚义厅躲避,派遣叶飘零前往殷仲家探问情况。叶飘零欣然应诺,展开轻功,转眼间来到殷仲家。岳荫莲开了门,叶飘零上前拜了,见师娘眼中含有重忧,问道:“师父还没回来么?”岳荫莲让他进门了,说道:“你师父刚刚派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先生,你说吧。”叶飘零一怔,却见客厅中还有一人,岳荫莲这句话是向他所说。那人道:“殷先生派小人前来禀报夫人,是有关这次刀法比赛的。”岳荫莲道:“他在哪里?为什么自己不回来?”那人道:“禀夫人,殷先生在披阅试卷时,已发现无数140 分以上之人,比贵派叶……叶……彪庭高出十分的不下七八十个。他说慕容附庄已是全军覆没。”岳荫莲与叶飘零都是心头大震,齐声问道:“他怎么样了?”那人道:“殷先生说这番话时有气无力,总唠叨说对不住慕容附庄,对不住他的弟子,恨不得从祝融峰上跳了下去。”

岳叶二人都是浑身一颤,几欲软倒。好半晌无声,叶飘零忽然跃起,冲出门去。他知殷仲自尊好强,若慕容附庄当真全军覆没,说不定师父真的有轻生之想。急奔来到群英楼,闯进聚义厅,道:“各位兄弟,大事不好啦!”众人都是一惊,道:“怎么了?”叶飘零道:“师父来讯,道是慕容附庄全军覆没,140 以上之人不计其数!”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曾少华道:“有这种事!”阳巍拼力一拳,砸在殷赢床头墙壁上,土石飞扬,弄得殷赢床单到处都是。易定军脸色惨然,双腿一软,坐倒在一张空床上。段思左手正跟右手纠缠不清,忽然十指互相缠绕在一起解不开了,疼的他啊的叫出声来。夏晖叫道:“岂有此理!哪里可能140 分上的不计其数?定然有集体舞弊!混帐!怪不得那么多人集体提前交卷!”叶飘零道:“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过去几人,潜入阅卷场,看住殷师父,决计不能让师尊受辱人前!”袁神道:“正是。大家快走!”

曾少华道:“且慢,偷入阅卷场可是重犯考场规则,去的人不可太多,而且得轻功高强。这样吧,袁神、李引、夏晖、飘零四位师弟与我前往祝融峰。其余师兄弟留在这里等候消息,不论多晚,只要我五人未归,谁也不要离去。”众人商议一阵,都应下了。曾少华五人来到庄外。李引说道:“四位兄弟,此事越快越好,我家有一只大雕,可坐两人。我先行回家,与我母乘雕飞往祝融峰。咱们在阅卷楼下边相会。”四人都道:“如此最好,你先到楼下,防止师父想不开,不可让他离开阅卷楼。”李引应了,展开轻功回家。这边四人提起全身功力,急奔向祝融峰。暴雨虽停,狂风未止,加上衡山中的官道蜿蜒曲折,起伏不定,此刻又泥泞路滑,四人虽然轻功均高,但顶风前进,却也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祝融峰下,又去胡定国先生家里问了阅卷楼所在地,往衡山附派而来。

那阅卷楼原是衡山附派的一栋练武楼,两边是练武厅,隔着每层的楼道,因此如果要从外跃入,只能从练武厅的窗户中钻进去。衡山附派全省招徒,多有弟子留宿派中,因此阅卷楼满是灯光,人头攒动。叶飘零四人到时,李引已扶着母亲守候在楼下的一张石凳上,见四人来到,说道:“我妈问了护卫,说所有师父都尚在里面,并未离开。要进去需得有衡山附派弟子的证明。”夏晖道:“理他们干什么?咱们冲进去!”叶飘零道:“且慢,还是偷进去吧!”六人商议一阵,定下潜入之策,由李引之母与袁神在外望风,其余四人靠向楼去。四人分作两路,隐身在距门数丈的林子中。一阵风起,曾少华展开轻功,在门前掠过。两名护卫都只见一个黑影闪过,右首护卫道:“我去看看。”持矛循影奔去。夏晖手一扬,一颗小石子出手,在夜空中划过,飞向左边。左手护卫转头一望,叶飘零、李引立即趁风声未歇冲入楼去。

穿过一道回廊,两人听见语声,往旁边暗处屏息一躲。两个身着黄衫肩带红鲤标志的湖南武协人员走过,一边交谈:“此时正是阅卷的重要关头,千万不可让外人进来捣乱!”叶飘零和李引待两人走过,这才闪身走出,他们不知阅卷厅在何处,只能一层层的找。找完第一楼,来到楼梯口,刚要上楼,又走过两个武协成员。随后源源不断下来的人都是身着蓝衫的衡山附派弟子。好容易安静下来,叶李二人才上得楼去。第二楼衡山附派弟子甚多,两人躲躲闪闪,好容易才搜到三楼。叶飘零道:“李师兄,咱们不必再躲躲闪闪了。没人知道咱们不是衡山附派弟子的,此时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要心虚,正面闯吧!”李引点头称是,道:“不错,这样下去,等找到殷师父天也亮了。”两人索性大摇大摆游走各处,这才发现果然没人把他们当外人看。好几个武协的人见了还点头招呼。

两人转眼间便找到六楼来,只见六楼守卫森严无比,来来去去都是武协之人,再无衡山附派弟子在内。两人心下大喜,知殷仲必在此处。两人纵起身子,运起“壁虎游墙功”,贴在天花板上悄悄前进。烛光昏暗,两人行动又毫无声息,行了数丈,并未被人发觉。殷仲开怀的大笑声已经传来。两人对望一眼,都是惊喜交集:“这么说来,并无慕容附庄全军覆没之事,否则殷师父怎能如此高兴?”两人又爬行数丈,探头斜视,数丈外一个小房间门外站着十名护卫,围成一个半圈。叶飘零眼尖,从门上的通风口已看到了房间内数人围在一张桌旁,殷仲亦在其中,指着桌上一对卷子说话,不断大笑。两人眼见殷仲如此高兴,该当无事,守卫如此森严,再前进必定被发现,当下对望一眼,转身爬回,施施然走下楼去。到得一楼门口,此时既是出去,便也不必顾及遭到怀疑,昂首走出,果然也没遭到查问。

回到石凳旁,四人都迎了上来,问道:“殷师父怎样?”叶飘零大笑道:“师父没事,刚刚看见他高兴得紧,可能我们的成绩另有转机。”李引之母道:“闹成这样,原来没什么事啊!”李引道:“刚刚真是做贼心虚,生怕被人抓住,行事鬼鬼祟祟的,结果后来大摇大摆的,一点事也没有,压根就没人理我们。”说起此事,六人都哈哈大笑。这时人人心情畅快,原来的担忧、沮丧一扫而光,风也停了,一轮明月出现在天顶,整个世界都亮堂起来。

六人在下面闲话,不觉时光之速。忽然间楼内传来几声呼喝,六人抬眼望去,只见大批人涌出楼来,四散分开,最后缓步走出一人,正是殷仲。他一出楼来,未行几步,便见到了曾少华六人。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叶飘零等已都叫了起来:“殷师父!”殷仲听了声音,知道千真万确是自己的弟子来了,他心中正自狂喜,此时更见到自己门下弟子,心下之畅快,难以形容,只听他大叫道:“大喜!大喜!”五个弟子都欢呼起来。

李引之母问道:“殷师父,到底怎么回事?”殷仲叹了一口气道:“我刚刚看到卷子时,只见140 以上的一大片,少说也有七八十个,心想这一下可糟了,我们慕容世家门下居然没有一个上140 的。当时我真的是浑身无力,后来才发现有十余招的答案表面能破,实际上对斗起来完全不能实用,所以后来改了答案,重新判卷,现在一个140 的也没了。”曾少华道:“师父,我们慕容世家具体情况如何?”殷仲道:“这次比赛最高的仍是飘零,139 分,跟孙世杰是并驾齐驱,旗鼓相当。次之乃是阳巍,134 分。殷赢129 ,志英127 ,程凌116 ,余胜也得了114 ,这次入决赛圈需要109 分,乘龙差了两分,不过幸好袁神129 入圈了。”对袁神道:“神儿,你如今是进修班,就算入了决赛,也不能继续下去。因此为师把你的入圈权转给乘龙了,你没意见吧?”袁神躬身道:“师父决断英明,弟子安敢不遵?”

叶飘零问道:“师父,这样能替换吗?”殷仲满面春风,大声道:“为师说袁神这高急班弟子没学过大成班刀法,不愿参加决赛,乘龙高急班刀法虽稍逊,但大成班刀法钻研颇深,浪费了可惜,希望能调换一下。汪剑民副会长说只要是本派的,只要双方自愿,可随便任意调换。哈哈!这次相当于慕容附庄弟子全部入圈了!”众人一齐大笑,此时已是深夜。曾少华提议道:“今日大喜之日,咱们雇龙车回去吧!”殷仲平日极是节俭,但今日心情极好,当下点头答应。李引母子告辞,乘雕而去。

师徒五人雇了六辆龙车,躺在车上,往慕容附庄疾奔而去。一路上谈笑风生,那龙驹也似受了感染,奔得飞快。须臾间奔回紫盖峰,来到慕容附庄外,五人下了车,四个弟子争先恐后向群英楼奔去,要将这喜讯告诉每一个人。叶飘零抢在最先冲进聚义厅,众人都在焦急等待,见他进来,都站起身来。叶飘零长叹一声,惨然道:“唉……各位师兄弟!”众人心都提到嗓子口,道:“怎么了?师弟,你没事吧?”叶飘零大叫道:“这次大获全胜了!急修班各位全部入圈!”“吔!”众人全都欢呼起来。阳巍大喜之下,又是一拳打在殷赢床头墙上,尘土飞扬。殷赢忙把他拖开,道:“阳教主,以后你可不能进我床周围三尺之内!”段思刚才左手仍在跟右手玩耍,这小家伙一高兴便跳了起来,稍不留神又把十指给搅在一起,使劲叫痛。

曾少华等人冲了进来,叫道:“教主师兄,请客请客!”殷赢一听此言,便一把抓住了阳巍,道:“要让他请客吗?我已擒住他了!”阳巍道:“干吗是我请客?”夏晖道:“怎么?你想得了便宜卖乖啊?天也不容你!”袁神笑道:“阳师兄,你这次134 分,名列高急班第一,所以该当请客。”廖志英、程凌四人一听,立即围住了阳巍,道:“阳教主,这次你不请也不行了。”阳巍无法,道:“好好,我请,走吧!”殷仲在门外微笑看了一阵,不进来打扰这帮弟子,悄悄退去。

十五名弟子走出山庄,来到集市上。一人一只烤鸡翅、蒸鸡腿,开怀大吃一顿,各自散去。叶飘零回到聚义厅,仍是兴奋得无法入睡,辗转到第二日清晨,刀训班十六人聚集一堂,殷仲却尚未到。这十六个少年自耐不住在练武厅中温习功课,经段思提议,大半都一窝蜂来到练武场上。段思遥见潘玱对申奥偷偷发笑,便叫道:“好个潘玱,居然敢笑我?”一招“嬉闹爪”,当头向潘玱抓去。潘玱笑道:“老大,小弟怎敢笑你呢?快饶命啊!”侧头避过,当下沉肩坠肘,躬身前扑,又将他三个后着化去。段思双爪连抓,忽地右腿夹在爪中踢出,潘玱未料到他爪中夹腿,差点被制,好容易避过此招,又见那小顽童叫道:“哈哈,看你还敢笑我?”一个头槌撞到。这一招却是他自创的了,潘玱从未见过头槌撞人,连忙闪避。那段思花样百出,身子东倒西歪,怪招源源不断,看得众人纷纷叫好。叶飘零刀法修为最高,但此时见段思如此别出心裁,也感到眼界大开,大声叫道:“好,不愧是老大!”众人正高兴,掌训班弟子陆续进庄。慕容秋水最后来到,翠影红驹,在马道上驰过,叶飘零见她丝毫未曾注意这边,正兴高采烈时,一颗心又缓缓沉了下去。好容易转过头来,见段思正逼得潘玱连连后退,当即长啸一声冲上,左拳挡潘玱,右掌拒顽童。段思大叫道:“好!好!大家玩三国大交兵吧!”左爪掏叶飘零,右手撑地,飞起右足踢向潘玱面门。潘玱两边受敌,后退避开。

远处阳巍六人正在抢石头。教主果然腿法非凡,一脚将石子踢起十余丈高,坠向段思头顶。李引欢呼一声,跃起身子,运气头顶,又将石子顶起。段思顾不上叶、潘二人正在向他进攻,叫道:“这一下是我的!”跃起两丈向石子顶去,啪的一下,与夏晖头对头撞个正着。两人大叫一声,翻身下地,眼前直冒金星。那石子落下地来,叶飘零隔空击掌,他内力已恢复了七成,真气涌出,将那石子吹上高空。袁神叫道:“啊,用内功,违规啦!”当下也展开内功,双掌抓出,要将石子抓过来。殷赢、夏晖诸人一起出手,各运真气包住石子。一时间嗤嗤声响,那石子被托在半空缓缓落下。阳巍忽地跃起,大喝一声,横空一腿,凌空抽射,那石子顿时如闪电般横飞出去。

众人都道:“教主泻皮,居然捡现成便宜!”还没来得及收掌观看,忽然一声大叫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五丈外慕容秋风捂着下身跳起三四丈高,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慕容秋风落下地来,他刚才猝不及防,被石子击中前阴要害,虽然内功深厚,未曾受伤,但阳巍本身功力已强,加上这一脚借了刀训班十余人的真气内功,蕴含的力道何等强劲,直击得慕容秋风剧痛钻心,脸上豆大的汗珠掉了下来。好容易忍住痛,他猛地抬起头来。叶飘零爱屋及乌,跨出一步叫道:“慕容监察,你没事吧!”众人忽地想起这是慕容监察,笑声忽止,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慕容秋风咆哮道:“刚才这一脚好射,是谁的好事?”眼光望向众人。阳巍何等油滑,也对望着他,满脸无辜之状。

慕容秋水看到段思时,只见他缩着头偷笑不止,大喝一声道:“好大胆的小子!”纵起身子,双掌狂劈。叶飘零忙道:“监察务要动怒。”挥掌一挡,啪的一下,叶飘零此时内力只有七成,如何抵敌得住?四掌相交,不由得全身气血都晃了一晃,殷赢忙伸手扶住他背心,两人合力,这才卸去慕容秋风的掌力。段思委委屈屈道:“不是我啊,监察。”慕容秋分怒喝道:“不是你是谁?反正是你们中的人!是谁!给我站出来。”眼光四处乱转。阳巍犹豫了一下,走出来道:“不好意思啦,监察,我刚才不小心,不是故意的。”

慕容秋风叫道:“一群没教养的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恨恨去了,走出几步,又啊哟一声,弯了一下腰,急急跑了。众人望着阳巍,都道:“阳教主,你惨了,惹了这个煞星。”阳巍道:“难道我还怕他吗?我又不是故意跟他捣乱。刚才这一脚射得爽吧?哈哈。”众人都大笑起立过了半晌,曾少华道:“好了,想来殷师父应该已经把胡定国先生接来了,咱们进去吧。”

十六人一边谈笑一边回到练武厅。胡定国先生已至,当下给他们详细讲解大成初修班的五路刀法的第一路“计量刀法”。这路刀法重在随着敌人招式把握出招力量,是各路刀法的根基所在,但一般不为人重视。胡定国教武多年,深知扎稳根基的重要,因此他已三次给叶飘零讲解大成初修班刀法,每次都是从计量刀法开讲。他虽然自有深意,无奈多次重复,叶飘零早已倦怠,这时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只对内功兴趣始终不减,这时装作认真听讲,九阳真气搬运大周天,却在暗自运功。

好容易上午训练完毕,中午殷赢回到聚义厅时,迎面遇上傅云清,对他说道:“殷赢,找到你就好了。剑法预赛六天后举行,你还是去剑训班训练一下,说不定刀剑都能获奖呢?那样少林大成班也可以直接录你了。”殷赢这个问题已考虑了许久,这时说道:“傅师父,我也想去,只是殷师父那边……”傅云清道:“殷师父那边没关系的,剑法比赛马上要开始了,何况你剑法本高,为师只是要你稍微练习一下,又不影响刀法,殷师父通情达理,自会允可的。”殷赢道:“既是如此,傅师父,你给几套剑法给我破解吧。”傅云清道:“好。你下午刀训班是自行修习,你便来剑训班吧!”两人各自去了。

下午,殷仲又叫了叶飘零出去,道:“飘零,这个刀训班可真累坏我了!”叶飘零问道:“师父,怎么了?”殷仲道:“昨晚你们如此懂事,知道去接为师,让为师很是感动。若刀训班始终如此团结,何愁大业不成?但你们毕竟年少,不明事理。阳巍上午伤了慕容监察,闹得掌门知晓,为师苦苦致歉,方消了慕容秋风心中火气。但阳巍在附庄师父们心中的声名大受损伤。”叶飘零道:“可阳师兄的确不是故意的啊!”殷仲点头道:“为师自然知晓是误伤。但在练武场踢石子十分危险,本来就是慕容附庄禁止的。这自然又给了慕容秋风口实,说刀训班中人规矩松弛。这事也还罢了。今年本派刀训班杰出人才也只有殷赢一人,可他又分心找一大堆理由硬要去练剑法,唉……!”叶飘零见师父这几天头发也白了几根,心下甚是不安。殷仲不理他,又唠叨下去。叶飘零只好继续修炼自创的“充耳不闻点头功”。

六日晃眼即过,胡定国先生功成身退,换了黎城来讲授双刀破阵术。今年剑法预赛由吐雾峰岳麓派分舵主办。殷赢六日间破了许多剑式,但时日过短,心中仍是无底,一场征战,回归慕容附庄刀训班,继续练刀。第二日传来讯息,剑法不曾入圈。殷赢只得安心练刀。他刀法远胜阳巍等人,六天中尽管阳巍五人频频向叶飘零请教,勤修苦练,毕竟仍是与他相差甚远。而叶飘零六天中更是毫无寸进。因此他仍处于数一数二的位置。孟捷吟频频接见他,盼他能给慕容附庄争光。

终于又过了七日,湖南掌法决赛刚过,刀法决赛便来到了。胡定国先生怜叶飘零之才,与汪剑民协商后,答应只要叶飘零水平达到,可不顾及他是高进修班之人,破格将他录入代表队。因此这次叶飘零也是踌躇满志。孟捷吟、殷仲率领十六名弟子,浩浩荡荡开往祝融峰,按急修班、进修班分作两场,叶飘零却被默许在急修班中,出手解决了两招各含十七八个后着的精妙招式,想起胡定国先生说过,近几年来,中华武协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包括教武,果然是雷厉风行,今年这些题不似去年那般十分精深奥妙,难以索解,但刀法虽浅,却是灵活多变,不可捉摸,其实相比那些内容精深的招式更难破解,需要更多的聪明才智,而不是武学修为见识便能解决的了。他心中一动,想:“不知殷师兄是否顺利?”想起昨晚躺在床上,殷赢睡不着觉,说道:“师弟,明日若有机缘,千万要把你的答案给我看看。”叶飘零问之详策,殷赢答道:“这个难以预料,一切都得随机应变。但你得先以安全为重。万一被抓住,就要下狠手毁灭证据。前些日子我们班就有人递答案被抓,他当即把纸条生吞了。如果危险,就要有这等决心。千万要保住自己的安全。”叶飘零应道:“那就明日随机应变吧!你我要配合好。”今日殷赢被安排在最右,而自己在最左,原有计划是不能实行了。他想起来,便觉得殷赢自信不足,临赛前尚抱有侥幸心理。这一担心,便抬起眼睛看过去。只见殷赢埋头奋笔疾书。

两个时辰一晃而过。众人已经饥饿起来,终于收卷了。叶飘零出去斜眼看到殷赢最后一招破法错了,待要叫他,殷赢难耐此中氛围,已出去了,只得跟着走出。十六人聚在一起,在二位师尊率领下来到“凯旋饭庄”。今年慕容附庄的声势终于堪堪与衡山附派、雪峰附派并驾齐驱,而在岳麓派之上。孟捷吟买了答案,叫众人估分。这次满分是125.叶飘零估了94,殷赢估了89,阳巍估了74,其余人各有高低,最低也有60. 殷仲大笑道:“这岂不是人人有奖?再仔细估一次吧。”众人又估了一次,基本未变,叶飘零与殷赢分数尚要升高。殷仲起身去探问了一下衡山附派的情况,回来春风满面笑道:“孙世杰也只估了91,飘零,看来你有望得湖南第一啊!”众人纷纷举杯向他贺喜。众人尽情欢乐。宴罢,殷仲道:“你们先回去,我和孟副掌门今晚参加了颁奖会再回去报喜。殷赢,你们就好好去玩个痛快,明天回归本班,进行正常学武,准备全国通才比武。”众人齐声道:“是!”领命去了。

众人又是狂喜,热热闹闹冲向天柱峰游览。叶飘零想起预赛,心中隐隐不安,这次决赛怎么如此顺利?但大家都高兴,他心中的不安也瞬间被扔到了九霄云外。大家在雨中狂呼乱跳,四方乱窜。龙乘龙一不小心撞在叶飘零身上,两人都摔了个跟头,叶飘零一跃便起,身上一物坠下悬崖去了,他伸手运气一抓,只把盒子抓回来。龙乘龙爬起来,见叶飘零跺脚大叫:“啊哟!”当即冲到崖边,见半空那物不过是一卷破册子,平时也曾在叶飘零身上看见过的,这时见叶飘零神色沮丧,眼角隐隐含泪,不觉好笑,说道:“不过一卷破纸嘛,干吗这般紧张?”叶飘零倏地回头,双眉倒竖。龙乘龙一惊,不由得倒退一步。叶飘零恶狠狠的道:“你说什么?什么破纸?”龙乘龙莫名其妙,道:“怎么了?本来就是一卷破纸啊!”

叶飘零大叫一声,道:“那是我的文本,三小姐曾在上面作过注解的。我天天带在身上,竟然被你撞下山去了!”龙乘龙更好笑了,道:“不过写几句话而已,居然这么认真?哈哈!”叶飘零呀的一声大叫,扣住龙乘龙脖子,大叫道:“你给我下去捡上来!”双手使力,啪的一下,龙乘龙随身携带的匕首坠下山去。龙乘龙脸色大变,气喘呼呼道:“那是我准备送给刘媛刘姑娘的礼物,虽然她没要,可是你怎么能为了此事把它弄下去?我跟你拚啦!”双手也插出,托在叶飘零腋下,叫道:“你也给我下去!”殷赢大笑道:“喂!为了两个女人,闹成这样,没必要吧!”大踏步走过来。叶、龙同时冷哼,分了开去。叶飘零瞪了龙一眼,飞起身子,抢过殷赢手中的雨伞,向悬崖下跃去,半空中叫道:“殷师兄,给我搓绳子,接我上来。”眼见自己越坠越快,雨伞阻不住下坠之势,已经向上翻起,当下双足踏住峭壁,一掌掌拍在山石上,稍缓坠势,这般滑了下去,转瞬间滑到谷底,弄得满身泥水。他拾起匕首,抬头见那文本却挂在十丈高处的一块尖石上。雨水哗啦啦交浇在上面。

他拔出匕首,只觉一股寒气,这匕首的确锋利绝伦,算得一件宝物。抬头望了望那尖石,伸指一弹,将匕首插到了四丈高处,然后他拚力一跃,伸手抓住匕首柄,旋一圈削出一个洞来,又落到地上,再次弹指,将匕首插到六丈高处,借着第一个洞踏足,连续两跃又在六丈高处削了个洞,接着依法施为在八丈高处也削出洞穴来。落到地上,看准洞口,一跃而上,伸手抓进第一个洞,翻身踏上第二个洞,然后在第三个洞口一点,已在十丈高处,伸手一探,取下册子,落下地去。这时雨下得更大了,他看那册子,已被雨水淋坏,这时他全身也已湿透,急运九阳神功烘烤册子,但字迹本已模糊,被他内力一逼,加上狂风一吹,本已淋烂的册子化为纸片纷飞。叶飘零只觉嘴角几滴水流过,酸酸的是泪水还是雨水?想起慕容秋水的眼光,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山石上。

好了两个多时辰,殷赢等人才用树皮搓好了一条百余丈的绳索,垂下谷来。叶飘零见那册子已是不成,长啸一声,随手扔了,抓住绳索,疾如猿猴攀了上去,把匕首还给了龙乘龙。天色却已晚了,龙乘龙道:“我家离此不远,不如都到我家去吧。”众人允诺,聚到龙家,饱餐一顿,纷纷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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